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荷冷冷地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当尼姑实在太不可理喻!我告诉你,你不用去管他们说你甚么谣言,因为我知道你是清白的,而卫公子也一定是要娶你回去,你别有顾忌。管它甚么黄道吉日,现在你们就去给我成亲!”
王延清道:“这不关姑娘的事,是我自己不想成亲。”
白敏荷道:“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他们对你说甚么,你不能一辈子都毁在庙里,总之你别担心,卫褚云要是不愿意娶你,我就杀了他!”
王延清道:“不。”
白敏荷道:“好,那我找个法子,他必须得对你负责。”
她拉着王延清到了庙堂,那尊佛在笑,白敏荷心里有太多的心思了,那老僧早不在地上她也无心去管,拉着对方刚下台阶,忽然听见“呼吁吁吁——”地号角声和鼓楼响,好几百个人把她们围住,白敏荷“唰”一下抽出剑,这人群中心空出一个位置,卫褚云就这么走出来,一合折扇,现在十分神气起来了。
“你这个江洋女盗,现在总算落网了!”卫褚云冷笑着道,“白姑娘,现在整个河北城都封了,徐知府命我来拿你,你识相一些,跟我走罢!也把我妹妹放开。”
白敏荷道:“你来的正好。”
她伸手擒他的领子往前一拉,卫褚云“嗳呦”一声,跟在他身后来的官兵见状都要上来,白敏荷喝道:“谁敢过来一下看看,你们卫公子的命没有保障。”
卫褚云立即就喊:“你们别动,别动!”他又向白敏荷问道:“你说了我们要打官司,现在是反悔吗?”
白敏荷道:“我才不怕呢,打官司了不起吗?我一定跟你去官府。不过,在这之前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卫褚云道:“你说说看。”
白敏荷从背后轻推了一下王延清,把她带到前面来。白敏荷道:“我跟你们两个说,你们必须给我成亲,就是这个月,回去找一个时候,就这两三天好了。”
卫褚云一怔,脸色便有一些难看,王延清的脸色也没有很好,不过她向来都是那样。卫褚云道:“这不行!你换一个罢,如果你要说你进狱中家里人没人照顾,我打点一些钱给他们就是了。”
白敏荷怒道:“你还敢嫌弃她吗?你是多大的腕,瞧不上尚书的女儿!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今天想娶她很好,不想娶她也不行!你们早就有婚约,不论怎么样,你都得对她负责任。一辈子。”
卫褚云道:“这不……”他刚说出两个字,白敏荷已经来了一耳光,卫褚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和着道:“我实在是娶不了她!”
白敏荷道:“为甚么?是因为外面那些谣言吗?你分明知道没有那回事。”
卫褚云悄悄看了一眼王延清,看不出喜怒。他才道:“我是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们……”他想着身后那些官兵,于是声线压低道:“你确实是个女贼,不过,人家怎么知道你没有同伙?我告诉你罢!就算他们知道这回事,也会有太多人拿这件事当乐子。好妹子,你知道我不是有心要怼你才说这些话,这事闹得太大了,你知道我的难处,就是这位白姑娘很倔强!她是你的朋友,你跟她说一说,好好劝一劝她,这是没有办法的!”
白敏荷怒道:“甚么叫没办法?你再说一遍!”她说完这话,就见王延清已经点了头,正在看着她,白敏荷没等她说话,眼色已经凌厉道:“别跟我说一句话。”
王延清道:“我不是要劝你。”
白敏荷没有理她,她继续跟卫褚云道:“我还是那一句话,你必须娶她。你实在不想娶她也可以,但你这辈子也不许娶别人。因为你娶了别的姑娘也同样的花天酒地,到处横行,我不许你祸害别的姑娘。你这副德性,我也不想要王小姐嫁给你,可是到现在,我也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全是那些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这真是可恶至极,一个清白的姑娘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被毁掉了,明明她甚么都没做。你娶了她之后,别以为就完事了,你得按着你丈夫的本分,想再去沾花惹草,对她不好,你给我小心点,让我知道一点消息,这就不是扇巴掌那么简单了!”
她的眼神在恶狠狠地逼视他,卫褚云脸憋得通红通红的,道:“这件事我得回去跟我家里人商量商量。”
白敏荷道:“你们回去商量,就跟你爸妈说,不娶她你们府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当然,你们也可以在江湖里请一些人来防备,但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白敏荷其实还想要说一些话,但是这样的威胁,她也后知后觉觉得有一些不妥,而后又补道:“我不是要对你们动蛮,我也不杀人,因为这件事和你家里人没有关系,所以让你爸妈换房子住罢,人都老了也不该受这些罪,我主要是看着你。这位王小姐是我姐姐,我们已经结义金兰了,你现在就叫我一声小姨子好了。”
卫褚云道:“这真是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他实在是语无伦次,一会儿看看白敏荷,一会儿又转到王延清那,不过他到底对她有愧,也不敢多看王延清,就转过头来对上白敏荷,慢吞吞道:“到时候再说罢,我这样不明不白忽然认了个亲戚,这到底是甚么事,根本没有道理!”
