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被下凉的侍卫们押着直接扔进了凉王宫的死牢。
她盘腿坐在干草堆上,安静地闭目养神,心中却是有些慨叹,想她前世身为九渊之主,掌六界寒狱刑罚,向来都是她抓别人进寒狱,如今自己却被关进了死牢,风水轮转,还真不是滋味。
这时,牢房外不知何时站在阴影中的男子冷峭地“哼”了声,道:“转了几圈,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死牢幽暗森然的光线下,宁风涯的面容显得更加阴鸷,站在那里眼中闪着阴寒的光,对苏倾道:“你屡次以下犯上,对我大不敬,杀我下凉郡守,杀我下凉兵将,这次还助靖北取走了麓山麓云二郡,条条都是死罪,不杀你都不足以平民愤!”
苏倾这才睁开双眼,眸光更加冰寒地回望着他道:“你想怎样?”
宁风涯从阴影里走出来,阴邪地勾起唇角:“既然夜忱阑封你为靖北暗卫的副指挥使,那么其余潜藏在下凉的靖北暗卫名单应该也在你手中,你若是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别怪我对你翻脸无情。”
苏倾环视了四周漆黑阴冷的铜墙铁壁道:“你都已经将我下狱入牢了,难道还没有与我翻脸吗?”
宁风涯被她激怒,两步上前,一手紧抓在牢房的铁栅栏上,咬牙喝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苏倾毫不退让地继续逼视着他道:“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宁风涯阴寒的双眸盯着苏倾,良久后竟是转而又勾唇一笑,道:“不急,到手的猎物要慢慢玩才更有意思!”他命人严加看管,否则为他们试问,随后就离开了。
*
几日后,死牢里传来消息,宁风涯已于老凉王的柩前继位,成为凉王,举国上下一片欢庆,八方来贺。
可是死牢中的气氛却依旧死寂得让人窒息,苏倾在牢房中静静地坐着,心里已在想着如何逃出去。
这时,能听见天牢大门铁索打开的声音,以及几名狱卒的对话,说是有人前来探视。
来人一身靖北鸿胪寺卿的服制,却不见外交使臣的圆滑,而是一双星目剑眉。
“梁钧?你怎么来了?”苏倾看清楚他的脸后,诧异地问道,自雍也楠伏诛之后,他就被封为了靖北密府的新任指挥使,身份非同一般,不应该亲自涉险来此。
梁钧见了苏倾后,则是示意她恐有监视,小心说话,旋即压低声音道:“王上得知你在下凉被擒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差点要亲自前来营救,我便向王上请命,定要把你平安带回靖北。”
如今夜忱阑已是靖北的一国之君,不能再以身犯险,一言一行不可冲动行事,他的每一个决策影响的会是整个靖国的万千黎民百姓。
于是这位梁指挥使便借着下凉新君登位,诸国使节前来庆贺之机,向宁风涯提请,乔装前来死牢探视苏倾。
梁钧上下查看了苏倾一遍,才继续道:“我来见你完好在此也就放心了,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他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确定苏倾所在的位置,好安排劫狱。
于是接下来,梁钧又与苏倾简略说了几句之后,此地不宜久留,便谨慎离去了。
又是几日之后,苏倾并未见梁钧再出现,却是等来了季严前来宣读新君宁风涯的王令,说是她冥顽不灵,直接下令将她绞首。
季严看着被关在牢房中的苏倾,面露得色,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神态,厉声厉色地道:“苏倾,还不出来领死。”
几名狱卒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就在苏倾刚走出牢门的时候,有几人上来自身后用一块黑布蒙上了苏倾的双眼。
苏倾顿时蹙眉冷声道:“这是做什么!”
