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踌躇了几天,白敏荷还是没去向对方打探,这么说罢,她觉着这实在不像她的作风!第二点就是,如果王延清的生日早就过去了呢?
因为考虑到了这两点,她觉得就算不过生日,这新一年总该庆祝的!于是她便来了,企划是拉一头山羊回去烤了,然后买一些空白的春联,让王延清去提字罢。
这县里要比村子热闹,大家也都知道新年要来了,因此街上的小贩都很多,白敏荷一连地观望,最后多买了爆竹,还在摊上看到一对红头花,一对金叶子耳坠,这样喜庆的饰品,白敏荷简直是喜爱的不得了,她便掏钱买了,那对金叶子是给王延清的,那对红头花是新年那天,她准备让她们一人戴一朵。再将柴火烧了,让这屋子满满都是一股热气,这一个新年就这么过去。
可是不料要回去的那几天,又下起雨来,那雷也紧跟其后,风在呼噜噜地吹,回去的路仿佛被抵挡住了。白敏荷托着腮,手指不时地在桌上点,小二这时候按她的话提了酒过来,她这么就着小菜吃了,将那窝帽收在行囊里,戴上斗笠,策马就向着大道走去。
这一路上风雨飘扬,马儿很难前行,于是白敏荷就勒着马缓步而行,忽然听一声喝着:“前面的朋友,你给我站住了!”
她的前面忽然出现了三个骑马的汉子,他们都是整齐的穿着黑衣裳,白敏荷看了看,他们有的腰间配刀,有的手拿一兵枪,有的背上就背双刀,就是没有使剑的。白敏荷心里有一个大概,扬声道:“你们是土匪?”
为首的那人冷笑着道:“不错!今天咱们就是要扣着你的行李,你是个姑娘,咱们就不多为难你,你把你身上的兵器和值钱的玩意留下来,你就能走了!”
白敏荷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为首的早看出她也是会武艺的,便道:“平常咱们也不跟姑娘打,何况是过年不见血。不过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不乐意,咱们就打罢!你在这选一个弟兄,就跟你干了。”
白敏荷掣剑而下,道:“还让我来选?我告诉你们,别瞧不起女人,你们待会一起上,我看是怎样的事!”
为首的喝道:“小娘们还挺傲气的!”
他“唰”一下把腰间的砍刀拿下,其余的两人也分别银枪和卸双刀,这三个土匪一下就将白敏荷围在中心,那为首的先拿刀朝她肩膀砍来,道:“这位姑娘,我可要提醒你,行走江湖不能这么的不客气!”
白敏荷使那铁剑一扭手腕,剑背在对方的手臂上一碰,那人刀就不稳了。她余光瞥见一抹寒光,那银枪和双刀同时就向她腰上攻来,白敏荷一个蹬腿,就从马上跳起,那剑直搠为首的人,他的马儿受了惊,其余两个也不好,白敏荷四面连搠了十几剑,“砰砰砰”几下,这三人都倒地了。
白敏荷又重新落到马上,冷哼道:“你要扣我行李,还讲我不是了?”
那三人见没有结果,互相搀扶着就要走,白敏荷立即行马到他们面前,那剑直指着,为首的咬牙道:“你别以为你现在厉害就可以这样威压我们,现在我们弟兄三个都在你面前,你可以现在杀了!”
他这话倒让白敏荷很惊讶,她没想到这三个汉子还是很有骨气的,心中对他们不免有改观,却也有太多疑惑。她把剑收起,道:“哼,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为首的听她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道:“甚么事?”
白敏荷道:“我听你们的口音是北方的,怎么到上海来了?这大过年的,你们有亲戚在这边吗?”
为首的沉默了一瞬,才道:“并不是,我们是没有钱回家!”
他虽然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白敏荷也明白了。她道:“所以你们才拦我,想回家过年不是?”
为首的点了点头。白敏荷又问道:“你们是北方哪里的?有甚么名号?”
为首的道:“我姓孙,孙青龙,这是我两个兄弟,张白虎,申朱雀。”
白敏荷道:“哦,那这么说,你们还有一个叫玄武的兄弟。”
孙青龙道:“不错。”
白敏荷道:“他在哪里?”
孙青龙冷冷地道:“他早就已经死了!”
