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质变 第12章 12

药事管理学是所有药学生的必修课程，这周日上午，应学校课程实践环节的要求，药学专业的学生要坐大巴去本市的一个药厂参观了解药事活动。

因为一部分同学选择了骑自己的电动车或是打车前往，大巴车的座位空余很多，并没有专业限制，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林黎和李悠然、纪舒挑了一辆外观看起来会舒适的大巴坐了进去。

她们上车没多久，韩朝也跟着坐了上来。

纪舒看见他，有些疑惑：“你不是都大四了，怎么也要来参观学习，药事管理没过？”

韩朝解释：“我交换的那两年修读的是一些专业性更强的课程，没修药事管理。”

“哦——”纪舒点了点头，放下了扒着前方靠背的手，坐回了座位。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大巴在药厂内停下，同学们纷纷下了车，跟着领队老师和接待人员进了一栋主楼。

她们需要先去会议厅内参加个开幕式，听药厂人员讲一下他们的药厂史。

会议厅在七楼，林黎她们一进去就看到电梯口前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在等电梯。

四人看了一眼，非常默契地选择了爬楼梯。

昨天刚刚体测过，林黎体测完的当天只是觉得非常累，但睡了一觉体测的后劲就上来了，浑身酸痛无比。

只上两楼似乎就能要了人半条命，林黎叉着腰慢吞吞地扶着栏杆上着楼，看起来像外面被烈日晒蔫了的花草一样，身旁的纪舒和李悠然也比她强不了多少，三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萎靡不振。

这时候就凸显出来了男生体质的优越性，韩朝像没事儿人似的，好整以暇地在三楼转角处等着她们。

说是等，但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神情倒像是看笑话似的。

“哎，”他抬了下头，朝她们调侃道：“你们三个昨晚被鬼追了?”

“呵”那是林黎她们三个异口同声发出的。

她们三人很隐晦地用眼神短暂交流了一瞬，面上继续保持着方才奄奄一息的神情，避免打草惊蛇。

若是韩朝早知道他下一刻会成为生产队的驴，拉着纪舒她们三个沉重的磨一口气上四层楼，他此刻一定不会选择站在这里幸灾乐祸地等着那三个罪魁祸首。

然而已经晚了，剩最后两个台阶时，纪舒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步跳了上来，像是预感到什么，韩朝心猛一跳，转身就要跑，但下一刻，身后一重，纪舒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紧接着林黎和李悠然就像磁吸扣一样紧紧拉住了纪舒。

“走吧！”

“可以上路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

三个声音在身后接连响起。

韩朝：……

楼道里很快响起了韩朝不满地抗议声——

“各位大姐，再扯下去我短袖没法要了，待会儿我该怎么见人?”

纪舒抬头看了一眼韩朝被她扯出的“香肩”，思量一瞬，大发慈悲地将手搭在了他肩上，似乎怕他逃跑，她极快地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姿势像是警察逮捕要犯。

韩朝看了一眼，随后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头开始萎靡不振地像一只超负荷工作的勤恳老黄牛一样拉着身后的三只重磨攀爬上楼。

开幕式结束后，同学们四散开来，跟着不同的接待员去参观药厂的工作领域。

林黎她们跟着一名接待员去参观了地下室的药品存放库。

存放库面积很大，里面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有很多，参观了药品入库出库流程后，林黎她们转弯来到了里面的一个走廊里。

走廊里又冷又暗，这里乌泱泱地围了不少同学，都在排队参观里面明亮的冷藏库。

好奇心催使，林黎跟着挤了进去。

甫一进去，刺骨的冷气便包裹了人全身，冷气猛然被吸进肺里，像是僵滞住了似的，让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林黎同其他方才也一同进去的同学一样，纷纷有些受不住，急忙转身返回。

门外挤了很多同学，林黎沿着边上走了几步，从斜坡上朝着走廊的平地上走去。

方才冷冻室内灯光很亮，一出来看到外面昏暗的环境后，眼睛有些不适应，林黎走得很小心，她避开了斜坡上放着的几条黑色软塑料管，跨过了走廊边上细窄的盖着铁制防护网的排水沟，双脚终于踏上了平坦的水泥地后，林黎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高中崴过一次脚后，她对这事儿就怕得紧。

但意外往往会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降临，她大步在平底上走着，离李悠然她们越来越近，脚步越发的轻松欢快，李悠然和纪舒正在聊着什么，背对着她。

林黎准备在背后拍一下她们，拉着她们换别的地方逛。

许是方才在冷冻室冻着的缘故，又或许是方才在斜坡上走小脑还没缓过来的原因，下一秒，右脚突然失衡，林黎直直向斜后方倒去。

骤然突袭的失衡感也夹带了恐惧，慌乱之中林黎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本能地去拉身前人的衣服，想要借此保持平横。

但狗血的是，她没抓紧，衣角从她手中轻飘飘地滑了下来，她想或许被她抓衣服的人在刚刚极短的瞬间内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当了保持平衡的栏杆。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林黎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摔倒，下一秒，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疼痛感瞬间从脚腕迸发到全身，并让大脑高速运转。