白敏荷冷笑道:“你现在不想叫算了,以后早晚都得叫。”
卫褚云道:“你先跟我回官府。”
白敏荷板着脸道:“我是答应要跟你打官司,不过现在不行,我得亲眼看到你们完婚。这个月快点给我成亲。”
卫褚云很是谨慎,他心里实在是恨极她了,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丑。不过他之前在白敏荷那受了不少罪,这次反倒很能忍,面上还是舒缓着神色道:“若是你趁我们成亲的时候跑了呢?这实在说不准。”
白敏荷怒道:“你给我找间屋子,我能待到你们完婚,不过快点,别以为我很闲,我早不想在这河北待下去了。”
卫褚云心里就想,这可是由不得你,在城里面惹了那么多事难道说走就能走吗?真以为他卫褚云是没有脾气?可是,安排一个甚么屋子给她?是好一点的还是刻意坏一些的?他其实不太敢将这事做的太明显……
白敏荷很不喜欢他这一副在深思熟虑的态度,道:“我就住在庙里。”她注意到王延清在看她,于是就转过来对她道:“你回王府,我要住这里。”
王延清道:“我不能回去。”
白敏荷道:“怕甚么?我把你们的婚约又促成了,你爸妈真得快乐。”
王延清眼皮一掀一敛,那眉头也很轻地颦了一下,也不再回话。白敏荷就道:“你不愿意回去,那就我们住一起。”
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白敏荷眼前有一片白雪,好像又回到她们两个一起在山上住的时候,她想要和对方一起过年。
可是那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王小姐马上要成亲了。白敏荷有一些想哭,可是她实在记得自己的身份,走在江湖上,不能哭一点,因为真让人瞧不起。
白敏荷道:“成亲之后,如果你受了委屈不要忍着不说,你时刻记得你认识江湖上面的朋友。”
王延清道:“好。”
卫褚云忍不住道:“我不会欺负她。你放心罢,别总来找我麻烦。”
白敏荷只是冷笑着。卫褚云又道:“就这么说好了,但我妹妹现在得跟我回去一趟,我们回去商量成亲的时候,成不成?我留一些人在这,姑娘你想要甚么需要就跟他们提。”
白敏荷知道他的本意是留人看管着她,就道:“饿了我自己找东西吃,渴了我自己拿水喝,有需要我自己有钱买,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假惺惺的,我也不会感谢你。”
她说着,就从腰间拽下一个钱袋,嬉笑着溜给他看。卫褚云呆了呆,道:“这是?”
白敏荷笑道:“你猜得不错,这就是我的钱。”
卫褚云恼道:“这!”他就想起那天自己在“梅山酒楼”第一次遇见她,结果过后就发觉丢了钱,原以为是不知觉中被贼偷的,却没想到她就是那个贼。再要回来吗?这也太丢脸了。所以他转而就笑道:“是,是,姑娘你真有钱。”
白敏荷哈哈大笑着回庙里了,她听见卫褚云吩咐着一些人留下来,转头只有王延清的背影对着,笑了几声就干笑了,直到又进了庙堂,脸上干脆就没有笑容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人从佛像后处出来,白敏荷惊讶道:“啊呦,你在这躲着呢!”
那老僧道:“阿弥陀佛,刚才你们的话老弥都听见了。”
白敏荷道:“刚才很对不住,可是我必须要去见我这位朋友。”
那老僧只是微笑着,并不记仇。白敏荷道:“老和尚,我要在你这里住上几天,也不会太久,等我走的时候,你来向我收钱。”
老僧道:“阿弥陀佛。”
便目送着她去了后院。白敏荷一进门就躺下了,这几天怎么也没歇息,但在床上几个时辰也没有睡着,翻身起来,探开窗户,那天色有一些落下了,全都灰蒙蒙地。
她没有点蜡烛,只是呆呆坐在床上,等着太阳落山了,白敏荷又重新趴回窝里,忽然这门外就有人叩着,她心想王小姐不该叩门,就道:“谁?”
那门外就有人喊道:“白姑娘,姑娘您睡了吗?”
白敏荷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登时心生不悦,瞥见桌上一只毛笔,捡了咻地就戳了出去,门后那人“嗳呦!嗳呦!”的叫了两声。
白敏荷心知自己很控制力度,且那只笔是向右偏移过去的,便道:“有甚么好叫嚷,我知道没伤到你。你有甚么事?”
门外那人道:“白姑娘,咱们是奉了徐知府的命令来保护姑娘您的,这么晚打搅真不应该,不过是有要跟您说一下,王小姐今天晚上在府里住着,她不回来了!”
白敏荷当即怒道:“你们这几个贱男人,知道这么晚打搅我不好还要打搅,这样的事有甚么值得现在告诉我的?都给我滚得远远的,明天让我看见你们几个,坏我的心情,别怪我动手!”
“哗啦——”一下,白敏荷扑袖把桌上的砚台纸张全都甩在地上,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跑远了。她定定坐了一阵儿,又躺下来了,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是清风给她唤醒了。昨晚没有关窗,所以一到早上,因为刚到了春天,有一些冬季的余温还没有消融,这时春冬两样相抵的风就吹了进来,白敏荷睡得有一点糊涂了,她坐起来时,发现自己昨天鞋也没脱就睡了。可是那又有甚么办法呢?她就是这么一个很爱马虎的人呀!
就稍微理了一下衣领,白敏荷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拾起床边剑,一边摆手一边向门口走,脚步碾到了东西,在地上丝丝沙沙地开始摩擦,那是宣纸。她重拾了纸张毛笔。
推开门,又是一阵风,有一处树杈长歪了,就悬在门上面一点,所以她脚下也有一小团树影,不远处那老僧背对她在扫地,她就走过去喊道:“老和尚。”
老僧侧头道:“姑娘。甚么事?”
白敏荷道:“我正要出去,去东边那个梅山酒庄,如果有人来这里找我,你就告诉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