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在男人脸上,映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颚线,构成了他脸部完美的轮廓。粗直的眉毛前窄尾宽像刀光剪影般锋刃,两瓣血红的嘴唇上嵌着双浑浊灰暗的下垂龙眼,如果再靠近点就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右眼角下有一道拇指宽的疤痕,触目惊心。
“酒我可是替你拿来了,”禾絮坐到他左手边给他倒上一杯,“尝尝。”
他干长的手接过酒杯,指甲玩弄摇曳柄根,眼里厌怠地盯着杯子里装的红色液体表层倒映出他半边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使旁人看得心生不安,兴致瞬扫,下滚喉结平败意。
禾絮将自己杯里的一口饮下。
“不是,絮姐。不带这么玩的,我也在这,怎么不见你给我倒呀!”
许知行不乐意道,扯着嘴皮子在那生事嘻笑。
他翘腿卧坐,摆出副大老爷们的模样,长着张乳臭未干的脸,但实际上已经二十六,不过很难看出。
话说完,手还不老实,自己拿瓶子去倒。
“哎哟!”
一声,他那只不安分地手被禾絮重重地拍了下,连忙抽回手,骨头按了两下,牙齿磨擦一番,不爽道:“你这满手的金链子不硌得荒吗!”
“这是你姐姐我专门给阿正准备的!”
禾絮一脸嫌气地收回手,吹了吹,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夹在中间的人像看戏似的哼出嘲讽的一声笑。
“哥!你还笑!”
许知行气受地咆哮道。怀里的美女顿时不香了,他猛得揪了把女人短裙下软嫩的大腿细肉,“啊。”吓得她们通通挪开。
他一个人扭过脑袋喝闷酒,憋气道:“不是,禾絮你怎么老是差别对待!”
“你配吗?”禾絮丝毫不顾他的面子。
“艹,”许知行气得跳起来:“禾絮你个死娘们,老子忍你很久了,要不是有我哥,老子早就把你睡了!”
“呵,”禾絮也不示弱,许知行站起来和穿着高跟鞋的她同样高,她仰起下巴轻蔑得觑视着对面的人,“你有本事就睡,睡着了在说!”
“要吵滚出去吵。”
嗓子里像冒出汽水泡泡般性感,压重的音使出的魄力令两边的嗡炸顷刻消溺。
.
已是凌晨两点。
暗光下的店里动感音乐,狂欢的浪声,玩牌泡妞的人手里的动作只增不减,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让开!”
门口走来两名黑衣人,他们俩手中拽着条比狗还狼狈的人,神智浑浑噩噩。
背后跟进个大摇大摆,步伐泰重的肌肉男,他身材魁梧,肤体油光发亮,黄里带黑的土,全身上下就穿了条墨绿色宽松吊坠五分裤,脖子处挂着银饰项圈,粼光闪闪在赤|裸出的八块腹肌上。
中缅的混血,五官虽谈不上精致,但至少还凑合,三分野性。
“阿卡哥。”
许知行悠悠喊到。
闻声阿卡眼睛尖钻地一瞟,绕过前旁走到他身边。
抓进来的中年男人,到里面后俩黑衣人给他两脚,人直接当场跪倒在地,位置正对着中间的人。
旁边的员工十分识相的将音乐关掉,在场的人也全都安静下来,等着看戏……
“二爷,饶命。二爷,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二爷……”
男人手撑地,惶恐地拼命磕头、谢罪。不断求饶,连头发的一小丝都是湿的。
“把头低下!”
禾絮捻着黑色长指反尖一剔,冷消道:“莫抬起,怪脏了眼。”
他鼻青脸肿的,左眼被打的肿成一块黑圈睁也睁不开,不少人有同样的想法,在场的连可怜他的都不会有,更谈什么替他求情。
许知行睥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转眼间他变脸飞速,笑吟吟地面朝阿卡:“阿卡哥,过来坐。”边说边给他挪出个位。
“不用。”阿卡拒绝道,身体里滚烫的血液使他狂躁,等着某人发话好过足瘾得肢解摧残地上的囚畜。
另一边禾絮对许知行一脸鄙视。
中间的人慢慢悠悠地两腿敞开,手搁膝盖上,身子前躬,懒散地问道:“钱呢?”
