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虽没有特别留意几位皇子间的动作,但圣上这两年小病不断,不是所有人都同她一样知晓未来,知道当今其实长寿得很。在众人眼里,眼下已经到了要押注的时候。太子是元后嫡出,天然正统,二皇子却有继后与纪家为后盾,慧妃与三皇子又深得帝宠。
多少家族都是在几代皇位更替之间兴起又衰落。宋淮恩在宫中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
她曾过过多少个那样的日子,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因而格外能感同身受。
可他就这么信任她,连伤也不掩饰?
沈扶月的心绪像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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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二老爷父子归家,宫中赐爵的圣旨就要敢在千秋节前下来了。
何太夫人自然是欢喜的,这是个好时候,二房有了爵位,千秋节进宫赴宴脸上也有光。更要紧的是沈扶光的亲事,沈扶光已经十六了,虽说国朝的高门大户都不兴早早嫁女,但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已经定下了,只等一两年便成亲。
沈扶光退了陆家那门亲,更要寻个好的,何太夫人对这事尤其伤心,有些铆着劲儿要陆家难堪后悔的意思。这些时日,时常找了萧氏去问。
身为宗妇,替沈家下一辈儿女谋划亲事也是本分。萧氏虽不大喜欢这个大侄女,却也没盼着她不好的心,依然尽心尽力为何太夫人挑了不少人家。
“那日在王府,太妃倒是提了一嘴,老王爷的母家徐氏,如今也有一两个出息子弟到了婚龄。”萧氏笑道:“只是不知母亲是什么意思,我就没应。”
何太夫人点点头,先晋王是太祖徐贵妃所出,当年徐家也是帝王宠臣,跟着打天下的,但一个侯爷爵位三代而斩,若非靠着晋王府,这一辈已是最后一代了,配沈扶光……何太夫人总觉得有些委屈。只是这话她怎么好同萧氏和晋太妃说,只能道:“徐家远在闽地,大丫头要是嫁过去,我总是舍不得。”
萧氏只抿着唇笑,何太夫人的心思她都明白,又道:“母亲也不用着急,您忘了?过两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了。”
届时各家贵女都要进宫,皇帝也格外喜欢在这样的场合给一些恩典,譬如她娘家镇国公府的侄儿,如今的世子夫妇,便是前些年皇帝万寿节上指的婚,将金陵穆氏的嫡出大姑娘指给了镇国公世子,去岁两人刚诞下麟儿,亦是一对佳侣。
二老爷刚立下军功,在皇帝那里挂了名,沈扶光又是京城有名的闺秀,说不准就有如此恩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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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进宫那日,沈扶月也起了个大早。萧氏与她才回京不久,已经好几年不曾进宫领宴了。
沈家此番进宫的唯有四个姑娘,除却沈扶月外,便是二房薛氏带着大姑娘沈扶光和四姑娘沈扶萱,二姑娘沈扶云因也到了要择婿的年纪,如今常被何氏带在身边见客出门饮宴。
照惯例,内外命妇都要到凤仪宫给皇后磕头祝寿。纪皇后不是个讲究排场的,因此一早让人将命妇们带到了慈宁宫,一起同太后见礼。
这还是沈扶月再次头一回细细打量她皇帝表舅舅的后宫众人。
纪皇后生得美艳,与沈扶月印象中的中宫国母面貌相去甚远,这大约也是太后不大喜欢她的缘故。只是这位皇后的行事却不与容貌相似,宫中大多还是赞她沉稳低调,善行节俭。
“这便是表妹家的月丫头了?”纪皇后朝沈扶月招招手:“真是招人爱。”
沈扶月仰起笑脸,欢欢喜喜给纪皇后磕了个头:“臣女祝娘娘芳龄永继,松鹤长春。”
“好好好。”没有女人不爱听这话,连纪皇后也不例外,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顿摩挲,又对萧氏笑道:“表妹是怎么养的姑娘,这般伶俐乖巧,也教教我。”
萧氏笑道:“娘娘说笑了,大公主兰心蕙质,谁人看了不赞一句?”
沈扶月从皇后座下回来,听到这一句,就看见姜宁溪朝她挤眉弄眼,低声道:“哼,‘兰心蕙质’!”
“姨母还真夸得出来!”
哪个兰心蕙质的姑娘当街便要强抢男子?
沈扶月也是心有余悸,四下扫了一眼,大公主只刚才随众命妇一同给皇后磕头拜寿的时候还在,现下却不知道去了哪儿,她不禁有些担心她阿兄,谁知道那位祖宗兴过了头会不会跑去前头找沈晟。姜宁溪往她身边凑了凑:“放心吧,今日有太后和姨祖母在,她不敢乱来的。”
“你还不知道吧,那日我替你们得罪了宋淮珂,回去还挨了我母亲好一通问。”
沈扶月大惊:“姨母说你了?”
不应该啊,福慧长公主可是当今唯一的同胞妹子,太后的心尖尖儿,什么时候把皇后母子放在眼里了。
姜宁溪一撇嘴:“不是。我娘以为——”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她以为我是和宋淮珂吃醋呢!”
吃醋……沈扶月瞪大了眼,愣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话里的信息量,姜宁溪一脸古怪的神情:“我娘以为我喜欢晟表哥。”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在沈扶月看来,她阿兄除了脾气冷了些,样貌也是一等一的俊美,不过十七便入了京卫指挥使,也不比那郑鹤轩差。
姜宁溪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说什么呢?不行,我对晟表哥,一点儿喜欢的感觉也没有。”
喜欢……
这个词对她来说,有些摸不着边际。
曾经前世的时候,她对东宫那位太子殿下一见忘我,那时她总以为那便是欢喜之情。可事实证明并不是如此。
“那你喜欢谁?”沈扶月歪着头看着姜宁溪。
“我也不知道。”姜宁溪想了想:“总之,我定要选个令我欢喜的人。”反正依她的家世,再高嫁还能嫁到哪里去?福慧长公主得宠,日后她一个郡主的封号是少不了的。因而姜家只求她顺心遂意,必定要选个顶顶喜欢的才是。
姜宁溪一脸神秘兮兮:“话本子上不都说,那些姑娘们见情郎时会紧张,会胡思乱想?”
“大约能让我心神不宁的,才算是喜欢吧。”
慈宁宫的正殿里热闹依旧,沈扶月却忽然觉得心中猛地一跳。姜宁溪早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敏锐地靠近。
“怎么?你想到谁了!?”
沈扶月摸摸鼻子,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漂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