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阁本纪 第30章 兵变

这会的寨门大开着，冉阳熟悉地来到哨塔下喊道：“娄大哥！我是阳阳，我带了两个朋友来耍一哈。”

哨塔上探出一个戴着面具的脸，仔细看了看来人，便拉了拉左手边的绳子，再冲冉阳他们摆摆手。

“走吧，我们进去了。”

虞乾和纪殊彦跟在冉阳的身后迈进了云雀村的大门。

一进来，纪殊彦就感觉身上一沉，灵力回转得极为艰难，他低声同虞乾道：“这村里的控灵阵好古怪，比天机阁的禁灵阵还要强势。”

见虞乾皱着眉头，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纪殊彦又道：“在这里我怕是连储物袋都打不开，我们……”

虞乾见他急了，忙伸手拉住他道：“冉阳说的不舒服的感觉，我也感觉到了。”

听到虞乾说不舒服，纪殊彦反手扣住他手腕，心跳略快，别的倒没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被什么盯上了。不太舒服。”虞乾的手指尖有些发白，还是安抚他道，“别紧张，冉阳既然能跑这么多次，必然有把握将我们平安带走的。”

“我不喜欢她。”纪殊彦心里道我更不喜欢她看你的样子。

“阿彦。”虞乾主动握住他的手，宽大的袖子笼罩着相握的两只手，笑道：“不需要在意别人，那些都是外人。”

外人……纪殊彦一个恍神，那我们是内人？……

身体被虞乾领着走了好久，晕晕乎乎地被牵着坐下来，纪殊彦才慢慢开始回神。

“纪公子？不会中暑了吧？怎么都没反应了？”

耳边冉阳的声音喋喋不休的，纪殊彦终于回过神来：“我才没中暑！我身体好着呐！”

见他真的没事，冉阳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这里是村里的客房，一般来了行脚商人就会在这里住宿。不过除了我，平常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你们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见活女神。”

云雀村据称是百年古寨，在金鸾部落里也是能排上头几名的大村寨。村寨约有四百多户，共两千余人常住。

整个村寨整体呈灰黑色，墙体是由石块和陶泥组成，有些平整的墙面还被村民们用陶片拼凑成奇异的图案，有些像云，有些像花，有些像鸟雀……

虞纪走在村寨中，随时可见村民们在房前屋后悬挂不知名草药，几乎家家都在炖煮羊肉。

纪殊彦闻着空气里浓郁的羊膻味，道：“这村子伙食可以的嘛，家家户户都在炖肉。”

“这也就是祭火期间了，云雀村一年祭火一次，相当于我们北沧过年。”冉阳道，“祭火分小朝拜和大朝拜。小朝拜是七天一次，逢朝拜就要吃祭火饭，需要用到羊胸骨。所以朝拜期间，云雀村几乎家家炖肉。”

“他们挂在门前的是什么草药？”

冉阳看了一眼道：“那不是草药，那是晒干的凤尾花。在莨月的传说中，金鸾最喜凤尾花，所以朝拜期间，他们都会在屋子四角挂上凤尾花，希求金鸾的降临。”

走了盏茶功夫，三人来到村子里最大的建筑前。这是一座两层高的石楼，以石为墙，以石为廊，以石为柱，以石为瓦。这里少有那种红色的陶土，反而是用一种灰白的泥土替代了缝隙中粘合的部分。

“这里是云雀村的神庙，现在在位的活女神叫黎满，你们称呼她满女神就行了。”

冉阳引着纪虞二人进入神庙，在迈过门槛的一霎那，纪殊彦神志一阵恍惚，无数纷扰嘈杂的声音接踵而来，尖锐高亢的鸣叫声和一些听不懂的人类语言混合着冲击他的耳膜。

只这一瞬间，纪殊彦感觉自己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中传来刺痛，眼前的场景都重合了……

而在虞乾的视角中，纪殊彦一进来便站定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神龛上高悬的金鸾神像，连自己喊他都没有回应。

这不对劲，虞乾果断地将他扛出神庙。在跨过门槛，回到村寨里的一刻，纪殊彦仿佛溺水的人忽然喘上气了，大口地呼吸了好一阵。

“我、我刚才听到，很尖锐的鸟叫声。”纪殊彦坐在神庙外的石坛边，头顶是正午高悬的太阳，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身体由内向外地散发着寒气，“还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说的什么、我却听不懂……”

虞乾按住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传递一点温度。

“这位公子与我金鸾部有缘，第一次进神庙就能听到来自金鸾的呼唤！”

