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秦老爷命令婢女小厮把每个人都回会各自的房间,这是秦宅的规矩,这个点都会关闭大门,除了少数还要打扫干活的下人,是不会有人走动的。
婢女放下衣服就关上了房门,秦寒烟穿过屏风看见里面的木桶,有些惊奇节目组为一场剧本杀下的功夫。这里不能排水,他也就粗略的洗了洗,好在旁边放的肥皂抹在身上很好冲洗,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洗完后他换上白色寝衣。
他叫了人,很快就有两个人把木桶抬出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有种沉浸的感觉。
外间的桌子上规整的摆放着许多账簿,白天他们来这里时时自己并不在,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自然没什么异常。还有多宝阁上的器物和书籍,这些最容易藏东西的地方依旧是没有问题。他还不死心,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后已经出了薄汗。
他也看过第一期的剧本杀,按照胡编剧的风格,秦小姐和秦少爷的死必然是有牵扯的,至少会有一个指向性明显的东西。无非就是从一些人口中,或者一些东西,证明自己是有杀人动机的,甚至是杀人凶器。而他们白天只搜到了一些看似无光紧要的书信。
要知道上次基本上,这些嘉宾各个都不是吃素的,江禄还能发现书信里的暗号。那可能就是线索还没出现。
他转念一想,白天不准去的地方,晚上应该可以偷偷潜入,但门一开,就看见面无表情的婢女伸出一只手拦住他,“小姐,现在不能出去。”
他无奈关上门,也放弃了,反正他出不去,别人应该也一样。于是找了本感兴趣的书看。这位秦小姐的藏书非常广泛,有游记、奇诡怪事、野史还有诸多算经,四书五经乐谱等,而且磨损都很大,显然秦小姐是真的有才学。
他拿了本鬼怪的书籍看得入迷,等到了外面婢女出声他才回过神。灯灭以后室内一片黑暗,只清幽月光从透光的窗纱探进来,丝绢糊的木门能看到婢女的身影在关上门后远去。他没来由的心慌,缩回被窝里想要快点睡着。但刚看过恐怖小说,大脑还非常精神。
等到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到了有东西拖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小心探出头,看见了黑影从门前略过。他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好在那东西并未停留,径直略过了。
虽然知道肯定是假的,但他回想起看过的小说,还是隔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出去,好在外面一切正常。他匆匆穿上床边反正的常服,沿着回廊一路走。
其他几人也被房间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实在是门突然哐哐响,就是睡着的顾蔚也被惊醒了,就是他并没有胆子出去,依旧缩在被窝里。
安琦房间的窗纱破了,他又没睡,直接看到了一张惨败的人脸和披散的红衣长发,他惊叫出声时那鬼还朝他看过来,当时他一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而那动静甫一经过柯愈勋的门前,他就跑了出去。而谭渝夏稍晚一点,他是听到那声尖叫。现在各处没有一点灯光,树影晃动,衬托着气氛格外阴森,柯愈勋只能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衣服披散长发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走廊。
那抹红色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这栋楼前面是他们白天比试的的地方,再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树,秦宅锁了门,是出不去的。没有多想,俩人就跟着上楼,没有注意身后出现的白色身影。
江禄和宋协清很快也出现在楼下,他们住在外面一些的地方,还是那声尖叫才知道出了事。红衣身影很快出现在二楼,柯愈勋谭渝夏好不容易爬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发现红衣身影突然消失。
楼下的江禄宋协清也清楚的看到,它并不是跳楼了,而是凭空消失的。
周围的风实在大,吹得木质门窗框框响,连同周边的灌木树影都发出沙沙的响声,地上晃动的影子,好像随时都能再窜出那个红衣女鬼来。
在场众人打了个寒噤。
谢舒弋早他们一步到来,因为树木遮掩,并没有人能发现,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他们身后跟着的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楼上的红衣身影上,没有人发现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他无声地笑了笑,恐怕后面这个才是关键性人物。
