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河北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家都传听说那位被贼盗掳走的王小姐回来了。
都是传的神乎其神的。有人说是王尚书花了重金把小姐赎回来的;有人说王小姐是被一位路过的英雄好汉所救回来的;有人说是卫家公子思念成疾,家里找了师傅作法,那王小姐就是神仙感其诚心所救回来的。
——白敏荷摘了斗笠,有一束春光就打在她眉眼,城门口有很多等着进城的小贩,是因为春天来了,像一些瓜果蔬菜,这时候运进城里卖是最好的。她就这么骑着一匹马,腰间一把匕首,手里拿着长剑,很是显眼。
快到白敏荷的时候,她抬手就把斗笠又戴上了。
那城门口两个官兵瞧了瞧她,只能看见一张抿着的唇。他们觉着这个姑娘装扮太过于的神秘,而且很可疑。
其中一位就道:“把头上戴的摘下来看看。”
白敏荷把剑抱在胸前,冷冷地道:“请问有甚么缘故?”
他们看她这番动作,有一些谨慎,那位解释道:“你也别怪我们太谨严,缘故就跟你说罢,最近城里面出了一位响当当的厉害人物,那姑娘便是个江洋大盗,在一天把王尚书家的小姐抢走了。近几天那位小姐死里逃生回来,我们徐知府下通知说要重新普查城里人口,这几年的外来人口也更要好好注意!这就是按规矩办事,不是针对你,后来的都是我们这么做的。”
白敏荷冷笑道:“甚么狗屁徐知府?我看这通知是卫家下的罢!”
那两位官兵脸色皆是一变,白敏荷陡然将斗笠扯下,他们见到她的姿容,更是震惊不已,其中一位从腰后掏出那张缉拿通告,刚要翻开,白敏荷已提剑喝道:“谁敢拦我,就做好准备受我一剑!”
她紧急勒了马绳,马儿向上一个雀跃,一下子冲进城门。那两位官兵哪里敢拦她?那位摊开缉拿通告,“哦呦”一下一跺脚,道:“快点去跟徐知府说,那个江洋女大盗又来了!”
白敏荷驱马一路向前,那眼光如炬,有很多运菜的小贩先时在她前面走,听见急促地马蹄声,都慌乱地要往旁边拐。她见到商贩中不乏年轻人带着几位暮年老人,于是勒了马慢慢走,低头道:“你们走罢!不用管我!”
她转而又想起问题来,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位卫家府邸在哪里?”
他们这些新进城的都没有听过,因而摇了摇头,这时白敏荷已经走到街上最繁华的一片街,就又问了周围人一遍,有一人道:“卫府吗?那很好找啊。”
白敏荷道:“在哪?”
那人道:“姑娘买一枝梅花罢!喏,请您看看这个,您别看这在冬天很随便能找到,现在可是过季珍贵的,象征吉祥呢!”
白敏荷定睛瞧了瞧这商贩,原来他开的是一家饰品摊子,那梅花就被他插在瓷瓶里面,颜色看着是很新鲜。白敏荷笑道:“好啊,我买了你告诉我吗?”
那人也笑道:“您不买我也告诉您,只是买了更好!”
白敏荷道:“来一枝行了。”
她掏出几粒碎银子就扔到摊上,那商贩摘了一枝仰手交给她,笑道:“给姑娘的是最新鲜的。”
白敏荷本来就是随意买的,把花夹在腰间就回道:“不管新不新鲜,最后都是要枯萎,这玩意儿买来不就是图个好看吗?”
那人笑道:“姑娘这话很在理,不过也不光图个新鲜,您看这花多配您呀!就在那个腰上面,好像身上长花似的美!”
白敏荷顾及着身后随时会追来的官兵,道:“你说卫府在哪里?”
那人指着前面道:“往前一直走,有一个分岔口,选左边再走一点路就到了。”
白敏荷按着他说的走了一阵,果真到了。卫府门口有一个人正坐台阶上面晒太阳,剑这一匹白马走近,马背上驮着一个白衣姑娘,越走近,他便越能看清这姑娘的容貌,当即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回去。
白敏荷喝道:“给我站住,不然饶不了你。”那人便站得直挺挺的,白敏荷又道:“你转过来。”
那人又听她的转过来,两只眼睛眯眯张着。白敏荷眼睛一瞪,道:“我问你,你认不认得我?”
那人道:“认认认认认认得!啊!你你你你你你是是是是是是……”
白敏荷道:“我就是那个掳走王小姐的江洋大盗、你们甚么徐知府下缉拿通告要抓的、还扇过你们公子好几十个巴掌的人!你们公子之前说要跟我打官司,现在我有空了,但是现在我身后有官府的人追我,所以长话短说,你给我进去带话给他,就说我姓白,他就知道了。”
那人点了点头,立即开门进府,门缝被白敏荷一剑挑开,那人以为她要杀他,跑得十分地快,白敏荷就在后面追着他,绕了一阵的弯路,到了一处院落,下马直进屋里,“砰”地一声,这从屋里就连滚带爬出来一个人,脸色惨白惨白地,正是卫褚云。对方正喊着:“抓贼呀!抓贼呀!”