“绞首之刑,自是要蒙眼。”季严说罢,自苏倾背后一手用力反扣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擒住她肩膀,亲自押着她出死牢。
没想到还不待靖北的暗卫前来营救,宁风涯这么快就想置她于死地,可苏倾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她知道这里是凉宫死牢,有重兵把守,守卫森严,在此不宜动手,还是等出了死牢后,在押解去刑场的路上再伺时机。
苏倾被几队禁军侍卫押解着走在漆黑幽深的小路上,虽被蒙上了双眼,她的耳力则时刻听着周遭的动向,按脚步声计算着兵力人数。
可是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周遭的一切都越来越安静,脚步声也越来越少,似乎都在渐渐远去。
又走了数步之后,身后擒着她的季严手上力道一松,迎面有人上前来搀扶着她的双手,让她抬起脚,小心跨进一扇木门之中,苏倾能感觉得出来,来的是两名女子。
随后她蒙眼的黑布被人轻轻揭下,房中的烛光大亮,霎时刺得苏倾有些睁不开眼睛。
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苏倾才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
此处应该是后宫的一座宫殿,布置得十分的精致典雅,朱红的梳妆台上女人用的珠宝首饰摆放得琳琅满目,插花的瓷瓶中几枝海棠娇艳欲滴,雕花屏风后还摆放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几名宫婢正在往里面撒着花瓣,用素手试着水温。
苏倾看着眼前的一切凝眉冷声道:“这里是哪里?不是要杀我吗?” 苏倾此时真是想不通宁风涯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一名轻柔搀扶着她的手臂的宫婢,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道:“姑娘,王上吩咐了,请您在此沐浴更衣。”
苏倾这才转过头看向那宫女,忽然认出了她来,诧异道:“明莲?怎么是你?”
那宫婢方才都不敢抬头看贵人的容貌,这一句倒是让她抬起头来,愣怔地道:“苏倾?今日有内监前来将我传唤出来,说是叫我去伺候一位贵人,原来就是你啊!”
原来都是宁风涯的刻意安排,苏倾心中思忖,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服侍东明世子夏启言了吗?”
“下凉王宫被陈泫重的叛军占领之时,启言世子就趁乱逃走了,我们这些侍奉过反贼的宫人都被王上关了起来,等候发落。”明莲一脸哀怨地答道,像她们这种宫婢向来命不由己,不过能再见到苏倾还真是意外之喜。
可是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跟着靖北世子夜忱阑逃走了吗?哦不,现在应该尊称为靖北王了。
这时,那些站在浴桶旁的宫女们都向苏倾围了过来,伸手就要去解开脱下苏倾的衣衫,一名宫婢还想为她拔下插在头上的那支寒晶冰簪。
苏倾顿时习惯性地就紧抓住了那婢女的小臂,用力一拧,女子吃痛,惨叫了一声,硬是给她拉扯到了跟前,连声求饶。
再看苏倾那冰寒的眼神,与周身散发出肃杀的气势,在场的宫婢们纷纷给她吓得花容失色,当即跪下哀求道:“姑娘,奴婢们只是想为您宽衣沐浴,若是奴婢们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姑娘恕罪!”
明莲见了也吓了一跳,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急道:“苏倾,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不然我们都得受罚的。”
苏倾这下算是明白宁风涯为何会派她前来侍奉了,因为她不会看着明莲受罚,便不得拒绝他为自己安排的一切,她只好扶起明莲道:“起来,我不为难你们。”。
于是苏倾便任由着她们为自己拆了发簪,脱了衣裳,服侍自己坐进了泡满花瓣的浴桶里。
那些宫婢为她梳洗了黑瀑一般的长发后又小心翼翼地为她修剪了指甲。
“苏倾,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侍奉着苏倾沐浴的明莲有些小心谨慎地道,没想到只几月不见,她的变化这么大,光她的肌肤就变得莹润似雪,再也不是从前这个面黄肌瘦,唯唯诺诺的傻丫头了。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苏倾平静地道,看着她们在自己身上折腾,一动也不动,心里却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动作。
“苏倾,你是被王上看中了吗?真好,这样就不用再做奴婢伺候人了。”明莲回想起当初还与她一同服侍蓉贵姬露芙蓉沐浴,如今自己就被安排来伺候她,看来是要在后宫之中给正式名分当主子的人了。
正说着,一名宫婢捧来了盛着各式珠宝首饰的木盘,让她挑选自己心仪的佩戴。
苏倾冰冷着脸,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让她退下了。
明莲看着她的举动有些着急道:“苏倾,王上君恩雨露,是何等的福分,你可不能怠慢啊。”
苏倾心想她又哪里知道她口中蒙受君恩的王上,前一刻还下令要将她绞死,并且接下来还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苏倾更冷了下来道:“何为福分?不过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罢了。”
明莲给她说得又吓了一跳,赶紧求她小声点,别给其他人听见了这等大不敬的话,规劝道:“苏倾,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是女人,始终是要依附于男人的。”
苏倾没有再与她说话,干脆闭上了双眼,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