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在云雀村里,虞乾和纪殊彦受到热情的欢迎,一路上被各种投喂,水果、花环、山栗子等装了满兜,到了神庙前,虞乾都快看不见路了。
神庙门口,勐勒祭司带着两个拿着竹篮的村民笑呵呵地等着了。
“祝颂大人来了。”
虞乾连道不敢,一边将东西交给村民,一边状若无意地说,“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我想收一些山货带走,要联系谁呢?”
“祝颂大人要什么山货?我们每家都有的,不够的村里凑凑就有了。”
“野生菌、野味都行,最好是野味。”纪殊彦接口道,装作嘴馋的模样,“早年我在京都吃过一回你们莨月的野味,那可是太绝了!这次来莨月我一定得大饱口福!”
一健硕村民装水果的手停了停,不以为然地道:“这位公子吃的野味肯定不是我们金鸾部的,我们金鸾部早些年根本不与外界交易,就最近几年才开始与北沧通商的。”
“哦?可据我所知,莨月与北沧已经通商几十年,至少十年前京都就有专门出售莨月野味山珍的酒楼了。”
虞乾挑出两串樱桃,给纪殊彦递过去,“为何单就你们金鸾部不与北沧通商呢?”
“谁知道呢,本族那边不允许呗!”另一位村民道,“好在我们有活女神指示,当年雪灾才不至于被饿死……”
话说一半,勐勒祭司的呼唤声催促他们进去,虞乾便与纪殊彦一道随祭司进入神庙。
刚迈过门槛,耳边就传来一声鸟类的悲鸣,纪殊彦耳中一痛,比上次更猛烈的嘈杂声袭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人在欢呼、庆祝着什么,他们的身上有金色的光芒,嚷嚷着那些听不懂的话语……
虞乾见势不好,赶忙背起他跑出神庙,进入桃林大屋。
伏在虞乾的背上,纪殊彦面色惨白,耳中嗡嗡作响,好在远离了神庙,那些声音也逐渐消失。
“这位纪公子,灵念很强啊!”勐勒祭司站在桃林大屋前,隔着窗户与虞乾说话,“经历过祝颂,还能再次感应到金鸾,纪公子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虞乾将纪殊彦轻轻放在临窗的榻上,“一般的修道者罢了。”
“一般的修士可达不到这样,这些年老朽也见过不少北沧修士,没一个能像纪公子这般!”
“昨日小朝拜明明没有异常,为何今天又不行了?”虞乾不解,“这感应怎么时断时续的?”
“时断时续的才是正常的,少有人能在第一次接触金鸾就能有所感应。”勐勒祭司道:“纪公子感应到的金鸾是什么情绪?”
纪殊彦离开神庙后就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是单一的情绪,更像一个场景。”
“场景?!”勐勒祭司吃惊的瞪大了眼。
金鸾部族选拔祭司就是看谁能与金鸾有所感应,先选出灵念深厚的族人,再日以继夜地接触金鸾、接触神庙,只有能感应到金鸾的人才能成为祭司。
最初是感应到金鸾存在,再随着岁月沉淀混个脸熟,再慢慢去感知金鸾情绪。这个过程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有多少祭司直到死去,最多才能感知到金鸾的情绪,从而判断祝祷之事可否能成。
而纪殊彦,他感知到的是场景!
不是某一种情绪,而是画面!
一个画面能表达的东西就很多了,说不定还能得知当年金鸾密辛!
“前头那次先是听到了一声高亢的鸟鸣,紧接着是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不太真切。”
“这次也是先听到鸟鸣,但是情绪不一样,这次的……很悲伤,然后也是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太吵了。”
纪殊彦现在还觉得自己像被罩在铜钟里,外头有人哐哐撞钟一般,整个神魂都在颤动。
“那些人说的什么?”勐勒祭司急切地抓着窗棂,整个上半身都探进来了。
“我不知道……”纪殊彦仔细捕捉那片嘈杂中的人声,摇头道,“他们的语调很奇怪,不像是我们的语言。”
“语调奇怪?”勐勒祭司捻着腰带,“怎么个奇怪?能学几句吗?”
“……”纪殊彦张了张口,努力好几次,最终摇头道,“我学不来那种语调,有点像唱歌,又有点像念咒。”
这时,一段奇怪的吟唱从内室传来,巫从内室而来,神色莫名。
纪殊彦的眼睛一点点的睁大了,这就是他感应到的那种语言!
“你听到的是这种语言吗?”