“钱……钱……”他结结巴巴的,低头瞳孔地震。
砰的一声,鲜血和红色液体,玻璃碎片俄顷四渐,秦谁桌前的玻璃酒杯已砸抛到他身上,来了个爆头。
男人张皇失措地捂住脑袋上裂开的血口,语无伦次,“噢噢噢……”
中间的人身体再次向前倾朝他露出个阴森的笑容:
“再给你次机会,钱呢?”
“钱……没了,钱没了。”他哭丧般连连摇头。
中间的人收着性子又问:“怎么没了?”
“地下场,之前赌博……都输没了!……没啦……”
男人哭哭啼啼的,绝望地说道。
“输啦——,全输张头了,二爷你可以去找他要,行行好,饶过我这次,他会给你钱的,我再也不敢了……”
他往后一仰,摊开双臂,无所谓道:“哪只手输的?”
男人知晓他的作风,听到这话立马就崩溃了,声调逐渐升高:“二爷,我可以还,我可以还!”
他跪着往前移,双膝磨破糙皮。
“狗东西,别脏了桌子!”禾絮一脚把他踹开。
男人爬起来,“絮姐,二爷,三爷,开开恩,我家还有老人小孩!啊!”他像拜佛一样,双手合十轮着给他们各各磕头。
额头上的血沿着鼻子流下,那张脸算是废了。
“对呀,你还有孩子,你不是还有个八岁的儿子吗,你来陪命,然后他替你还债,怎么样。”
他轻飘飘的语气,仿佛人命在他这就像是株萝卜青菜,挑挑捡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禾絮用诧异的眼神看向秦谁,发觉可能失态后,又立马收敛起自己的神情。
“不,不,这和孩子没关系,他还小,”男人快疯了,语无伦次,“不,不行,二爷,我求求你,求求你……”
禾絮觉得既予盾又可笑:“你说你赌博输钱的时候怎么不替他们想想?”
“我一时上瘾,再也不敢了,”男人痛哭涕流,“不敢了……”
怕你也没这个机会了……禾絮心里说道。
中间的人从金盒里抽出根雪茄,禾絮见机摸过桌上的喷灯替他先点燃,再递还给他,他仰面抽了口才道:
“那你还要手吗?”
话音与白烟一同喷出。
呼出的雾缭绕于他的手指,浅腻的指纹模糊地分不清界限。
男人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寻找一线生机,但他知道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不……要……了……”
说完,他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一潭死水。
“你拿高价走卖公司的消息,盗用内部现金五万!十根金条子!”
许知行傲慢地陈述着他的罪状,咬牙切齿的阴阳道:
“我们供你吃好、喝好,还让你玩得这么尽兴,你就是这样来报恩的嗯?……我哥不过要你一只手,过分吗?”旁人起哄点头附和应该,他更高扬道,“你还在这给老子唧唧歪歪!”
“就是!”阿卡不爽得,拳头握紧,“给我练手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谁笑的,寒蝉刺骨。
他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人很快明白,轻点头,然后从皮带挂勾上抽出把刀扔在男人膝盖前。
秦谁歪笑道:“你自己选。”
男人左手捡起刀,伸出右手腕,两臂抖动的频率如同戴着震动护器,最后一把,他心有顾虑道,“还请二爷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
他没给半点反应。
刀已经架在左手腕上,眼睛一闭,就一瞬间的事,手落地了——
“啊!”
男人疼的撕声长叫,然后原地晕了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不少人叹了口气。
阿卡上前蹲下用两只手指放在男人脖子脉动上,还有气,确定没死后,收回手,起身:
“阿正,他怎么办?”
