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跃下琅嬛暖阁的时候就遇上了梁钧,他们竟然听见穿云哨声后没有尽快撤离,而是循着哨声找了过来。
待到苏倾与他们一同离开凉王宫,又想办法乔装混出了凉京城,行了数里之后才稍作休整。
城外的荒野小道上,苏倾对与她一同逃出的宫婢明莲道:“明莲,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今后你也别回凉宫做宫婢了,现在你已是自由之身。”
苏倾跃下琅嬛暖阁时,恰好遇见了跟随着抬苏倾的轿辇前来在外等候的明莲,不想突发宫中惊变,情况危急之下便把她从宫中一起带了出来。
谁知明莲赶紧抓住苏倾的衣袖道:“苏倾,你带我一起走吧,你走了王上是不会饶了我的,我也不想留在昭明宫里了,可我除了伺候人,什么也不会。”
苏倾一听,有些犹豫不决,她现在连自己都没有方向,不知接下来该过怎样的生活,何况还要带上她。
明莲见她默不作声,有些急了,继续央求道:“苏倾,我家里还有重病的爹娘需要我寄钱养活,况且我是奴籍,与其去再找个主家继续伺候人,我还不如跟着你,你就带上我吧。”
苏倾明白,她是奴籍,即便离了宫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地位与现状,并且私逃出宫若是被抓回去罪罚必然不轻,苏倾也不愿看着明莲继续给人为奴为婢,便答应道:“好,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于是她们继续跟着靖北的暗卫赶路前行。
中途他们与提前出城的红夜汇合了,还给她牵来了留在浸月楼的马儿,银月京雪。
苏倾骑上马,想了想,问起身旁的梁钧:“你们怎么会同这些反贼余孽一同出现?”
梁钧吩咐了几名属下先行一步去前方查探情况后,才与她道:“离开靖北之时王上就说了,这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泫重在逃的小儿子救父心切,我便想办法去找到他,与他商议一同举事。”
看来他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陈泫重的残党余孽去声东击西做掩护,这样他们死牢救人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撤离时也会更加安全。
苏倾正想着,忽而只见梁钧看着她,郑重其事地道:“倾姑娘,王上还在等着你呢,跟我们回靖北吧。”
这时,骑马跟在梁钧身侧的红夜也是对她义正词严地道:“苏倾,你现在已经是靖北密府的副指挥使了,可不能再任性说走就走的。”
苏倾顿时脸一僵,心中腹诽,她就知道这印信不是那么好拿的,看来只有先回去将印信还给夜忱阑跟他请辞了。
接下来又赶了好几日路程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安全抵达了靖北的边境。
如今麓山麓云二郡已经归靖,梁钧便决定走取道麓云郡过苍云岭的路线。
刚进入麓云时,靖王夜忱阑就带领着一众护卫黑骑等在了边境线上。
苏倾老远看见了他,脸色顿时冷下来,一拉手中缰绳,调转马头就要走,谁知道坐下的银月京雪见了小别重逢的金岚黄骍,散了欢地踏着马蹄就跑了过去,苏倾拉都拉不住。
夜忱阑看着那两匹正在交颈缠绵的马儿,忍不住一笑道:“夙倾,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倾此时的脸阴沉得已是彤云密布,她就觉得梁钧为何要选这条路线归靖,原来是早有安排,想着,她将怀中一物掏出来,交给夜忱阑,冷声道:“你既然来了,那这正好,这枚印信我当面交还给你,与你请辞。”
夜忱阑没有接过,而是拉着坐下金岚黄骍的马缰,向前走了几步,回身道:“夙倾,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不用说,都不待苏倾答应,银月京雪就主动随着她的情郎走了,害得苏倾也只能跟他们一起走。
他二人骑着马走在苍云岭陡峭悬崖的小路上,这一世,他们便是在这里初次相遇的。
夜忱阑将马停在了悬崖边,有一名玄甲黑骑下马跑来,恭敬地为夜忱阑奉上一个布袋,就行礼退下了,带领着身后一队暗骑都撤得远了。
夜忱阑打开布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竟然是一袋雪白的纸钱,他将一沓纸钱递给苏倾道:“当年,你凡世的爹娘和全村的人都在此因我而死,如今靖北奸佞已除,统一安定,麓山麓云二郡也已归靖,他们血仇也已报还,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苏倾明白了他的用意,当年雍也王后派黑骑追杀他时,他们就是在这里双双坠崖的,因为救了他导致最后全村被屠。