纪殊彦连连点头,这种既不像四国话,也不像兽语的语言,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村长,您知道这种语言?”
村长?巫还是云雀村的村长?!虞乾与纪殊彦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惊讶。
“这是先民时期的语言,也是祝颂乐最初的版本。”
巫佝偻着缓步而来,慢慢在门边那张圈椅上坐下。上午的阳光温暖热烈扑洒在屋前,却恰好绕过了巫坐的位置。
勐勒祭司不解,“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再用了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巫将拐杖横放在腿上,“幼时听我的师父说,她们那会还是用的这套先民语言唱祝颂,后来有一年大朝拜时女神忽然感应到金鸾,显灵说不爱听这套语言,这才换了莨月话的。”
看祭司也是一脸原来如此,方才知道的模样,虞乾二人愈加奇怪,活女神感应到金鸾显灵这么大事,祭司都不知道的?
见虞乾二人诧异,勐勒祭司略带惭愧道:“二位有所不知,老朽愚钝,自二十六岁初次感觉到金鸾存在,至今只能感知出喜与怒两种情绪。”
“老朽担任云雀村祭司时,村长已经不主持祝颂很多年了。”
怪不得他看到纪殊彦第一次进入神庙就能感知金鸾,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他的年岁,四十来年才感悟到两种情绪,确实有些迟钝了。
纪殊彦有些疑惑,“我感知过两次,两次的场景中最开始都是一声鸟鸣,第一次高亢,应该是愤怒,第二次则是悲凉。我感知的场景到底是在干什么?”
“在你们的传承中,金鸾的传说是什么?”
勐勒祭司看了看巫,巫眼皮都不抬地说:“看我做什么,我一个退位的村长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事。”
勐勒祭司忙赔笑道:“村长可别这么说,云雀从来只认您这一位村长,哪有什么退位之说。”又对虞乾他们道,“关于金鸾传说的事,这里没人比村长更熟悉了。”
言下之意是觑着巫来说。
巫没好气地瞥了眼祭司,慢声道:“在金鸾部族的传说中,金鸾喜好凤尾花,热爱人间舞蹈,是祈祷人间歌舞升平,人民安居乐业的舞神。”
“所以金鸾的祭火仪式需要祝颂善舞,若能感应到金鸾而舞就更佳。”
“相传金鸾是玄雀山的山神,祂天生神力,刀枪不入,也是部族的守护神。”
“部族的祭火仪式,也是为了感谢金鸾对玄雀山、对部族的守护,才年年以凤尾花献之蜜,最善舞的女儿奉之舞。”
“至于活女神,据说是为了更好的侍奉金鸾,而选出部族里最纯洁美好的女孩,长住神庙时刻等待着金鸾的降临。”
如此说来,金鸾能够被感应到,是不是说明金鸾是还存活于当世的神鸟?
“这就不知道了,我是没见过。”巫低着头,专心地给拐杖擦灰,只猜测道,“你感知的场景有可能是先民们遇见金鸾时的场景……”
可是悲鸣……?虞乾感觉还是不对,祝颂服饰的静止咒,舞步中的玄门罡步,这些都表示祭火仪式应该不止于感谢,更像是在阻止什么的发生。
“祭火仪式存在至今有多久了?”
巫想了想,道:“自部族成立就有了,应该近千年了。祝颂传承都是一对一的口传心授,我也是在本部学成后留在云雀村的。”
近千年的时间,有太多事物会发生改变,传说也是。口口相传是最容易出错的方式,每个人在讲述信息时都会加入自己的主观感受和理解,这种主观性极易在传递过程中发生改变,进而出现误差。
但无论是巫还是祭司,都是传说的传承人,他们这代没人知道,真相就只能往上追溯。
虞乾也不打算在他们这里问了,“女神找我们什么事?”
提起这事,勐勒祭司正色道:“不是你们,是你。”看着虞乾又道,“女神说昨日你在祝颂时,她感觉金鸾有情绪散发。”
“满女神说希望你再跳一次祝颂舞!”
巫闻言,沉声喝道:“不可!非朝拜日,不得祝颂!”
“这……”勐勒祭司迟疑,这是活女神降下的法旨,他作为祭司,让他去忤逆女神,不太合适吧?
看着祭司这怂样,巫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她一个刚上位两年的女神,真以为自个是云雀第一人了?!”
“你就告诉她,我不同意!”
正当僵持不下时,冉阳急匆匆地赶来,“不好了,烟瘴蔓延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