“送去十八楼。”
他将抽了一半的雪茄放置在酒桌边缘,静静看着它慢慢缩短,空气中撰取一缕烟味,让厌倦的神经不再低沉。
*
手机屏幕微信聊天私人页面。
—卑微小霖:昨晚你去哪了?(问号表情包)
—宥梨:我在家。
—卑微小霖:害,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
—宥梨:我能有什么事(笑哭表情包)
—卑微小霖:寝室见
……
屏幕一熄,锁屏。
宥梨随手把手机扔放置床上,人瘫趴着,阖眼三分钟,起身把自己回来时的杂物装包里。
陶兰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宥梨把头探伸出去,慢腾腾地晃到她面前:“我回学校了。”
陶欣淡漠地嘱咐道:“嗯。记得有时间回来陪陪你爸。”
“知道啦——,”她走到房门口,突然回过头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去吧!”她也快收拾完了。
-
寝室里头,两床色彩囧异的上帘,一个简约单调,一个花里胡哨张揽遮掩,另两个空铺下桌堆满她们的杂物,整洁中又显得拥挤。
宥梨刚进门。
杜夕霖跑上来一把抱住她:“你今天脑子清醒吗?还觉得自己重生了吗?”
“去,去,去,”宥梨手指按在她额头上将她推开。
“这下正常喽。”杜夕霖松开她,若有所思的认真道,“如果世界真的有重生,穿越,时光机就好了!我也想感受一下什么滋味……哦!回到过去一定要买彩票!”
宥梨一脸无语:“没完没了了是吧!”
“开玩笑的啦。”杜夕霖哄道。
“我给你看个东西,”杜夕霖从她桌上举起一张宣传海报,“你看!”
“什么?”她接过那张大纸,一张彩绘活动通知,关于B大毕业典礼的节目报名表,主要对象是全体大四学生。
在她短暂回忆的三十秒里,忽然想起之前的梦中,好像也有这个活动,不过那时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并没有报名参加。
杜夕霖抱臂道:“你这个舞蹈社社长还没接到通知?”
“我没太关注这事。”
“你们社不应该出节目吗?”
宥梨将纸转面立她眼前:“它上面写的大四毕业生!……舞蹈社大四的也就只有三个。”
“那你自己也可以报名参加啊!”
杜夕霖对于她的油盐不进,急切又懊恼。
“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参加?”
“你又不是不会,不敢去跳,”杜夕霖说着,“我就是想让你上去再跳一次!大学四年,除了舞蹈社集体表演,你个人独舞还是刚进B大迎新晚会上跳的,也是因为那一次你才被老师看重招进了舞蹈社,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考虑考虑吧。”宥梨点点头,故意吊她胃口一样。
她眯眼笑成条线……横平推拉式玻璃大门后是一个宽敞的练舞厅,设施配置的也是相当齐全,而且还有专门的休息室。
门口告示训练时间一周两次,并且全安排在了周末下午。除非学校安排任务需要组织节目,一般是比较清闲的。
“门没关?”
门口的人不经眉头一皱,推开大门,随之而来的两种差异的声音:
“等会再来一遍。”
“好。”
“先休息一会。”
“呼——”
前面扎着丸子头,身穿白色体恤,牛仔短裤的女生正靠在压腿栏杆上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并没有发现门口有人到来。
中间身材泼辣穿的身黑色女团装的女人生,弯着腰活动筋骨,她刚竖起腰板仰头面额,就从落地玻璃镜内看到了后面的人。
“哟!”
伴着她这一声,引起旁边的那位也看到了她。
“社长?”
“我进来的时候发现门没锁,还想着里面会是谁,原来是你们俩。”宥梨嫣然一笑。
“你今天怎么会来?”冉小茶穿黑衣,副社一般大小事务都是她处理。
另一位则是常乐。
“看看。”宥梨转口问,“你们是在准备毕业典礼的节目吗?”
“对。”常乐还指了下她们两人,说道,“我们俩一起。”
“挺好的。”她边说边点头。
常乐打趣道:“你是领导来视察工作吗?”
“这话说的,”宥梨都被她折煞了。
冉小茶不知该不该问:“你是不是,不对!”她又重新问道:“你会不会参加?”
毕业典礼?想想就知道,问的十有**是这个。
宥梨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好呀!”
