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青看陈光良出去后,深叹了一口气,彻底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
陈光良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了,但是吉青无力回应。
一会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感觉时间还够,然后点开之前一直在看的房屋售卖软件,缓缓滑动屏幕。
过了一会,他把手机放在腿上,望着天花板开始放空。
室内昏暗透进来微微昏黄的光,已经到了傍晚了。
客厅窗户开了一扇,窗帘半拉不拉的,有轻风吹进来,奶奶喜爱的白色纱帘跟着风微微飘动,连带着吉青的发丝也跟着颤动。
吉青闭眼微笑,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吉青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的不断循环着应华亭的一举一动,吉青闭着双眼开始幻想应华亭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话,两人拥抱着亲吻。
“啊啊啊……”,羞耻的幻想让吉青觉得不好意思,他用手把脸盖住, 被覆盖住的脸上泛起薄红。
“呕……”没让他害羞几分钟的机会,胃部传来的恶心反胃让他脸色瞬间苍白,他撑起身体想快又不敢快的跑去卫生间。
胃部传来的恶心感觉,让吉青想起来中午没有吃饭,虽然现在这个阶段吃了也是吐,但吉青自知不甘心还没有开始计划就失去全部力气,所以在感到身体逐渐变差的时候,他都会强迫自己按时吃饭,吃不吃得进去另说。
今天确诊的消息让他感到很放松,很庆幸,很满意,像再也没有什么能拦住他实施那藏匿许久的心思和想法了,所以他可以说是高兴的忘记了吃午饭。
吉青从卫生间回到客厅,傍晚的客厅一片昏沉,阴郁,空荡荡的让人感到害怕,但是吉青已经习惯了。
吉青打了个寒颤,五月初的傍晚还是很冷的,他看着阴冷毫无生机的客厅,听到了生命在肆意流逝的声音。
犹豫了一会,吉青回了卧室。
吉青的卧室日常都被他锁的结结实实,卧室面积很大,是相邻的两间卧室打通的,除了请人打通了空间,里面的所有布置都是他自己搞得。
从打通了两间卧室后,这里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进去过,陈光良来了也只被允许在卧室之外的空间活动,因此陈光良抱怨过好几次,吐槽他太见外了,明明之前还可以随便进的。
虽然不被允许进去,陈光良也仅仅理解为他长大了注意**了,从未想过里面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吉青打开卧室门,走进去反锁。
他靠在门上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墙应华亭的照片,露出满足的笑容。
吉青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变态,这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并且承认的事。
卧室用屏风隔成三个空间,屏风是奶奶留下来的,其中一个比较大的角落摆了一个大型实木画架,上面还有一幅即将完成的油画。
这是吉青生活中耗费大量时间呆着的地方,从小的教育让他把画画当成与呼吸一样重要的事情,有时候他起床睁开眼睛就是直奔画架,拿起笔就开始画。
墙上已经挂满了他画的各种各样应华亭的模样,天花板上也垂下来满满的,油画里的人生动逼真,细腻的笔触,动人的表情,都能看得出画者强硬的绘画功底和耗费的巨大心力。
画应华亭,对吉青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可以像呼吸一样画出应华亭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曾无数次梦见应华亭,应华亭所有的动作,表情,甚至每一根发丝他都一清二楚。
吉青是个隐藏起来的疯狂迷恋者。
挂画的墙下部分有两张大幅长形的画框,背面朝外,吉青随意不会将这两幅画翻转过来,他想让应华亭看到,但是就目前为止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他的画面是各种表情各种姿态的耀眼夺目的应华亭,画作主人明显擅长放大画面主角的魅力,所有的画面都透着难以触碰的高贵圣洁的感觉。
吉青走过去拿起笔将画最后的眼睛补上。
“呼~,这样就算真的完成了”。
他之所以一直都是最后画应华亭的眼睛,是因为如果先把应华亭的眼睛画上去,他觉得自己会害羞的控制不住握笔的手。
吉青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画布上已经干涸的油画颜料,那里是画面主角嘴唇的位置。
吉青低头轻轻亲吻。
确定画作完成的很完美后,他走到床边躺下。
他的床宽只有一米,是一张简洁的实木雕花床,靠墙放置,是之前奶奶给他选的,这也方便了他留更多空间给应华亭。