秦寒烟匆匆赶来,犹豫着要不要跟上时被一把拉进灌木丛后。
“嘘。”那人将食指放在他嘴前,熟悉的气息让他放下心来。
“怎么了?”他转过头问。
“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吗?”他听见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
“我就是跟着过来的。”
他眼里的疑惑不似做假,谢舒弋扯了下他的衣摆问,“那这衣服是怎么回事?秦少爷。”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他耳边炸开,他低头看向自己随便套上的衣服,这才发现不对,这是男子的衣服。
正堂之内,一身月白色交领宽袍的秦寒烟又引得众人注目。
“难道你之前一直在男扮女装?”谭渝夏指着他惊讶的问。
其他人莫名笑了出来,问这话似乎很傻,秦寒烟本来就是男扮女装,但没想到这也是剧本杀设计的一部分,连着装的背后都大有文章。
“所以你就是死去的秦少爷,还是秦小姐本来就是女扮男装。”江禄问。
“我就是秦少爷,前几天姐姐突然失踪,我同姐姐长得很像,于是就扮成她的样子。”不等他们询问原因,秦寒烟就毫无防备地和盘托出。
“那昨晚见到的红衣女鬼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那个女鬼就是你姐姐?她早就死了。”谭渝夏猜测一番。
“昨天我看得很清楚,那女鬼虽然头发披散,身上也没有配饰,但那红衣上绣着龙凤呈祥。”江禄当时在楼下看得很仔细。
宋协清也补充了一条,“女鬼身上的衣服很紧,能看出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还怀孕了。”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秦小姐外面有了如意郎君,但秦老爷不同意,放出了招婿的消息。然后秦老爷就发现了,怕秦小姐做出的事情被人议论,直接杀害了秦小姐,让秦少爷假扮。
而白天那看似落水而死的秦少爷就是秦小姐。”谭渝夏有理有据的分析,然后期待地看着秦寒烟。
秦寒烟在听的时候就是迷茫的神色,“我也不清楚。”
其他人也感觉怪怪的,但目前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因为秦寒烟的直接坦白,大家也都相信他说的话而且他那茫然的神色不像假的,也没有一味肯定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那关键线索还要从这个秦小姐身上找了。”江禄一句话断定了之后的搜查重点。
随后又盘问了昨晚没影的两人,毕竟在剧本杀里,一点异常都很可疑。
“昨晚我可听到了尖叫声,是你们谁发出的?”谭渝夏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射。
顾蔚怎么好意思承认,直说自己是睡着了,但大家哪里肯信。
倒是安琦大方说自己是因为因为看见了那女鬼,被吓的,但有多少人相信就不清楚了。
顾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安琦这才感觉脸上的热意消了点,看了眼神色不自然的某人,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害怕
嘛。
吃过早饭,有婢女领他们到了秦少爷的房间。那里现在变得空荡荡地,狭小的房间里停放着一个棺椁,面前摆的灵台燃着几炷香,就没有别的了,没有人吊唁,甚至也没人守着。
如果说其他人认为这是秦少爷,没有感情的情况下也就算了。那秦老爷呢,如果是他发现女儿怀孕命人杀害她的,那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事不关己。还是他根本不知道,也没有认出来人已经调换了。原本有了头绪的事情又变得迷雾重重,他们的推测真的对吗?
昨天那个婢女又出现在门口,吓了原本沉浸思绪中的众人一跳。
“秦少爷的灵台已经搭好了,秦老爷请诸位去祭拜一下。”
大家跟着她又来到了那间偏僻的小院。
小院里长着许多青草,墙角好几片细叶的几株草长得格外茁壮,一片无人打理的样子。说是小院,其实里面只有一间房,房间不大,里面一应物品应该是被烧掉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副棺材,和面前香炉中早已熄灭的一炷香。
秦寒烟拿起一边的香点燃,拜了三下后虔诚地插上。那轻烟虽小,却驱散了室内的凄清。
即使无人在意,但也该收到尊敬。大家都自主为秦小姐上了一炷香,算是稍稍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仅仅是未婚先孕,不该落得一尸两命。
似乎是感慨,秦寒烟轻叹一声,“竟然这么薄情地吗,就连曾经最骄傲的女儿也可以这么狠心。”
大家都聚集在灵台周围,只有谢舒弋听到了这句轻语。