白敏荷惊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孙青龙道:“我们弟兄四个是从沈阳来的,听说这里水土很好,发展机会很多,所以想要在这里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却连回家的钱也没赚到!我泰兄弟说要去一个官员那里拿一点回家的钱,却因为马虎被人乱棍打死在府里了。这位姑娘,我们也不是真的想要干这样下作的勾当,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回不了家,也买不到棺材把死去的弟兄葬了。”
白敏荷道:“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你们决心来这里创业,就应该想到后果,那就该自己承担,这才是真的男子汉,做这种事实在是不道德!因为别人是无辜的,你们不能因为自己回不了家就也让人家遭殃,如果今天不是碰上我,是碰上别的不会武功的女孩,你们保不准会做出甚么事来。”
孙、张、申三人听了脸上都有尴尬的颜色,白敏荷道:“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们,但是你们须得向我发誓,永远不再做这样的土匪勾当,如果路遇另外这样做的人,也必要劝他从良!”
孙青龙心里觉着她的话太过于为难人,但是再看对方的眼睛,那逼视简直是要毕露,仿佛不答应她下一刻便要动手。于是兄弟三人面面相窥,孙青龙四指竖着,道:“好,我答应你。我孙青龙对天发誓,从此以后不做草寇,从此向善!”
其余两人也学着他这样发誓。孙青龙道:“姑娘,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白敏荷道:“你们走罢!”她从腰包一掏,掏出三个金元宝扔给了孙青龙,那三人惊愕如此,又听她道:“我相信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东北汉子,这三个金元宝你们一人一个,先把你们兄弟葬了,再回去过年,剩下的钱就做为启动资金。你们真心发了誓言,以后一定要从良!其实落草为寇并没有甚么干系,因为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你们不去劫那些克扣百姓的贪官污吏,却在这挑自己人下手,实在没有骨气,这我不得不说。”
孙青龙收了她的钱,又听她这么说,实在是无地自容,他们都很感谢她。姓孙的抱拳道:“我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
白敏荷道:“我姓白,白敏荷。”
孙青龙道:“我还想探问姑娘的住处。今日所得,我们弟兄三个实在没有可以报答的,等待有一天我们真的做了一番大事业,再去答谢姑娘。”
白敏荷就笑道:“我在上海白云山,你们要来就来罢!如果不是答谢是要找我打架,我也奉陪到底!”
孙青龙听她这么豪爽,心里是对她很敬佩,便道:“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成就,不过别的事也可以做。如果姑娘有甚么事情需要处理,就让人送信到沈阳城,那有一个万象镖局,那里就有我认识的人。”
白敏荷笑道:“我有事自己就解决掉了,不用来请你们,倒还欠很多人情。况且,这钱也并不是我的,而是我劫富济贫拿来的,你们如果想,也可以这样,但是,我劝你们擦亮眼睛,因为做官的里面也有好官!他们就是和我们一样的老百姓,而那些贪官呢?天高皇帝远,他们就想在自己地盘享受一把皇帝待遇!”
说罢,她就哈哈大笑着骑马走远了。那雨仍是下着,只是雷声渐渐地隐息了,风也是。等白敏荷到了白云山下时,已经后半夜了,她就下马改换牵的慢慢走,提着一马的年货,还有路上遇见的这些事情,她心里很是雀跃,因为很想跟王延清说一说。
那屋里暗呼呼的,白敏荷想着她早睡了,推门的时候很是小心,又拖着那行囊放一边,就摘了斗笠,有一灌水泄下来,白敏荷抖了一抖,褪衣裳上床去了,她本来一动一挪得不舒服,却觉着这被子有一些太轻,她一怔,就朝旁边摸了摸,“啊呦!”一声就从床上跳下来了。
“王小姐!王小姐!”白敏荷将被子左甩又甩一套,忽然间打了一声巨雷,从窗外突进来一道闪电,明亮了白敏荷半边脸,她“唰”一下掣剑踹门而出,门外那马儿安静地注视着她,这第二道雷打下来时,白敏荷咬牙道:“该死的卫褚云,该死的卫家,我躲到这来你们还不放过我,不杀你们真是天理难容!”
她两指在嘴里一吹,快步上马,那马儿奔向山下。
春天来临前最后一次看到满目晶莹的林景,每一棵树上都结出了冰花,她如同行使在一片白茫茫地世界里,前面的路都变得通白。不知是冷风吹的刺的,还是其他甚么,她眼眶就湿润了。
她想着,王小姐一定是被他们抓走要回去成亲,他们真不是人!非得将一个善良的姑娘逼为泼妇,难道这人生中结婚就必得执行吗?她不爱他,这两人却要生下后代,究竟是甚么时候,结婚只是为了繁衍,爱却逐渐地消失了,这样的世道,难道不是很畸形的吗?
雨大了,雷大了,风声更大,这样轮流在她的心进行狠厉地冲刷,她的身影在暴雨中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