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后,我有很多天没看到林易。
我习惯他主动联系我。
所以,他不找我,我就没给他打电话发信息。
因为我担心他心里有事,不敢面对我。
上次就是如此。
只是我没料到我再见到他会是在一家男同酒吧。
他妈给他安排相亲,他把女孩子带去男同酒吧喝酒,把他妈气得提着棍子来揍他。
两母子在男同酒吧大闹特闹起来,连警察都招架不住。
他爸打电话给我,请我去帮忙劝劝林易。
“别靠近我。”
我看到林易拿一块碎玻璃抵住喉咙,脖子已被他划出好多伤口。
他不要命了。
“纪呈,你过去,他信你,别让他划脖子了。”
林易他妈妈哭着求我。
我很不解。
一向比我懂事孝顺的林易,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家里人闹成这样。
我尝试着朝他走过去。
他双眼通红。
很明显,他的内心在做很强烈的挣扎。
我不能刺激他,我这样想。
于是,刚走几步,我就停下脚步。
隔着蛮远一段距离,笑着问他怎么回事。
他定睛看了我几秒钟,有点诧异,好似看不懂我。
“没什么!”
他低下头,双手垂下来,整个人也蹲了下来。
丢了玻璃片,像是向命运屈服了一样,心如死灰。
我突然反应过来,在这种很严肃的场合,或许我不该笑。
因为在我笑过之后,他眼里的期望瞬间消失了。
他在挣扎时原本是有期望的。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
可我笑得有点唐突了。
他的期望便稍纵即逝。
我想起以往每次我问他一些什么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带一点笑意看着他。
这是我的习惯。
仅仅只针对他而养成的习惯。
笑对喜欢的人,这是我对我的暗恋制定的唯一准则。
而我问的也很随意。
就像我平时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一样,不太当回事。
可是,我问他有没有吃晚饭是想跟他一块吃。
他又被送进了医院。
不过这次不是治疗身体所受的伤,而是治疗所谓心理疾病。
他没抑郁,也没自闭。
他偷偷跟我说他没病。
可我经常听人说真正有病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病。
难道他真病了?
我不知道如何判断。
只是每天带一束花去看他。
还是白玫瑰。
他说他喜欢。
我就天天买给他。
没过多久,医生说他好了,不用再进行心理治疗。
可转眼,他就出家了。
10
我崩溃了。
他爸妈比我还要崩溃。
因为帮他制定了一个相亲必定成功的计划。
只是,还没实施,他这人就已看破红尘。
他爸妈去寺庙劝他还俗,劝了很久,劝得又要闹出人命来了,他依然不为所动。
我爸妈也去看了他。
他还问我爸妈我怎么没去。
我在犹豫。
我去干啥呢?
也劝他还俗吗?
然后呢?
继续相亲,然后结婚生子?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人生,我肯定会去劝。
但是我知道他不想相亲。
他跟我说过,他可以什么都听他爸妈的安排,唯独结婚这件事不可以。
我猜想他应该只有遇到了真爱才会结婚。
真是个纯爱战士。
我都要佩服死他了。
我度过了很长一段独来独往的时光。
不被人打扰,也不去打扰别人,包括林易。
我觉得我的暗恋结束了。
没跟林易见面的日子,虽然还是会想他,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现在是个出家人,我就克制自己尽量少想他,以免亵渎了神灵。
“小呈啊!你没事就去看看林易吧!现在,他谁的话都不听,或许会听你的,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出家有什么好啊?又不是学技术,学会了,让死了的人复活。”
我妈特意来我公司跟我聊天。
我知道是林易他爸妈拜托她来跟我说的。
“嗯!等我不忙了就去。”
我假装自己很忙。
“其实……”
我妈欲言又止。
“妈,您别多想,林易跟我只是玩得好。”
我妈很懂我。
我也很懂她未说出口的话。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妈突然眼红了,就跟林易拿玻璃片划自己的时候一样,“我觉得吧!最应该看心理医生的人其实是你,你太压抑了,什么都闷在心里边,如果得不到回应,可以换一个不是吗?人活着,太偏执不好,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真的就只剩一把骨头了,妈妈好担心你啊!”
“以后……会好的。”
这是我给我妈许下的承诺。
我去看林易了。
承载着他爸妈最后的希望。
可我没叫他还俗。
我只是告诉他,我喜欢过他。
然后恭喜他看破了红尘,再不用承受红尘之苦。
我给我的暗恋在一个清净之地做了场庄严而又肃穆的告别仪式。
他疯了。
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
还手舞足蹈的,特别夸张。
我站在他的面前,看到他眼里的自己错愕不已。
之后,他就被他爸妈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
好好的一个人,就很突然地疯了。
相亲之苦的威力这么大的吗?
不相亲不就得了。
不听爸妈的话,并不犯法啊!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折磨成连我都不理解的样子?
我偷偷去精神病院看过他好几次,每一次我都要深深怀疑医生是不是搞错了,他根本就不需要被关进精神病院治疗。
又过年了。
我爸又忙着给他朋友写对联,我妈在厨房忙着做一些好吃的,而我,坐在客厅看电视。
看那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动画片《猫和老鼠》。
那只名叫汤姆的猫应该是喜欢那只名叫奇瑞的老鼠吧!
要不然为什么总抓不到它,还让它每天都乐呵呵的。
有人来我家送回礼了。
是林易。
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像一束光一样笼罩着我。
“你好了吗?”
我问他。
这次,我没有笑。
可他笑了。
“好了,一切都好了。”
明易搬来小板凳跟我坐一块。
“纪呈,我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他轻声问。
我粲然一笑,“你……”
根本就没疯过吧!
或者疯过,只是故意的。
“我觉得我跟你做好兄弟做不长久,万一哪天你跟别人做好兄弟了呢?所以,我使了些手段,比如出家逼你说出你喜欢过我的话,比如被送进精神病院让我爸妈妥协,使他们不再管我结不结婚,也不管我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他袒露心声。
解了许久以来我的疑惑。
“你好狠!”
再离奇的操作,只要跟精湛的演技挂钩,就能骗过想要骗的人。
包括我。
“不狠的话,怎么敢跟你告白了?”他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腕,跟我说:“这些年,辛苦了。”
我想说,你也是。
可是,他不曾暗恋过我。
再辛苦,也没有我苦吧!
暗恋近十年,我也挺佩服自己能坚持这么久。
人的一生,最美好的十年,就那么两个。
好在我终于苦尽甘来。
曾经不敢在寺庙许下林易也喜欢我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