安琦平时最感性,现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希望你来世能生活在没有封建礼教的时代。”
他这边在伤感,后面的谭渝夏突然大逆不道地打开棺椁。
秦寒烟急忙去拦,“死者为大,你怎么能……”
“哎呀,我这也是为了早点找出真凶为她报仇啊。”谭渝夏还探进半个身子去摸索。
这件衣服半新不旧,虽然并不寒碜,但布料也只是寻常丝绸,应该是从秦少爷衣服里找的最好的那件了,比秦寒烟身上这件还要好些,可能寻常并不穿。
“有夹层。”他摸出一张纸来。
宋协清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即使再难,我也要瞒天过海。
看着似乎和江少爷房间里搜出的回信是一样的字。
“瞒天过海。”宋协清轻轻呢喃着。
难不成说的是秦少爷扮成秦小姐的事?还是有什么更大的秘密。
在他们关注纸上的那行字时顾蔚摸了摸衣服,提出了一个发现,“这衣服的布料和柯愈勋房间里发现的手帕好像是一样的。”
“之前那个丫鬟不是否认了说那手帕布料不是秦小姐用的嘛,难不成手帕其实是秦少爷的。”
柯愈勋非常疑惑,“手帕是秦小姐救下我后给我包扎伤口用的。”
但秦寒烟一力否认,“我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怎么可能去救人。而且府上的的吃穿用度都是宋管家安排的。只靠这个似乎太武断了。”
没人看到宋协清看着院中的那几株草,“竟然是南天星,可以让人窒息,特别是孕妇不能服用。”
第三轮搜查,这会他们发现了关键,找线索时就不再像无头苍蝇了。推测了几种,情杀、亲杀、仇杀,大家各自从自己认为最可能的那条线入手。
昨天气氛紧张的下人们今天才放松了些似得,套话时愿意说几句,但多的就推脱有事,很快就走了。
在他们忙着怎么拉近关系时谢舒弋又去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凑得近了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和吆喝声。看来外面也是有很重要的线索。
一路摸索到侧门,发现这里倒是开了,秦家虽然封了院子,但肯定还是要保证里面人的吃住一应用品。
有个布衣打扮的男子将一箱箱东西搬下板车,擦了擦汗,双手搓了搓,“这位大人,怎么最近没让我们往临水村送东西了?”
门口拿着本子记账的人停笔挥了挥手,应该是采买的管事,“主家的事也是你能打探的?今后都不必送了。”
“是是是。”
“嘴严实点,干得好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我肯定先找你。”随后管事当面数清了铜板递给他,布衣男人欢喜地接过。
管事嘱咐人快点搬菜就进去了。
跟随来的男子才敢开口,“难道是那差事交给了别人不成?”
“嘘,可不要乱说,那家寡妇在前几天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好像肚子里还怀着。”
“死了,她不是马上就……”
还没说完就被他老子狠狠地抽了一下,“刚刚那管事才敲打过我,你是想断了我们家的生路吗?”
随后板车渐行渐远。
谢舒弋若有所思,一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到来的江禄,打了招呼后各自分开。
秦老爷为什么要关照一个寡妇,那个男子还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谢舒弋觉得,只要知道这些,他就能接近真相了。
只是时间已到,他只能先去正堂开始第三轮线索分析。
通过套npc的话果然得到了一些新线索,比如顾道士竟然是谢掌柜推荐来的,大家不由得怀疑他和十八年前的顾仙师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宋管事在府中地位超然,谭胡商这几年凭借一手最时兴的料子取代上一个绸缎商人。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被自动过滤掉。
听进去的好像没几人。
乌泱泱的人出现在顾道士那个光秃秃的房间,经过又一轮搜查,还是只要那把桃木剑和几张符纸。
宋协清拿起一张不过几秒就断定内有玄机,将符纸在空中挥舞几下,随机双手合十,黄色的符纸竟然凭空自燃了。
在场一片惊呼。
他淡定地笑了笑,“符上有白磷,容易自燃,而且有剧毒。”
“所以顾道士是要害谁?”安琦惊恐地问。
“听说顾道士原本是被请来给新人祈福的,但突然死了人,改成了今天做场法事超度亡魂。”谭渝夏缓缓说。
“按照之前的计划,喝下符水的会是秦小姐和她新婚丈夫,有可能秦老爷也会喝。而今天做法,也只会是假扮姐姐的我和秦老爷。所以你和谢掌柜其实是想要秦家人的命吧!”一直旁观着的秦寒烟突然出声。
加上有谢舒弋住处找出来的秦小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证据,大家都信了。
谢舒弋只是轻轻地笑着看他,“看来寒烟学得很快啊。”
第三轮投票大家各执己见,谁也没办法说服谁,每个人都笃定自己投的那个一定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