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部关了一晚上,司晟并不觉得漫长。他回想着不久前跟清河的甜蜜,只觉得一眨眼,天就亮了。
牢门打开,宁元魁身着官服,威风凌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牢房中那个身着喜服的人,“你就是银月阁阁主?”
“嗯。”司晟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配得上赏雪的存在。
宁元魁转头摆摆手,让身后的侍卫将人带过来,自己则已经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说是舒服的位置,也不过是一把硬椅而已。这可是刑部,又不是皇宫。
司晟被人压到宁元魁面前,他却是一脸的轻松。侍卫要他跪下,他只回头瞥了一眼,就没人敢让他跪了。
“罢了,让他站着吧。”宁元魁发现了侍卫胆怯的目光,说道。“你就是郡主的情郎?”昨日的大婚他没去,但这身喜服足以说明一切。
司晟摇头,“情郎这个称呼不准确。现在我们已是夫妻。”
“你是如何骗了郡主的?!”宁元魁看不惯他这模样,“你的身份,她可知道?”
“我不能保证自己没有骗过她,但感情之事上我能保证,从来没有。”
“你……”宁元魁上下打量,“你真的是银月阁阁主?”在见到司晟前,他对银月阁阁主有万般猜测。或是貌丑无比,或是狡诈阴险。怎么都没想到他是这样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司晟轻松颔首,“现在还有必要说谎么?”
的确,吴兴宏跟纪永元已经查的很清楚了。那神秘的银月阁阁主就是眼前人,不会再有旁人。宁元魁叹息一声,让无关紧要的人退下。阴暗的屋内此时就剩下他跟司晟二人。沉默片刻他才开口,“传闻银月阁能解百毒,此话当真?”
“百毒不准确,我们能解的毒何止百种?”
“那么说,世上只要有的毒,你们都能解?”
“不一定。”不知何时,司晟坐在了地上,一副悠哉的模样,“有的毒就不行,比如青灵丹。”
尽管没见过青灵丹,可宁元魁知道那东西的威力。他点了点头,心中燃起一股希望。“你现在身陷囹圄,就算你是银月阁阁主,入了我刑部,除非有通天的本事,不然也出不去。但本大人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要我给一个人解毒,然后你就放了我是吧。”司晟已经猜到了。
宁元魁微微一愣,“不可能放了你,但本大人能保证在刑部不让你受苦。不然,我刑部的刑罚你是知道的,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所以刑部侍郎的意思是,让我解毒,还不放了我。让我想想啊,一般的毒你不会找我,能找上我的,那就是除了银月阁没人能解。这么厉害的毒,就以让我好过点为代价?”
“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去办,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担忧赏雪的宁元魁站了起来。
“啧啧啧。”司晟摇头咂嘴,靠在一旁满是血迹的木桩上,“可惜啊,咱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赏雪的毒我解不了。”
听见赏雪的名字,宁元魁心头一颤。对啊,清河说过,赏雪是她情郎的人。可是吴兴宏跟皇上也叮嘱多次,这个银月阁阁主谎话连篇,最善于蛊惑人心。那么他说的是真的么?皇上跟他要信谁呢?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的,赏雪怎么可能是银月阁的人呢?当时他们遇见狼群险些丧命,赏雪也没用毒。
这么想着,他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你少在这胡乱猜测,你只需解毒,我说话算话,你在刑部不会有人欺负你。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除了自由。”
“那我要清清。”
“休想!”宁元魁一甩衣袖,“谁知道你用什么妖言迷惑了郡主,我不可能再让她被你蛊惑,哪怕她会从此恨我入骨。”
闻言,司晟不但不恼,反而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不错,很关心清清。不过毒,我真的解不了。”
宁元魁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咬紧牙关,许久,才好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只要你能解毒,我可以免你一死。只是从此你要离开邱川,永远不能回来。”
“可以啊,不过我要带上清清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在我这讨价还价?!”
