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男人挤在一张桌子上,默默看着青桉吃完了那碗面,青桉被盯着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吃完乖乖上车回家,青桉把宋知有和乔渚安排在两间客房里,自己和宁措窝在电影房里,趴在那看宁措选电影。
小蓝宝石睡不着,自然也要折腾一下宁措,他面上带笑,长睫垂落,手脚都搭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宁措问他想看什么,青桉漫不经心的说随便,宁措挑了好一会,最后选了个名字有点新奇的电影——《海上钢琴师》。
正好是两人都没有看过的电影,青桉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宁措身上,慢悠悠的抚摸他的衣领,那里别了个海豚形状的领带夹,上面镶嵌着很多水钻,亮晶晶,蓝色的,是他们在海洋馆买的纪念品,十块一个,做工什么的都很劣质,但宁措经常带着他,粗糙的领带夹,剪裁细致做工优美的西装,当真是格格不入。
青桉这人吧,常言道,没个正形,青桉自己也知道别人的评价,但他我行我素惯了,并且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此人很能判断谁会纵容自己,谁看不惯自己,也是神了。
电影的开端,是一个胖胖的男人坐在台阶上,他穿着有点廉价的礼服,领子外翻,粗粝的图案包裹住他的身躯,一点扭曲的魂魄被包裹在衣服里,那点七情六欲被侦破,最后在这个中年男人的叹息下,化为一摊泡影。
他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又说只要你还有一点好故事,那你就不算完蛋,擦拭的动作显得轻柔而不失力量,宁措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妙——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他们都很安静,但宁措总是有点控制不住的去看青桉,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直到迷雾散去,电影开场。
然后是一段很长的念白,宁措的英语不比他的中文差,所以哪怕不看字幕,他也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无外乎都是些生涩的告白,对自己的迷茫无助,用简练的语言描绘出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故事。
但他听到的,却和以往不一样。
电影室没有关窗,外面的风偶尔刮到窗户上,发出一声翁鸣,宁措起身,想去关窗,却被青桉拉住了手,他们俩的指尖交握,明明只是虚虚的握住了一根手指,宁措感受到他的冰凉,他像一块冰坐在那里,濡湿的,寒冷的,但又很……真挚。
宁措几乎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将这只手甩开,或者说,他只要往后缩一下就行了,与其说握,不如说是放,放在了宁措的手上。
他惴惴不安,又挣脱不得,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也许这一瞬间,他看到了青桉的灵魂也说不定,轻盈的飘,青桉出色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美。
青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他说:“别关窗。”
“为什么,你不冷吗?”
青桉笑了一下,宁措感觉自己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没喝酒也会醉吗?不然他为什么看不清青桉的眼睛,鼻子,嘴巴,却能感受出来他在微笑,温情气氛在这一刻几乎击中了心脏,让他呼吸困难,心脏骤然加速,他想,我病了,我一定是生病了。
房里只有几盏昏暗的,微弱的光,投射到他们身旁。
青桉又一次开口:“因为冷,是一种很好的氛围。”
“冷很好啊,可以让人清醒,克制,让人头脑冷静,最重要的是,冷,可以让人抱团取暖。”
他勾住宁措的指尖,剐蹭了一下,他几乎感觉到宁措在他手底下燃烧,烧的感受不到冷。宁措顺着这点轻盈的力量坐回沙发上,他和青桉肩并肩,青桉不老实的缩进他的怀里,温声让他继续放。
宁措僵住了,看着幕布继续放着之前的电影,首先是海平面,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水天一色,交织共融,接着是冒着蒸汽的游船,巡逻的士兵,优雅吃着饭的贵族,正在用老式傻瓜相机拍照的夫妻,烟雾笼罩着窗,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虚的,很玄妙的拍摄手法,一个男人的声音娓娓道来:“每当有人抬首望到她,都会这样……”
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谈笑着,手上推着轮椅,在这艘船上,是那么格格不入,醒目又明艳,宁措不禁失了神,他想到了曾经的一篇报道里,青桉正是穿着一身红衣服,毛茸茸的,他站在槲寄生下录着采访,青涩,美艳的不可方物。
他觉得在自己的世界里,青桉就像刚刚经过的,冲散了一切迷雾的红,光是站在那里,都那么耀眼。
那段旁白还在继续:“实在是很难理解,因为船上有上千人……”
对啊,船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呢?
“旅行的富翁,普通的移民,陌生人和我们……”
我们?是说我们吗?正在抱团取暖自欺欺人的我们,还是在夜晚喝酒谈心的我们,抑或是在海洋馆,他们接吻的那一瞬间,唇瓣相交,他看见青桉微微扇动的睫毛,气氛很柔软,那一刻,他们变成了我们?
