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她这是说了个嘛?”燕惊寒把耳朵一抹,这才听清楚周遭的声音,莫名其妙挠着头。
许纫月脸上的笑容差点就要裂开。
刚才打得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想起来这家伙刚才掐诀把耳朵堵住了。
许纫月神色一动,周遭的金童玉女忽然眼中血光大盛,实力陡然暴涨了三倍,当场把除了燕惊寒之外的几个人全都缠得动弹不得。
“她说她要当你妈。”陈霁抱着个斑秃的无毛猫,腿上扒着两个纸扎人小孩,幽幽在后面补充。
怎么还会有人喜欢给别人当妈?燕惊寒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的神情盯着面前的女人:“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有妈妈。”
许纫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轻飘飘一挥手,钉在地里那兰花头的簪子在地上格楞楞挣动起来,飞回了她的手里。
她仿佛遇见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拿簪子慢条斯理盘了个低丸子:“你这个性格,和章佩兰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看来章佩兰把你养得很好啊。”
燕惊寒刚才还以为她在说什么胡话,没想到这女人还真认识他老娘,一瞬间变了脸色:“你提我妈干什么?”
“她是你的妈妈没错,只不过,我也是你的妈妈。”许纫月又往前走了两步,不容拒绝地拿手背拍了拍燕惊寒的面颊。
燕惊寒差点就蹦起来,却发现被许纫月死死压制住了,他只能疯狂往后撤自己的脸。可还是躲不过,他从下巴到两腮全被许纫月一手捏住了,被像洋娃娃一样左右摆弄了两下:“啧,可惜。长得还是像我,不太像章佩兰。”
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
燕惊寒上手一把将许纫月的手拧开,几乎要尖叫:“你说话就说话,上手扒拉干什么!”
许纫月也不生气,甩了甩自己的手,冲着燕惊寒笑眯眯的:“你在查‘3·28特大儿童拐卖案’对不对?”
燕惊寒和后面的周若冲神色皆是一僵。
“你其实是想查你的体质问题吧,全阴全阳的八字虽然不多见,但世界上人这么多,想要找还是一抓一大把的。你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全阴全阳的八字,怎么就你是那个‘极阳命格’的倒霉蛋呢?”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之前遇到史文宣的时候,燕惊寒只感觉他实力不俗;遇见司强也只不过觉得有点难打。只要能打,他就从来没害怕过。可这个叫许纫月的女人,却第一次让她产生了“慌乱”和“害怕”的情绪。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许纫月看透了他一派镇定背后的外强中干,很满意围着燕惊寒转了一圈:“很想知道这些问题吧,那由我来告诉你。刚刚你没有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因为你是我毕生最成功的作品,是伟大的欺天人造物,是我的亲生儿子。”
最后那四个字一下一下敲在燕惊寒心上,浑身的气血在一瞬间全涌上了头顶,连手脚都有些轻微的麻痹了:“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是聪明的孩子,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许纫月明显感觉到燕惊寒慌了,于是更满意,简直笑成了一朵有毒的罂粟花,“你是二十年前‘万寿永生’大祭中最重要的祭品之一,和你后面那个抱猫的小子一样。司强的女儿司雪,还有我今天带来的那对儿金童玉女,都不过是伺候你们的陪衬。”
“但你和他也不一样,他是从分坛里选上来的。我当时还对那小子有些不满,要是小女孩就好了,男孩子站阴阵总要次一些。但他这样的八字命格倒也难得,次一点就次一点吧。”说到这,许纫月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痴迷又狂热,好像七八岁的女孩终于得到了一件自己心爱的娃娃,她捧着燕惊寒的脸慢慢抚摸他的面颊,给燕惊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摸出来了,“而你不一样,你是我亲自以身为容器造出来造出来的伟大作品。”
“你这样的孩子,今后长大了会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刃。而且更令人兴奋的是,你这样有趣的小东西竟然不是天生的,是我用种种方法欺瞒上天给你换出来的一副假八字、假命格!好成功的实验!”