说话者是一位头戴彩色羽冠的老人，他年纪大概六十五岁上下，身披青灰色羽衣，手中拄着一根由四根骨棒捆绑在一起的手杖，手杖的顶端雕刻着羊角。

“这是勐勒祭司，是云雀村地位最高的人。”冉阳介绍道。

“诶，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能在一些时候感知到金鸾的情绪，云雀村地位最高的只能是女神。”勐勒祭司双手拄着手杖道，“听小妹说，你们想求一块云母精石？”

听得二人解释后，勐勒祭司沉吟一会后道：“当初雕刻神座好像还剩了一些精石，倒是可以给你们匀一点，不过……”

“你们也知道，我们云雀村一年有一次祭火活动，今年仪式出了些问题，导致现在我们没有祝颂者领队，我看这位公子与我金鸾极有缘分，不如就由公子做祝颂领队进行接下来的朝拜吧？”

“等祭火仪式圆满成功，我便做主给你们一颗拳头大的云母精石，可好？”

虞乾和纪殊彦眼神短暂的交流了一下，虞乾笑着说：“我们初来乍到，这祝颂者需要如何领队我们一概不知，祭司也不怕我们搞砸了这么重要的仪式？”

“不怕不怕，我们有专人教你的。”

“那你们为何不自己选祝颂者去领队呢？”

勐勒祭司顿住了，面皮不自觉地微微抽动了几下，道：“祝颂者不能是本村村民，必须是外村的。”

“你也看到了，阿彦他进入神庙就会神志不清。”虞乾道，“到时候朝拜时肯定要进到神庙中去，不如换我来做祝颂者，他从旁辅助，这样行不行？”

勐勒祭司琢磨了一会，最终同意了。约好下晌去学祝颂舞，勐勒祭司就离开了。

冉阳他们回到先前的屋子，吃饭时，冉阳道：“我们之前说好是一个月回去，现在情况有变，一月之期怕是赶不及。我准备下午回趟冰泉镇，你们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的？”

收好信笺后，冉阳轻装上阵回冰泉镇了。

虞乾和纪殊彦休息了一会，来到了祭司所说的那个专人教祝颂的地方，也就是神庙后面桃林里的大屋中。

“你们是谁要学祝颂？”房屋深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虞乾上前一步道：“是我。”

后屋传来一个“笃”“笃”“笃”的声音，一道佝偻着的老媪拄着拐走了出来。

老媪身着黑色布衣，腰间环绕着一圈镶着银片的刺绣飘带，行走时银片互相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外乡人想要学习我莨月的祝颂，可没那么容易。”

老媪走近了，虞纪二人才发现老人身量很高，哪怕是佝偻着，几乎能跟纪殊彦同高。

“我们与勐勒祭司有约定，我给你们做祝颂，完成今年祭火仪式后，他给我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有命重要啊？”老媪呢喃道。

虞纪二人相视一瞬，虞乾问：“老太太此话何意？做祝颂者会有性命之忧？”

“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年祭火邪门着呐！往年都是一支祝颂队伍就能完成仪式，今年来了三个祝颂者都失踪了，完成一次小朝拜就失踪一个祝颂者。”老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跟周围的黑暗连为一体。

“现在啊，都找不到祝颂人了。你们应该是被勐勒那老东西哄骗了，我们这村子里能有什么外面没有的东西啊？”

“勐勒祭司答应给我们一块云母精矿，就是做神座剩下的石料。”

“做神座的石料……还有剩的？”老媪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别是哄你们的吧？”

又说了几句，老媪见他俩确实是勐勒祭司让来的，也不再多问，开始仔细跟虞乾介绍祝颂的流程和要求。

云雀村祭火仪式已经流传百年，有详细的一套流程和规矩。

仪式从每年的五月初七开始举行，共四十九日。分为七个七日，第一个第七日会由一名祝颂者带领七人队伍进行全村游行，最终在神庙朝拜作为结束。第二个七日队伍会增加七人，一直叠加到第七个七日，加上祝颂者共五十人。游行到神庙，带领全村大朝拜后仪式结束。

前面六个小朝拜当日，需要将羊胸骨和灌好的肥肠，加入豆腐、红枣、红糖等物大火炖煮。将煮好的胸骨肉捞出，并从肉汤上撇取少量浮油盛于器皿中，然后往锅中下入糜米，熬成稠粥作为祭火饭，全村分食。

大朝拜当日，祝颂者需穿戴全部祝颂服饰，沿着固定的线路跳祝颂舞，一直到仪式结束，全程大概需要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