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乔屿的事,在温塔看来,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萧厉今天中午过来找她的主要原因,除了是真的想要看看她之外,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他之前提过的,去傅怀山的私人馆藏参观的事情,他们把时间定下来了,就在这个月的十五号。
温塔喜出望外,没想到萧厉的效率这么高,她之前还以为,这种事情起码得过个一两周才能有新一步的进展。
毕竟同样日理万机的温祝华女士就是这样的。
既然和傅怀山的时间定在了十五号,那温塔就算是十五号再没有时间,也会叫自己不得不空出来时间。
看着她惊喜的样子,萧厉坐在对面,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那我既然事情办的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他恬不知耻地把脸主动往前凑了凑。
温塔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想起刚才萧厉抱着她在办公桌上做的事情,她现在就恨不能抄起自己面前的盒饭,甩到他的脸上。
终于,温塔记起自己原本要和萧厉说的事情。
“萧厉。”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老神在在地抱胸看着面前的人。
多亏家里从小到大的培养,温塔的仪态也是一等一的好,她挺直脊背的样子,就算是江月湾湖里常年养的那几只天鹅,也不及她的气质。
“嗯?”
萧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终于是可以收到什么奖励了,结果温塔却是对着他说:“你以后来美术馆就来,别带什么花了。”
“为什么?”
萧厉不理解。
是他送的花不好看吗?还是温塔觉得他每次送花都太引人注目了,她不喜欢?
温塔深吸了一口气,结婚半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萧厉的面前提起这回事情。
之前自从知道他根本不懂什么艺术和审美之后,她为了叫自己清净,几乎都会再避免自己和他交流这方面的东西。
但现在她的美术馆开业,他连着两回都往她的美术馆里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温塔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她板着脸,一点儿也没有打算给萧厉留脸面地说道:“因为你送的花都不好看。”
萧厉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坍塌。
没错,萧厉,因为你的审美实在是太差劲了!
温塔在心底里反复念叨了半年的事情,终于能在今天脱口而出,这叫她感觉到无比的激动。
但她面不改色,只是盯着萧厉,又说道:“萧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许你喜欢那些花,觉得他们包扎得很好看,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而且你送的花,你自己没有觉得,它和我的美术馆风格一点儿也不搭吗?”
“不搭?”
萧厉怎么可能发现不搭呢?他觉得,温塔抱着他送的花的样子,简直美到不得了!
温塔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估计真是一点儿也没发现。
这不禁叫温塔想起自己和萧厉刚认识的时候。
在温塔和萧厉刚认识的那些阶段里,发生过一些叫温塔至今想起来都啼笑皆非的故事。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温塔一个人在哀嚎——
那是他们相识之后的第二次见面。
明明温塔在和萧厉第一次见面过后,就已经和温祝华女士明确说过了,自己并不喜欢萧厉那样的男人,但温祝华女士还是强硬地告诉她:“再去约会看看吧,他现在的确是家里能够筛选出来的最好的选择。”
“是你们现金流上的最好选择,不是我结婚对象的最好选择!”温塔试图反抗。
然而,她的反抗在从小到大都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说一不二的形象的温祝华女士眼里,简直渺小到不值一提。
温塔最后还是不得不和萧厉进行了第二次见面。
他们第二次约会的地点选在了美术学院边上的音乐台。
因为温塔那天恰好要去美院看画展,附近的音乐台建筑环境不错,又可以喂鸽子,是很出名的约会地点。
温塔的想法是尽早结束掉这场并不想要的约会,然后自己单独去美院看画展。
但结果自然不如她意。
她和萧厉约的是上午见面,按照她的计划,她应该在中午用完午饭后就和萧厉分开,自己单独前往美术学院。
但是在用完午饭后,萧厉居然对她说道:“对了,听说你喜欢看画展,正好我知道,这里的美术学院正在办毕业生展览,塔塔你感兴趣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温塔着实有些意外。
因为凭她对萧厉第一次约会的印象,他应该不会是一个喜欢主动欣赏画作的人。
但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想要一起去看看,家里又要他们接触接触,温塔在狐疑之下,还是同意了他的邀约。
好吧,其实是温塔自己也实在有点好奇,这么一个并不懂艺术的人,既然主动提出要看画展,那他看展的时候,又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就这样,她和萧厉在用完午饭后,又一起到了美术学院的毕业画展厅。