两个一拍即合过年了一样。
“你们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了。”她今天真只过来随便看看。
“那好,拜拜。”
-
濠江郊外老旧住宅区里,“咚!咚!咚!”
“麻麻!有人敲门!”小女孩稚嫩的童声传进厨房。
“你等麻麻来开!”女人嘱咐她道。她现在正在忙碌地做饭,手都没来急洗,只好先用抹布正反擦两下。
小女孩好奇地爬在生锈的绿色铁门上,搭着小板凳,两只小手撑在上面,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透过上头模糊的观察孔看外面的人。
“下来,下来,”女人将孩子抱下来。
她自己警惕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你嘅是?”
外面站着三个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还都带着副墨镜,衣服上也没有丝毫标志,只是腰间挂着条银色铁链。
这三人并没有回话,从后头走上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两包密封的黄色纸袋,上来就很直接地塞在女人手中,然后离开了。
“真奇怪。”女人纳闷道,她将门关上,把两包东西放到桌上,根本想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妈妈这是什么?”小女孩惊奇地问道。
“唔咳不晓得嘞。”说着她便走到柜子前去找剪刀。
剪刀找到了,女人打开第一个纸箱子,人都看傻。
“哇!麻麻好多钱嘞!”
全是钱!女人迫不急待地打开第二个纸箱子,结果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她把盖子打开,
“啊!”
吓得往后一倒,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不要看!不要看!”女人自己都没缓过来,下意识才顾上孩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她仔细一看,这只粗烂的手,好像是她,丈夫的!
她赶紧将其盖,拿着准备出门报警。
“你自己在家,不要乱跑。”女人叮嘱道。
女孩怕是受了惊吓,“不要,麻麻,我怕!”
“乖,听话!”她大吵大闹的,女人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出门。
“……”女人半张着嘴,马上将门堵上。
那三个人又出现在了外面。
靠门最近的黑衣人一个机灵往里按住,女人死撑着,但力量上有悬殊,黑衣人稍用力就把门推开了,女人差点重心失调摔在地上。
“你嘅搞么子!”女人护紧旁边的小女孩,警惕地朝他们吼道。
“你老公不会回来了,要么拿钱活命,要么……”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手从脖子上划过。女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惊恐道:“你嘅犯法!!!”
“哈哈哈哈哈!”犯法?可笑至极。那三个人像流氓一样大笑起来,“你老公也犯法了晓得不!”
“这……不可能!”
“报警是没有用的。”黑衣人不想跟她废话,警告她道,“不想跟女儿分开,就给我老实点。好好拿钱过日子,不要起什么歪念头。要不然!看是警察办案快,还是你女儿死的快!”
女人听着最后一句,心脏猛地一跳,看着怀中的宝贝女儿。带着恨意,眼睛朝他们瞪过去,眼珠子都快胀出来了,怕不是想把他们给吃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她不能赌上女儿的命啊!
他们走后。
女人跪坐在地,抱着小女孩将她的头埋进怀里痛哭。
刚刚那三个出了旧楼,坐上专门的小轿车离开了。
车上,他们三个卸掉了这身伪装,变回实实在在的地鼠流氓。
坐在副驾使上的那个侧身偏向后头,惊奇地问道:“老大!这不是二爷的作风呀,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对啊!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把她们带回地下城,然后给爷打工还债吗?怎么还倒贴十万。”开车的这个也不太理解今天非暴力行为。
“二爷,是那种按理来的人吗?”后面三人伙的老大,冷笑着说道还带点讽刺意味。
“哈!……也是。”副驾使上的人,转回去重新坐正。无聊地扳出车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猥琐地发笑。
“喂?姐。”后头的人偷摸着打电话道。
“我要你办的事办完了?”里头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已经给她们了。”
“你的钱我会转给你,这件事……。”
“明白,明白。”男人压底声调,但透露出的窃喜根本藏不住。
电话结束,他微信到账五万。
“老大,什么事,这么开心。”副驾使上的人又没耐住好奇心,白痴般地往后看。
“关你屁事!”男人对他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