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虽然离京城等繁华之地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但却也算不得什么穷山恶水之地。相反,清河镇地处东南,是个自给自足的小镇。
清河镇靠山靠水,衣食丰足,生活在这小镇的人,也显得格外质朴与热情。
不过相比于小镇上其他的人,沈渔一家就显得可怜了些许,幼年时,沈渔父母因为意外相继离世,年仅八岁的沈渔就接过了从前在父亲手中的杀鱼刀,担起了照顾自己与幼弟的职责。不过,这都是外人的看法了。
如今十年过去,在菜场里,沈渔如今已经是小镇鼎鼎有名的卖鱼小娘子了,她的鱼,永远是最新鲜,处理得最干净的。所以,小镇上的人都乐意来捧沈渔的场。
“沈小娘子!老规矩啊!”
挎着菜篮的中年妇人,热情洋溢地凑到沈渔的摊位前,打着招呼。
“好咧!”
声音清脆又爽快,甜而不腻的嗓音让听者不由得跟着心情变好。
沈渔一身杏色交领直袖衫,配上米色的长裙和灰色的围裳,袖子由攀膊挽起,露出半截白净细腻的手臂。头发用浅绿色发带编在一侧,头上还戴着鲜艳明亮的粉绿色的珠花。
微风拂过,额上的碎发随风摇动,却没能挡住沈渔认真坚毅的眼神。
中年妇人眼前只见寒光闪过,一条鱼就被利落地开膛破腹,处理干净。
用油纸将处理的鱼包好,放到中年妇人的菜篮里,沈渔含笑道:“十文钱,周大娘,您拿好。”
中年妇人也不多说,从钱袋里细细地数了十文钱,放到沈渔的摊子上。
隔壁卖肉的大叔瞧见了,开玩笑道:“沈妹子!这周大娘平时在我这为着几文的肉钱,都要讨价还价半天,也只有在你这,才这么爽快地付钱!”
沈渔听了,探出半截身子,对卖肉的大叔说道:“陈叔,周大娘是见我年纪小,疼我呢!正好今日我多卖了几条鱼,陈叔你可得给我留几两好肉,我今天买回去给我家小二解解馋!”
陈叔闻言,也爽快道:“知道,今日新进的半扇猪肉,早早就给你留了好的!”
周大娘听到陈屠户的话,顿时不乐意了,道:“你个卖肉的陈屠户,我这是特意买给我儿媳补身子用的。我平日在你那买的肉少了吗?不过一日没买,你就这么多说头!”
“哟!你儿媳有了?”陈屠户一听,对上周大娘暗喜的神色,也高兴地切下几根排骨,包好送到周大娘手里,道,“文昌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去年才成的亲,没想到今年也要当爹了。这些排骨你拿着,给你儿媳好好补补,算我一分心意。等明年孩子满月的时候,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周大娘也不推辞,笑得更开心了:“那是自然!之前月份小,怕胎没坐稳,我也不敢说,如今出了头三月,我才敢和你们说呢!”
沈渔听着周大娘家的好消息,又在自己的小摊子里看了又看,目光最终落在一旁油纸包着的兴云斋的糕点上,将糕点塞到周大娘的手上,道:“周大娘,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包糕点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周大娘闻言就要拒绝,道:“这兴云斋的东西可不便宜,我不能要你的。”
沈渔听完,坚持将东西塞给周大娘,道:“周大娘,你平时那么照顾我的生意,如今嫂嫂有了孩子,我也高兴!周大娘若执意不肯要,莫不是嫌弃?”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周大娘嗔怪道。
一旁的陈屠户也帮腔道,周大娘这才喜滋滋地收下。
看着周大娘脚下生风,陈屠户叹了一口气,看着沈渔道:“文昌这小子都要当爹了,沈妹子,你也该想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沈渔一愣,随即笑道:“陈叔,我还不急呢。”
陈叔闻言只摇摇头,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道:“沈妹子,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年纪小小就操持营生养活自己和小二那小子。叔知道你是个不错的,你若不嫌弃,你婶家那边有个小伙子,为人老实,和他爹一样,是个猎户。若你俩成了,定然是不会不管小二的,要不让你婶给你做做媒?”
沈渔一听,脸上写满了拒绝,连忙收拾自己摊上的东西,道:“陈叔,我还得去祁云镇送鱼,就先不和你说了。”
见沈渔突然如此着急,陈屠户一脸不解,道:“这祁云镇有十几里呢,你现在去,可得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沈渔点点头,道:“一早就说好了,祁云镇的秦家要办喜事,从我这定了二十多条鱼呢!我今天差点给忘了!”