虽然前世为神明让她并不会像凡人一样看待生死,告慰亡魂,但她还是接过夜忱阑递给她的纸钱,与他一起撒在了悬崖下,道:“夜忱阑,你也算是有心了。”
想了想,苏倾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桃花绣帕,包裹在里面的是两枚桃核。
夜忱阑看见她手中之物后,道:“这是……浸月楼的花魁欲浓临死前给你的……”
苏倾拔出手中惊霜剑,在地上挖着土道:“欲浓那夜跟我说,这是她与未婚夫当年留下细细保存的,本想着与他喜结连理后一起种下,只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造化弄人,她临死前拜托我把它们种回靖北的土地上。”
夜忱阑从金岚黄骍马背上取下水囊,对她道:“我来浇水,跟你一起种。”
苏倾将两枚桃核埋入土中,看着夜忱阑打开水囊,将涓涓细流浇在种有桃核的地方道:“以前我是九渊之下的玄冰所化,这世间的情爱我都不懂,后来渐渐懂了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的情爱,有缘未必有份,有始未必有终。”
夜忱阑忽然抬起头,听出她想对自己说些什么,赶紧道:“夙倾,不管别人如何,这一世我不想和你再错过。”
苏倾将桃花绣帕重新收入怀中,冷漠道:“夜忱阑,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其实她在下凉之时,就已经得知了靖王夜忱阑已与宰相之女叶宛如大婚的消息,还同时充盈后宫,择日册封,纳了三夫人与其他妃嫔。
夜忱阑看着她紧张地解释道:“夙倾,将她们纳入后宫只是权宜之计,那日我就想与你说清此事,你却已经离开了,我……”
这时,一声兽吼响彻了整个悬崖,让一旁的金岚黄骍与银月京雪都不安躁动起来,踩踏着马蹄来回走动,像是警觉异常。
苏倾蹙眉望向声音的方向,这一声兽吼是……虎啸?猫叫?
夜忱阑也望向了山崖下,只见一只白毛幼虎趴在一处延伸出的悬崖绝壁之上,爪子焦急地抓着岩壁,想要爬上去,可是崖壁陡峭,纵使它爬得石屑滚落纷飞,把爪子磨平了,也上不来。
“它这时被困在悬崖上了吗?”苏倾看着那只白虎诧异地道,这只小东西应是追着猎物下的悬崖,结果猎物跑了,它被困在了悬崖下面。
夜忱阑望着它没好气道:“真是一只傻虎。”可是刚说完他就发现苏倾已是在寻找下脚的崖壁,打算下去解救。
夜忱阑赶紧拉住苏倾:“你别下去了,我去救它。”
只见他迅速观察好了路线,跃下山崖,又施展轻功在崖间的绝壁上踩踏借力,几个起落就来到了那白虎身边,一手抓紧岩壁,一手将它后颈拎起,就跟抓小猫一样地把它抓住,而后用力往上一扔,将它先扔上悬崖,自己再寻着崖壁爬了上来。
等夜忱阑爬上来时,都没见苏倾关心他问句只言片语,而是已然将那只白虎当猫一样抱在了怀里,口中还念道:“你以后可不能再犯傻了,山崖下面多危险呀,要小心些。”
夜忱阑顿时脸一黑,真是有些后悔救这只白虎了,眼巴巴地看着苏倾道:“你都不拉我一把吗?”
苏倾的注意力显然全在那白虎身上,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看都没看夜忱阑一眼道:“以你的身手,爬个悬崖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
傍晚时分,靖国的护卫黑骑纷纷在此安营歇息,升了篝火烤肉取食,待烤好之后便给夜忱阑奉上。
夜忱阑特意将一大串肥美的兔肉递给坐在一旁的苏倾道:“夙倾,给。”
这兔肉烤得喷香流油,不用说定是梁钧的手艺,苏倾接过,却是将那兔肉放到了白虎的嘴边道:“被困在下面许多天没吃东西了吧,来,吃吧。”
白虎一看兔肉两只眼睛都放了光,扑上去抱着就大快朵颐起来。
夜忱阑的脸色顿时又是一黑,本来把这家伙救下以为它也就主动跑了,结果这只白虎非赖着不走,还一个劲地跟苏倾求抱卖萌,要不是看在这是一只母老虎,他早就把它丢出去了。
苏倾完全无视夜忱阑现在的脸色,摸了摸白虎柔顺的皮毛道:“慢点吃,他手里烤肉还有很多。”
那白虎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吃完了兔肉还接下来一口气吃了只山鸡和两只雀鸟,谁知这好好地吃着吃着,它忽然趴地上呜呜叫了起来,滚翻着肚子,很是难受痛苦的样子。
苏倾吓了一跳,赶紧帮它顺毛顺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她忽然想到夜忱阑前世就做过大夫,便对他道:“它怎么了?要不你帮它看看?”
夜忱阑此时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了,没好气道:“我是会些医术,可又不是兽医。”
但他眼见着说完这句话后苏倾的脸就冷得像冰,几乎要把人冻死,只得改口道:“我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