宁措一直认为,我们,us,是个很浪漫的单词,他在一定程度上分清了关系的远近,u,you,us,yous,你,你的,多么浪漫的词汇啊。
“总会有个人,只有这个人会先见到她,他也许正在享用午餐,也许在甲板散步,或者只是在补裤子,他就这么一抬头,向海面一望便看到了他……”
会见到谁,我,还是我们?在这一刻,青桉的脸转了过来,宁措看着青桉微眯的眼眸,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这一刻,他头晕目眩,视线只能聚焦在青桉的瞳孔上,他的瞳孔是蜜糖色的,很浅,在银幕投射的白光下,里面流光溢彩,距离近的宁措甚至能看清自己的倒影,这一刻,他终于搞明白了古人为什么会将弓箭挂在墙上投射在杯子里的影子误认为是蛇了。
他愣愣的想,倘若是青桉的眸子,他一定会疑心这是一碗酒,然后醉倒其中。
好吧,没说错,宁措确实觉得自己醉了,没喝酒会醉吗?当然!不然他怎么那么不清醒呢?也许是他过敏——空气过敏,风过敏,或者是对冷过敏。
宁措不清醒的想,还好,今天没有被蛊惑着上前亲住人家,不然青桉就真的生气了。
他还是和青桉对视着,他本来以为,青桉的眼里会是疑惑,抑或是别的什么冷淡的神色,但他仔细看去,发现这人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就是这样安静,沉默的注视着他。
宁措觉得自己疯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人飘飘然,抓不住,也许下一秒就要飞升了,他的手试探性摸了摸青桉的脸颊,柔软的脸颊肉塞进他的手指缝里,就这么静静的对视,几秒钟,也许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宁措觉得自己和青桉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依偎在一起,温暖的不像话。但这只是几十秒钟,他们也没有人说话,只有电影的旁白还在平铺直叙的响着。
“总会有个人,只有这个人会先见到她,他也许正在享用午餐,也许在甲板散步,或者只是在补裤子,他就这么一抬头,向海面一望便看到了他……”
青桉的眼神和他对上,很平静的眼神,像是透过了远处的云雾,直直看向他。宁措突然有点恍惚,他感觉自己正是船上的一员,就这么看着青桉,是第一个看到这个人的幸运儿,眼前的人与电影重合在一起。
“他纹丝不动的站着,心几乎要飞出来。”
宁措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好像知道眼前有什么在等着他,又好像不知道。
“每一次,我敢发誓每一次,他会转过来对着我们,对着船,对着每个人,欢呼……”
宁措其实之前想过,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提示呢,像电影里一样靠近命定之人就会响铃的恋爱铃,或是会突然出现一段盛大的,欢欣鼓舞的音乐,抑或是在某一个瞬间,他会死前的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自己与这人的一切。
但当这个瞬间真正来临,他才恍惚的发现,他的耳畔,想起的是妈妈的声音,就在引领他走上同传之路的那天,她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温柔坚定 ,她说:“宝贝,你喜欢同传吗?”
喜欢,爱,这些词交织在他的脑海里,像一盏永恒不灭的灯,他笑了出来,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这笑已经脱离了平常的范围,宁措觉得,他几乎是认命了。
“……American!!!!”镜头切换到那个男人愉悦的,不加掩饰的表情上,还有远处的,青铜色的自由女神像。
就在同一瞬间,青桉凑过来询问他怎么了,他听着耳畔的欢呼声,感觉头晕目眩,他好像正是那群人中的一个,某个亿万分之一,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那种人。而他面前的,是无数人在追逐着的,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宁措突然掉下眼泪来,一滴晶莹的泪,像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把他劈成两半,他丑恶的倒在地上,剥离下一切世俗的,大众的**,他觉得自己跪倒在无尽的荒漠里,像一叶孤舟。
爱,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人类历史上,永垂不朽的奇迹。
这一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耳边的欢呼把他拉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境界,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失控。
他说:“之前有人说过,生活中有四件事会改变你——爱、音乐、艺术和失去,前三件事让你充满激情,最后一件事使你变得勇敢。”
青桉有点不解道:“什么?”
宁措的眼角还带着泪,他回答道:“青桉,我拥有第一样,你拥有中间两样 ,这让我们变得充满激情……”
“但是,我想说,请不要让我变得勇敢。”
说罢,他吻上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爱意,只剩下最后那么一句呜咽消失在这个吻里。
好!这个单元完结哩!
律师大人我来啦!等我磨叽几天!有喜欢的CP也可以提!
对了没更这章的时候发现总字数是123457!好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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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二单元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