当时在美术学院的毕业展览外面,好巧不巧,有一片临时的慈善卖书集市。大多都是学生们将自己不需要的二手书拿出来进行售卖,售卖出去的钱,大家会统一收起来,以各个班集体的名义,进行慈善捐赠。
正常情况下,除非一些已经不会再版的珍藏品,不然温塔当然不需要沦落到去买一些二手书籍,但这是美术学院的慈善活动,既然碰上了,那她当然还是要在展厅外停留下来,象征性地转上一圈。
万一真有最近想买的书,恰好也可以为慈善事业做点贡献。
她于是和萧厉说了一声后,便和他一起又先逛起了这片露天的二手书市集。
那段时间的温塔刚刚回国,思想还有些眷恋着从前的自由,尤其现在还在被迫和一个她并不怎么喜欢的男人约会,所以她在看到书摊上突然出现了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时,脚步驻足了下来。
这是一本双语版本的书籍,翻译是温塔之前没注意过的一位学者。
不过印在书籍封面上的那行小字,倒是每一个版本都翻译的大差不差。
“瀑布歌唱道:‘我得到自由时便有了歌声。’”
——这便是吸引温塔真正停留下来的东西。
她拿起这本书,纵然家里的书柜上明明白白地还摆着两本不同版本翻译的《飞鸟集》,但是温塔拿起这本书,还是觉得,自己想要再买一本。
萧厉站在温塔的身边,见她拿起了一本《飞鸟集》。
这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作品,他知道,以前的课本上提到过,其中比较出名的几句,萧厉也能背出来。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他见温塔感兴趣,便问道:“想要这本吗?泰戈尔的诗集,我也挺喜欢的。”
“是吗?”
这是萧厉这天第二次出乎温塔的意料,但是想起上回他送的蓝宝石,这一回,温塔切切实实地长了个心眼。
她举起书籍的封面,对着萧厉,手指点着封面上的那行字,说:“我喜欢这一句!”
萧厉看了眼诗集封面上的句子,立马会意道:“我知道,塔塔,你喜欢自由,我也喜欢自由,我想没人会不喜欢自由。”
温塔挑眉。
紧接着,她便见到,萧厉掏出了手机,把这本书给买了下来。
他装的像模像样,就连温塔也被他唬了一刹那。
他真的知道,她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吗?
就在她一边慢吞吞地继续逛着集市,一边思索的同时,突然,温塔又听见萧厉对她说道:“塔塔,我和你保证,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我绝对不会干涉你任何的自由,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什么诗和远方也好,什么梦想也罢,我都会做你最狂热的信徒!”
他的怀里还抱着泰戈尔的诗集,那些话说起来一板一眼,像是郑重的承诺。
但是温塔却在一瞬之间明白了。
不,他根本不懂,她想要的自由是什么。
关在笼子里的自由,并不叫自由。
温塔抿紧了唇瓣,没有回答那天萧厉的话,只是在约会结束的当晚,再一次向温祝华女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和萧厉并不合适。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
她的想法,并没有得到任何实际有效的反馈。
现在又是这样。
意识到思想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真的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温塔也知道,思想从来不分高低贵贱,但她觉得,两个人的思想,至少得分合适和不合适。
温塔忍了又忍,终于,走到沙发上举起萧厉今天送来的这束玫瑰花,扔到他的怀里。
“总之,萧厉,以后你再也不许往我的美术馆送花了,听清楚了没有?”她言简意赅道。
萧厉张了张嘴,似要辩驳,但是这一次,终于是温塔拦住了他的话。
她补充道:“哦不,是所有的花都不许送了!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萧厉的话终于噎在了喉咙里。
向来炯炯有神的双眸在温塔斩钉截铁的话说完之后,也罕见地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温塔,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她刚才说的短短的两句话。
哦,她不喜欢他送的花,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送的花。
难怪上回她的脸上表现的那么不情愿。
明明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忽而受伤的像只鸵鸟。
厉:别说了,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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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歌唱道:‘我得到自由时便有了歌声。’”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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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