沈渔将东西收拾好,提着一桶活蹦乱跳的鱼,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看着沈渔的背影,陈屠户突然想起说好的肉还没给呢,只是陈屠户再想开口喊时,人已经走远了。
等从祁云镇送完东西回来,已经是傍晚了。
秦家出手阔绰,沈渔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荷包,手上因搬鱼的酸痛都减轻了许多,反而觉得自己越走越轻松。手里还提着一壶秦家送的喜酒,据说是秦家小娘子最擅长酿的桑葚酒,沈渔打开盖子,闻了几下,确实是清香扑鼻。
沈家住得比较偏,不过好在从前父母留下的院子虽然简陋,但地方还算大。打开院子的木栅栏门,沈渔回到房中,先将荷包里的钱串成一串,放进自己的钱匣子里。看到已经装满大半的匣子,沈渔就无比满足。
沈渔抱着自己的钱匣子在床上休息,余光看到窗边罐子里的野花有些枯萎了,将钱匣子放好,便将罐子里面的花取出来,重新为罐子换了水,又在院墙边的花里随便折了几束插了进去。
沈渔院墙边的花原本是随意洒的花种,就没再管了,谁知道每年倒是开得鲜艳。
看着面前开得正好的粉色小花,沈渔顺手折了起来,插在自己的辫子上。一朵两朵……一不小心,辫子上就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前院有小块菜地,另外一边是沈渔最近才搭起来的葡萄架,只是还没来得及买葡萄籽。院子是个两层的建筑,因着后院有块养鱼的小池塘,一层便只设了厨房和其他用处的房间,轻易不住人,绕到屋外可以顺着木楼梯到二楼,有三四个房间。
如今春天,正是草木繁茂的时候,那小块菜地种的菜本来就不多,如今草都比菜多了。
沈渔从库房寻来小锄头,开始除草,顺便盘算着今天做些什么吃的。
将院子收拾了一遍,还不见沈小二那小子回来,真是不知道野哪去了。沈渔刚准备将锄头放回去,就见沈小二背着个灰色小包,一身脏兮兮地跑回来,嘴里大喊道:“姐!姐!救我!”
沈渔皱眉,终于看清沈小二身后还跟着一条大黑狗。
沈小二扑通倒在院子里,那黑狗刚跟上来,看到沈小二面前的沈渔,顿时呜咽着不动了。
沈渔将脸朝下的沈小二提溜起来,道:“沈小二!你又欺负人小黑了是吧?!”
沈小二抬起头,一脸可怜兮兮地道:“我没有,姐,小黑一见我就要扑我。”
沈渔白了沈小二一眼,将沈小二丢到一边,伸手摸着小黑的脑袋,小黑也十分亲近地蹭着沈渔的手。
“去!将昨天的骨头拿来给小黑。”沈渔吩咐道。
沈小二垂着一双手,认命般地去了厨房。
得到骨头后的小黑立即低头吃起来,身后的尾巴还摇个不停。
见小黑吃得欢,沈小二突然问道:“姐!你答应我的兴云斋的糕点呢?”
沈渔一听,道:“今天忘了,明天给你买。”
沈小二一听,顿时不满地嚎哭起来,道:“姐!你答应今天给我买的!我不管!”
沈渔见沈小二这般,无奈哄道:“今天给你杀鱼吃,好不好?”
“好。”沈小二一听,这才抽搭着眼泪,答应下来。
见沈小二这副模样,沈渔拍了一下沈小二不太灵光的脑袋,道:“想吃哪条,自己挑去!”
沈小二闻言,立即欢呼着去了后院。
看到沈小二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沈渔脸上也扬起了笑意。
饭桌上,沈小二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色泽诱人的鱼,就差流口水了。
将最后一道青菜摆上桌,沈渔笑道:“吃吧你。”
沈小二听了,这才动手。第一下就将最嫩的鱼肚肉夹了下来,放到沈渔碗里,说:“姐,你也吃。”
见沈渔吃了鱼肉,沈小二才开始自己的狼吞虎咽,那埋头苦干的架势,活像是被沈渔虐待了一般。
沈渔见沈小二吃得开心,一时起了作弄的心思,故意装出一脸严肃地问道:“小二,这几天在书塾怎么样啊?”
沈小二一听,果然就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了,笑容立马耷拉下来。
都来不及擦自己嘴角的油污,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沈渔,可怜兮兮道:“姐……”
“每天就知道吃!”沈渔看着沈小二这个样子,摇摇头。反正沈小二什么德行,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是不知道,估计将来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沈渔!沈渔!”
院外响起一道女声,急切中还带着一点兴奋。
姐弟二人同时向外望去,沈小二道:“姐,陈姐姐来找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