陆遗星去便利店买水,走到没人的地方,拧开喝了一口,勉强压下那一言难尽的菠菜味。
不远处杏枝探出墙头,上头结满沉甸甸的杏子,还没有熟透,黄中泛着青。
酸涩的味道直冲味蕾,口齿生津。
一看就很好吃。
陆遗星其实不喜欢吃这些,但今天不知为何,魔怔了一样,想摘几个。
他盯着,眼睛眨都不眨。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像只眼巴巴蹲在葡萄树下的馋狐狸。如果有尾巴,能看到蓬松毛绒一团很克制地摆动。
身后传来一声笑。
陆遗星回头。
贺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正抱着胳膊看他,嘴里咬了根棒棒糖。
他走过去,在陆遗星身旁站定,并肩看杏树。过了会儿,胳膊肘碰碰他,提议:“翻过去?”
陆遗星和他分开距离。
贺嚣又靠过去,怂恿:“不高的,没人会发现。”
陆遗星面无表情挪开。
贺嚣贴着挪了过来:“不想吃么?”
他循循善诱,“可以先摘两个,过过嘴瘾,再去给果园里的人付款。”
陆遗星看了眼杏子,有些动摇。
贺嚣趁热打铁:“我来摘就好。”
陆遗星矜持抿唇,这次没再分开距离。
贺嚣低声跟他制定策略:“我翻墙,你放哨,发现可疑情况立刻通知我。”
陆遗星没有说话。
但以贺嚣对他的了解,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悄悄的。”
陆遗星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贺嚣为难:“但我爬不上去,需要你帮忙。”
陆遗星开口了:“怎么帮。”
“你蹲下,我踩你肩膀上。”
“?”
贺嚣按了按他肩膀,作势要踩下去:“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陆遗星犹豫了一下,屈了屈膝。
贺嚣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这么可爱。
陆遗星总算反应过来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明知道这人没个正形,还认真陪他玩。
“真想吃?”
贺嚣凑近,低声道,“酸的,还没熟。”
陆遗星不愿再理他,沉着脸往外走。
贺嚣忙拉住:“好了好了,带你去摘。”
他拉着人从侧门进去。
这是个农家乐庄园,果树众多,院里鸡鸭遍地跑,吵闹喧杂。
“在这里等我。”
贺嚣拍拍他的肩,跑过去。
陆遗星站在原地,远远看到贺嚣在和老板打招呼。
两人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聊了很久。
贺嚣指了指杏树,说了声什么。
农家乐老板看过去,忙摆手。
贺嚣把人拉到一旁,皱着眉,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农家乐老板犹豫了一下,点头。
然后他看到贺嚣不知从哪儿找来支长竹竿,勾着树上的杏子,带着叶子的杏果一颗颗从枝头掉落,砸在草地上。
过了很久,贺嚣终于跑过来,手里是半篮洗干净的黄杏。
“给你。”
他眼睛很亮,一路跑来气息微喘。
篮子里的杏果又胖又圆润,黄澄澄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泛着光。
陆遗星:“你们认识?”
贺嚣:“四海皆朋友。”
“……”
陆遗星问:“他原本不愿卖杏子,后来怎么肯了?”
贺嚣眼神躲闪了一下。
陆遗星看着他。
贺嚣轻咳一声,支支吾吾:“咳……因为我动之以情……嗯……”
不知在心虚什么,视线都没看他。
陆遗星懒得理会。
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胡话。
他太馋酸杏了,不知为何,连这点自控都没有。食物在他看来一向只是果腹的存在,很少有口腹之欲,从来没这么渴望过一种东西。
圆滚滚的杏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酸涩的汁液迸发在唇舌间。
陆遗星瞬间被酸得眯起眼睛。
可是心里舒服,神清气爽。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圆滚滚的杏果上又多了个豁口。
贺嚣在一旁看傻眼了:“不酸?”
陆遗星递过去一个给他。
贺嚣拒绝。
陆遗星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吃为什么要摘。”
“好玩。”
贺嚣做事从来没有理由,自由随性,随心所欲。
不像他,计较利弊得失,凡事都想求得最优解。
他又咬了一口。
贺嚣观察着他的微表情,轻轻勾唇。
这人也是怕酸的。
每次眼睛都会眯起来,长睫毛簇在一起显得浓密,很快眉毛舒展开,又不长教训地再咬一口,眯起眼睛。
他很少看到陆遗星这个样子。
又菜又跃跃欲试。
陆遗星一口气吃了三个。
“好了,”贺嚣及时制止,“回家再吃,一次不要吃太多,太酸。”
他想起陆遗星今日的反常,又道,“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一下。”
陆总完全不知什么是吃人嘴短,板着脸:“管太宽。”
“我说真的,”贺嚣好笑,“你觉得你今天口味正常么?不要硬撑。平日压力不要太大,注意休息。”
陆遗星拿手堵住耳朵。
啰嗦。
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战略,想烦死自己。
他俩回去时,顾耀和白绵在玩游戏,白绵皱着脸,脑门贴满了纸条。
“笨。”
陆遗星拿过骰子替他出气。
很快,顾耀输了。
白绵立刻道:“我来!”
他兴奋地撕了张纸条,迫不及待按在顾耀额头上:“继续继续!”
没多久,顾耀脑门上也全是纸条,骰子一丢:“不玩了!”
白绵傻乐,挨着陆遗星。
陆遗星递过去杏果:“好吃。”
“真的吗?”
白绵弯起眼睛,傻乎乎选了个好看的,咬了一口,瞬间皱眉,像是十万个杏子在他嘴里把舌头和牙齿揍了一顿。
他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递给顾耀:“好吃。”
顾耀毫不设防,在另一边咬了一口,“靠”了一声,差点吐出来,对上陆遗星真诚的目光,咽下那句“没熟”。
他看向贺嚣。
后者眼神无辜。
黎青过来接他老板,看到小篮子,好奇:“这是什么?”
陆遗星心情不错:“尝一个。”
傻助理便乐呵呵当场尝了一个,眼泪都差点酸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陆总,算工伤吗?”
陆遗星板起脸:“去开车。”
虽然不被众人理解,但陆总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心情一好就容易做美梦。
梦里都是果香,后来酸而清香的味道变得浓郁,熟透了一般。
贺嚣嘴里却是草莓味。
和那晚一样,只不过场景变成了树下。
……
陆遗星从惊慌失措中醒来,后背半湿。
心脏还没从梦中回过神,噗通噗通地跳。
他呆滞了半天,睫毛动了动,罕见地发懵。
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