白敏荷拿剑背一翻他脚跟,连相就让他摔了一跤。她从他后面缓缓走过来,那报信的人不知甚么时候跑了。
卫褚云扭身指着她道:“你胆子这么大,还敢进我家里来打我?这根本没有王法!”
白敏荷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架,你不是要和我打官司吗?我正是来找你说这件事。”
卫褚云冷笑着道:“现在全城都有你的缉拿令,抓到你就必死,你还有甚么翻供证词?我又凭甚么浪费时间跟你打官司?”
白敏荷提他的领子起来,那铁剑已经悬在对方脖颈上,卫褚云惊了一惊,忽然听见好多的脚步声,府邸里的守卫从四面八方过来,每一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银枪,相互靠着把这院子围住了。有人在叫:“卫公子!卫公子!”
卫褚云大喜,刚想出声叫他们快些进来,那剑已经架在脖子上太近了,于是他就改口嚷道:“别进来,别进来!”
转而又低声向白敏荷道:“姑娘你可不要轻举妄动。”他的眼神一直在她悬着的那把剑上,虽然现在有了依仗,但是这府邸好似不是他家的一样,竟可让人随意进了,所以他也还有一点心慌。
他余光瞟着她,想起那次在王府是怎么样被她当着王延清的面羞辱,回去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就很恨,想着抓住白敏荷一定要将她活剐。
但是现在又见到她,恨意却略有减缓。因为他这个人对姑娘向来是慷慨的,所以他真正做不来这种事,于是想了一想,白敏荷早晚是要被官府抓住的,到时候他就去那边说通几句,让他们多关照就可以了,但是自己不必要见到那副场景。因道:“你现在把剑放下,然后恭谨地跟我道个歉,这样,我或许会在公堂上给你说几句漂亮的话!”
白敏荷道:“你现在别想骗我,就这么老实的待着。我告诉你,官府还有一拨人待会要来拿我,就是不知道多久了,但是我也不怕,毕竟我这样的人在这河北城里面也没有认识的亲戚,所以,你要是敢惹怒我,大不了我们一块就去死了,我怎么样都不会亏的。”
卫褚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白敏荷拉着他就上了墙,卫褚云见到自己两脚悬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腿在蹬,嘴里还“嗳呦,嗳呦”地叫,院子外的守卫飞速冲了进来,可是他们这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白敏荷带他翻墙出去,又绕路回去找到自己那匹马,扭向直冲出大门,马儿奔到拐角,她踹他下马,看着对方脸色煞白地,没好气道:“不过你别急,我暂时对你做不了甚么,因为我现在要问你一件事情,你须得给我如实答了,不然就看罢!”
卫褚云急促促地道:“我没有甚么可告诉你的。”
白敏荷道:“这可不对。我是要问问你,王延清呢?你们千里迢迢地到上海将人抓回去了,我现在要算这笔账。你敢把她怎么样,我就把你怎么样!”
这话卫褚云听得倒一愣一愣的,反应了几秒,他是想对方将自己误会了,很是冷笑道:“这就是误会大了,你带她走时那样威风,那么多的人都拦不住你,我也不敢去找呀!我看你们关系似乎很要好,你不知道吗?人家是自己回来的,她回来之后我一面也没见过!”
白敏荷呆了一瞬,道:“她是自己回来的?”
卫褚云道:“正是啊!你抓我有甚么用处?如果你是诚心来搅我,那就是罪加一等,我劝姑娘你……”
他说到这就嚅语了,只见白敏荷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怒道:“你还在这骗我!她好好的跟我待在山上,无缘无故回这地方干甚么!”
她就把剑抽出来了,在日光下有一帘的闪烁,就这么映在卫褚云瞳孔中,她真要杀人!他这么想着,就往后退了几步。
白敏荷道:“你给我站住了!我今天来是主要办事,但是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卫褚云被她连番这样一恐吓,说不害怕是假,不过他这个人到底也有一些血性,也呛着回道:“我妹妹现在就在庙里住着,她是自愿去的,从回来我就没有见过她,她也不许谁再来找她说话!我现在将话放在这里,你想杀我这就来罢!有种!”
他就把背挺直了,双方瞪着就不动,这倒让白敏荷冷静了很多,她急问道:“哪个庙?”
卫褚云道:“你就顺着街往前走罢!”
白敏荷当即就拉了马绳,等到马儿转了半弯,她忽然想起甚么似的,又冷冷回瞟他一眼,低声道:“你若是敢骗我,就等死罢。”
卫褚云心想,你再回来难道我还真能杵着不动让你杀?不埋伏人把你抓了!他于是就这么哼哼了两声。
白敏荷驱马在转角不见了,她心里兵荒马乱的,她是绝计不想相信王延清是自己走的,可是卫褚云那样的果决赴死,却让她担心了,那马儿奔着跑着,身后仿佛又有官府兵的追缉,可她走的是小道,所以回头并没有人影,只是走过的路愈来愈窄,她的心脏也很是压抑着。——是她觉得我白敏荷待她并不好吗?还是她总归嫌弃这样的贫苦生活,要回去的心思很早就有了?可是……可是……我觉得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白敏荷这般想着,转眼间,已经到了那寺庙前,这叫“梅花庙”,她在立门口的石头上看到刻字,在一处把马安置好,她抬脚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