司晟靠在一旁,仿佛此时的他并不是身处刑部,而是在自己房间的软塌之上,“那你还是杀了我吧,下地狱总比饱受相思之苦强。”
“来人啊!”宁元魁觉得再跟他说下去,自己就会被气死,“给我往死里打!”
被架起,绑上。从始至终司晟直说了一句话,“别让清清知道,这么对我的是你。我不想她难过。”
花言巧语,妖言惑众,善于玩弄人心。这是从刑部大牢出来后宁元魁更坚定的对司晟的评价。他必须要想办法让那个人给赏雪解毒,若是他都解不了,那这世上就没人能解赏雪的毒了。
牢内没有预想中的叫喊声,宁元魁敬司晟是个男人。可不一会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有叫喊声也就罢了,怎么连侍卫审问的声音,还有行刑的声音都听不见?他急忙跑了进去。
只见司晟依旧站在那里,只不过双手已经挣脱了束缚。他的身边,是一群倒下的侍卫,“放心,都活着呢。”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把土。
“你……”宁元魁气冲冲上前,没人帮忙,他就自己来。
手里的毒土都用完了,司晟伸手制止了他,“等等,让我把喜服脱下来先。”然后他就脱下喜服,小心翼翼地叠起,放在了整个屋内最干净的硬椅上,“现在可以了。”
宁元魁拾起地上的鞭子,将所有对银月阁的仇恨,以及对赏雪跟清河的担忧全都转换成力量,聚集在持鞭的手上。
一鞭子下去,司晟小臂上就渗出了血。他没有咬牙坚持,而是委屈着一张脸,“行了吧,疼。”
“废物。”宁元魁本以为他最多是闷哼,没想到直接喊了出来。
又是一鞭子下去,司晟身上顿时多了好几道血条,“疼疼疼打两下得了呗,怎么还没完了?”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现在很不能杀了你。”
“你这样,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告诉你就是了。”
“你觉得你的话我会信?我只问你一遍,毒是解还是不解?”这是宁元魁最后的希望。
司晟一脸委屈,“要是能解我刚才就说了,也不至于挨这么多下。”
最后的希望破灭,宁元魁下手比之前更加狠厉。鞭鞭入骨。
正所谓夫妻同心,就在司晟受苦的时候,清河这边也是如坐针毡。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从她回城后,一切都变了。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可她发现,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仿佛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一切。而且她觉得,那只手离她很近,很近很近。
“清河,有时间一起走走么?”纪永元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有多久,兄妹二人没这样一起在御花园中散步了。今日阳阳高照,一切的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却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清河秀眉微蹙,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具体那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清。不安?猜忌?紧张?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并不开心。跟从前她嘴喜欢的太子哥哥走在一起,她并不开心,甚至还有一种想逃的感觉。
“朕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你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纪永元幽幽开口。“先皇的事,朕也不想接受。可邱川,不能一日无君。朕身上还有担子,朕还有朕的职责。多少个夜,朕梦回从前,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快乐啊,没想到一夜之间,都变了。”
清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纪永元的这些话听起来是那样刺耳。难道说,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怀疑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兄长了么?不,这太可怕了,她的太子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但如今的皇兄呢?她怎么就看不懂他了呢?
“关于司晟的事,朕也没想到。”纪永元叹息一声。“但先皇毕竟死于剧毒,而他又有下手的机会,朕不能不怀疑他。当然,站在你这边,朕希望他是无辜的。若是那样,朕一定会为他洗清冤屈。可若真是他做的,那清河,你也要明白,他的身份。他是银月阁阁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药商。他野心勃勃,谎话连篇,说不准一直都在骗你。”
“阿晟不是那样的人。”清河从未怀疑司晟,就算他跟司晟相处的时间还不如跟纪永元的一半多,但她觉得她了解那个人,至少比了解现在的皇上要多。
纪永元叹息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皇上,郡主……”小太监气喘吁吁,还不忘行礼。
“慌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纪永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贵妃,容白贵妃她……她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