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胃,很疼,疼的他眉头直皱,嘴唇泛白。他闭着眼睛皱眉想:要快一点了,趁现在还能吃的进去饭,还有力气。
他深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侧躺身子,看向床边墙面上应华亭的海报。
这张海报是应华亭名声最盛时拍的白衬衫系列的杂志封面。
白衬衫是因为当时扮演的爆火的角色喜欢穿白衬衫,所以最知名的杂志品牌邀请他拍了这么一组照片,因为角色的加持,让他本就帅的无可超越的脸更加引人注目,作为耀眼新星的他的这组照片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应华亭是很温柔的人,对外一向是温和谦逊低调,除了极好的业内口碑,他还有很好的路人缘。谦谦君子的相貌和精致的五官,棱角分明的外轮廓,让他宜古宜今,可以驾驭不同时代不同类型的角色。整个人气质温和阳光,眼神里的沉稳内敛让他看上去很可靠成熟,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又带着一股子甜甜的味道,能把人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照片里应华亭躺在床上,身上的衬衫敞开了两个扣,领带松散,笔直修长的腿互相交叠,因为身高,他伸直的一条腿越过了床沿,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自然倾斜,鞋质反射着昏黄的光泽,灯光下他侧过头,嘴角微微扬起,坦然成熟又魅惑的眼睛直直望着镜头,望进了吉青漂泊不定的神经里。
吉青当初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和陈光良一起在地铁上,因为一直追踪着应华亭的活动动态,所以他当天一直守在杂志官博和各大粉丝群里等照片,在官博发出照片进行预热的时候,那时应华亭的人气已经分分钟能把网络造成瘫痪。
吉青一直记得当时自己看到这张照片的欣喜震撼,他来来回回的把这张照片仔仔细细的放大看了好几遍,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他呼吸急促,脸颊泛红,他极力低头用手挡住脸,夹紧双腿,身体僵硬。
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应华亭的魅力中了。
卡点点进链接抢完杂志,吉青缓了一会就和陈光良出了站分开,他将应华亭这张照片按照等人比例打印出来,贴在了床里面的墙壁上。
吉青看着墙壁上的画,翻起身支起手肘慢慢往照片旁边靠,直到整个人都和海报贴在一起。
应华亭1米85的身高,按等人比例贴在墙上,与178瘦弱的吉青对比显得很是高大,吉青近来越来越瘦的身形,让他躺平盖上被子,甚至可以看不到被子的起伏。
吉青就这样贴着海报,他将侧脸与海报上应华亭的脸相蹭,嘴唇轻轻亲吻着上面的应华亭,然后用手抚摸海报,自己想像着应华亭抱着他的感觉。
然后就这样盖着被子和应华亭一起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左右吉青醒了过来,疼醒的。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应华亭的动态,点了个经常去的店的养生粥和清淡的小菜的外卖,就起身走过屏风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将窗户关结实,走到电脑前,开始部署自己想干了很久的计划。
一个世人不能接受的,要用死亡来偿还的计划。
九点多的时候,陈光良打过来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他哭的说的话吉青都听不清楚,然后把手机开扩音放一边,随他哭。
吉青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朋友,他自认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和陈光良认识这么久,他都没怎么用实际行动回应他的热情,他不会做这种事。
刚开始的时候,吉青还有些小孩心性,奶奶也刚走不久,强烈的孤独感还没有吞噬掉他最后一些那个年级的童真,但是后面吉青的性格越来越无法挽救,尤其到了大学后,身在异国他乡的吉青,没有了陈光良及时的照拂,只是聊天根本改变不了他什么。
他曾经学着别人对待朋友一样对待陈光良,但是生硬的像被强迫,还被陈光良看出来了,笑了他好久,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告诉他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用这样做了。吉青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尝试过。
陈光良在电话里哭了好久。