她好像更兴奋了,掩着嘴尖声大笑了起来:“当时我就不同意你做祭品,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长大让我看看是什么模样!我二十年前就以为你死了,可没想到章佩兰她竟然这么体贴,真的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的作品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就是她好像把我的利刃塞进了刀鞘里,没有发挥出更好作用。”
燕惊寒比陈霁只小不到五个月,他的生辰八字确实很特殊——他是庚辰年庚辰月庚子日庚辰时生的。
差一点点就凑出四个庚辰。
这样的八字虽然特殊,但确实不至于特殊到像燕惊寒现在这样,这种“百年难遇”的极阳命格和特殊体质。
这副命格是许纫月行欺天之术给他偷来的。
“所以,回到妈妈身边吧。章佩兰给你起名叫‘燕惊寒’对不对?名字很好听,可是她为什么没让你跟她姓?”许纫月发现自己说着说着好像说偏了题,于是硬生生将话题给拐了回来,“燕惊寒,跟妈妈回家吧。你想知道什么,妈妈都告诉你。妈妈保证,在我这里,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禁锢自己,像现在这样不快乐……你会成为一把锋锐无匹的刀!”
她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所有的金童玉女都尖声嘶叫起来:
“师弟!”
“师弟!”
“师弟回家!”“师弟回家!”
所有的声音朝着燕惊寒逼近过去,包裹成了一个茧,将燕惊寒密密匝匝束缚其中。
让他动弹不得。
可空气也不过是安静了一瞬,就有一根锐利的尖刺替燕惊寒扎开了束缚身上的茧,为他获得了一线喘息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不快乐?”陈霁没有被金童玉女堵嘴,他毫不畏惧,眼神如利刃一般朝着许纫月刺过来,“他燕惊寒如今是合法公民,家境优渥、父母疼爱,生活美满前途无量!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他跟着你能得着什么好!”
许纫月看见陈霁和他手里的猫,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番,冷笑起来:“小孩儿,你不要以为你得了传承就可以命令我,你自己又算是个什么人物呢?我不受史文宣的管辖,也不信帝君,你不必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燕惊寒终于挣开了许纫月的魔爪:“我想知道什么回家我妈自然会跟我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需要!”
“呼啦”一声,小白从头着到了尾,金红的火焰也同时点燃了他的眼瞳,一棍翻山倒海,带风而去!
周若冲撕开缠在身上的堵着她嘴的纸扎人,“砰”一枪直指许纫月:“燕子,不要听她的鬼话!”
刹那间,许纫月一把拎起离她最近的玉女挡在自己身前,子弹从玉女的胸口洞穿而过,留下一大圈金色的咒文,玉女立即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许纫月把玉女随手扔了,玉女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终于缓过来,两手撑地连滚带爬往许纫月身前挡。
所有的攻击都朝着许纫月攻来,就连白描也脱离了陈霁的怀抱,飞窜过去,张开嘴要往她腿上咬。
就在这样紧迫的威逼之下,许纫月竟然还保持着一副看小孩过家家的微笑,竖起食指在自己嘴边“嘘”了一声:“不乖的小孩子会有惩罚哦!”
“在外面玩疯了不愿意回家的小孩,妈妈有办法让你跟我回家……”
金童玉女们发了疯似的抵御朝向许纫月的攻击,她就在这么一片混乱之中安之若素,从从容容双手结决,含笑念起了咒文。
燕惊寒没听清楚她在念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让凿子凿过了,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嗡鸣。
火焰,到处都是火焰,燕惊寒掌心里的火焰,小白上附着的火焰,他周身环绕着的火焰,全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炽热朝着周边扩散开来,滋啦乱冒,四处乱窜。
烦躁,暴戾,杀欲。大嗔大怒,一时间全部涌上了心头,涨满了他的整个意识。
燕惊寒觉得自己压不下这种迅速疯长的情绪,也根本要控制不住属于自己的无名火。
好熟悉的感觉,他以前也这样失控过,只那一次,就发生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燕惊寒惊慌失措,使尽浑身解数去控制无名火,可是他越控制,他就越压不那种慌乱的情绪。
越压越烦,越压越烦。暴涨的火气好像已经撑满了整个气球,只要再来一个稍微带尖的东西,他立马就会爆炸。
不能伤着人,千万不能伤着自己人。
周若冲叶荆凯尚且可以自保,可是……
可是陈霁还在呢,他千万不能伤着陈霁。
他下意识到处寻找陈霁的身影,可他却发现自己除了无名火,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燕惊寒的心神在被火海吞没之前,终究没能找到那双能令他安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