他中午从吉青家里出去后,去了医院一趟,挂了个号去咨询医生,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情景,所以问的方式都乱糟糟的,医生还是理解了。挂号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又去网上搜了很多相关信息,最后回到家里消化信息。
吉青一直沉默着听他说了好久,他不能去干扰朋友对他表达难过和不舍,但也不能安慰他,因为他难过的源头是自己。自己对生命的随意造成了他的痛苦,吉青很愧疚。但也仅限于愧疚,结局无法改变。
“对不起”吉青说道。
“……”陈光良并不想接受这句对不起,他认为吉青完全没把他当兄弟,12年的交情,他们早已经是亲人了。
“良哥对不起,你以后好好生活,我会留一部分钱给你,我走后把我忘了,你还有亲兄弟”吉青冷静说道,他早已选择死亡,内心并无太大波澜。
“…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认识了你……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陈光良又有大哭的趋势。
“明天几点过来啊良哥,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吉青想截住他继续哭的势头。
“……哦…你说吧,你让我几点过去”陈光良擦了擦眼泪。
“中午吧!我们顺便去吃顿饭,我请客,你之前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兰班吃吗?我们就去那里”吉青表达诚意,兰班是市里新开的一家中餐厅,装修多为兰花图案,又摆了很多名贵的兰花,陈光良受他爷爷的影响,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养兰花,还经常跟着他爷爷去参加兰花展览会,对兰花的品种和市场知道的不少,也很感兴趣,吉青想最后努力一把讨好这唯一的朋友。
“不要,我要在你家吃,我给你炒菜吃”陈光良怕他身体撑不住,中午还在他家里看到了一些新药瓶,吉青看上去更瘦了,万一餐厅踩雷了怎么办?而且他还想和吉青多说说话。
“那好,我明天中午在家等你”吉青随意,到哪都是一样的,陈光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欠他的。
“……好”陈光良答道,“不过……”他犹豫。
“嗯?怎么了?”吉青问。
“……算了……,明天当面再说吧……”陈光良不知如何开口。
吉青笑了“好,明天见吧,不要难过啦!挂吧!”
“嗯……行”
陈光良拿着手机发愣,吉青日常语气都是平平淡淡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变化的,现在却是如此轻松又欢快。
“……吉青他真的看开了”
……
挂断电话后,吉青继续把注意力放回电脑上。
电脑上有应华亭最近半个月的活动动向,内容细致到活动每一个项目的开始结束具体时间,休息时间,以及大概的地点,这些都是吉青费了很多精力和金钱得来的,多年的追踪经验让他卧底很多了不太能见人的网站,里面倒卖行踪的比比皆是,只要出钱就基本能拿到想要的信息。再加上演员行踪大半都是公开的,互联网让路人的力量得以放大,找到应华亭的动向并不难。
他曾经试着跟着应华亭的踪迹走了一周时间,那时应华亭拍完了一部戏在一个不知名小国z国休假,他也扮作去休假的国人,还雇了一个女伴,他还用开朗的样子装作偶遇,甚至还戴着墨镜和应华亭拍了合照。
应华亭坦诚真挚的灵魂根本没有往有人跟踪他这方面想,不仅客客气气的和他拍了照片还签了名。
如果他没有发现吉青想要泛红的脸的话。
这次追踪经历让吉青基本确定了信息来源的可靠性,并持续进行着追踪。
多次跟踪的经历让他更知道怎么扮演一个普通的路人,他对细节的掌握让他更知道怎么融入环境,对行程事前的彻底掌握和对这个国家的了解,让他能很好的达到不起眼的目的。
吉青是个因为应华亭变得心思很细腻严谨的人。
现在计划轻松的都已经划定好了,最难的仅有了个雏形,需要他实地摸索,在这之前他要将一切后事都安排好,还要保证自己的身体状况能维持常规运作的水平,他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陈光良一个都不能知道,他只要知道自己的朋友因病而死就够了。
吉青专注的看着电脑,大脑飞速运转,他是个怂人,但他又是个绝对不会放弃应华亭的人,生命走到尽头壮了他怂人胆,他要用最后的生命去迎接应华亭生命中一个月的时间。
对应华亭造成的后果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要走的甘心。
吉青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他的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一切需要考虑的细节。
吉青不止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变态,可是他很认同自己的想法。
太阳光的美好,需要用不那么阳光的手段来拿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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