平地摔真是衰啊，林黎心想，大概是高中那次崴得比较严重，韧带有些松弛损伤，她现在要比常人更容易崴脚，疼痛感也更强烈。

身体持续的失衡感和脚腕的巨烈痛感让她一时无法站起身，而比这些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周遭同学纷纷投过来的目光。

令她万分尴尬。

大概是周遭太黑太过混乱，此刻除了她这个摔倒的当事人，周围的一些同学也愣在了原地，一时没人上前扶她。

在一片嘈杂怔愣之中，韩朝从她身后顺手捡起了她被摔在地上的手机，走了过来，弯下腰向她伸出手：“能站起来吗？”

林黎借力半蹲了起来，右手紧紧压着右脚腕，她朝韩朝挥了挥左手，示意他没事，别围在这了。

她能明显感觉得到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怕是这样下去再围个几分钟，负责老师都要过来了，这种校外实践活动最怕的就是有同学出事，若真是有同学在实践中受了伤老师要担责受批评处分，实践进度也会受影响，林黎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让别人因为这事儿觉得自己麻烦。

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她略缓了缓一咬牙扶着韩朝站了起来。周围有一些各个专业的同学很快从怔愣之下回过神来，忙上前问她有没有事。

林黎强行露出一个笑容，笑呵呵说道：“哈哈哈，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众人看她神色如常，应是没什么大事，很快就散了去。

李悠然和纪舒终于挤了过来，接过韩朝的位置去扶林黎。

“怎么摔了？”

“还能走吗？”两人接连问道。

林黎重心如今全在左脚上，右脚腕倒是没方才那样痛了，她不想因为这事儿太受人关照，便笑道：“嗐，没事儿，刚才没站稳，平底摔了一跤。”

她故意叹口气佯装失落道：“唉，就是有些丢脸。”

“谁知道怎么摔的，八成刚才地上有小鬼看我长得俊俏，扯了我一把。”

被她这么一胡诌，纪舒和李悠然倒是彻底放下心了，打趣道：“真有你的。”

“我们俩刚才在前面，身后突然乱糟糟的，一转头发现后面乌泱泱挤了一堆人，还在想这药厂里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吸引人。”纪舒笑着用手肘戳了戳林黎：“原来是你这么个俊俏的小女娘摔倒了啊！”

……

韩朝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她们三个东聊西聊，神思却不在这方面，他眉头微微蹙着，视线落在林黎的右脚上，复又看向林黎正与人打趣的笑脸上，罕见地变得沉默凝重。

方才他离得近，冷藏库和一旁的药品货架区有几缕光线刚好照在走廊上，他瞧得真真切切的，林黎方才那一跤摔下去，脸瞬间就白了，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痛，她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根本不敢把重心移到右脚上，哪里是她口中的云淡风轻。

这时候大家参观得已经差不多了，韩朝跟在林黎她们后面，出了储藏区，到药厂门口等着，一会儿等人聚齐，大家一起合影留念完就可以走了。

她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休息，林黎掏出手机想切个歌，一摸口袋空的。

她顿时慌了，“诶？我手机呢？”

“我记得刚参观零装药品区的时候你还拿手机搜了一个药，会不会是落里面了？”李悠然又看了眼林黎身上的装备，没拿包，只有上身防晒衣上有两个浅口袋，八成可能是刚摔倒的时候掉出来了，方才那里围了那么多人，要是有人捡到肯定会发到年级群里询问，但群里没消息。

那应该就是掉角落里了，她看了眼林黎的脚腕，很快又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站起身正要回去帮林黎找手机。

这时旁边突然幽幽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还在想你什么才能想起你的宝贝呢？”

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见韩朝手上正举着一个手机。

手机壳那面正对着她们三个。

壳上是用古早霸总风字体写着的“如何让闺蜜宠你一辈子”，背景是满壳的土味红玫瑰，右下角是辛瑶身穿红裙涂斩女色红唇，配上大波浪的飒姐造型，口中衔着一只红玫瑰，旁边配文——“女人，愿意做我唯一的小宝贝吗？”

林黎：………

她看了身旁的纪舒和李悠然一眼，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避了林黎这个求助的视线，轻咳一声开始转过身佯装忙碌。

林黎瞬间明白了，这俩人嫌她丢脸。

这手机壳的风格实在是和她平日给人的形象大相径庭，韩朝转过手机又盯着瞧了一眼，突然点了点头，果然是辛瑶姐一惯的霸道作风。

林黎有些想扶额，当年大一新生开学前几天，辛瑶突然拉着她订了个摄影棚，拍了几组照片，让人专门加速做好了定制手机壳。

每个上面都是类似这种让她不忍直视的风格。起初她是阻止了的，但结果可想而知，这已是大势所趋，她的阻止倒像是螳臂挡车根本无用。

当时辛瑶说：“你顶着这张温婉乖巧的脸，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万一以后给我拈花惹草找了几个小妖精怎么办。”

她满脸宽容大度地继续侃侃而谈：“不过姐姐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要在你这里我是正宫，你找几个妾我都没意见。带着这些手机壳告诉她们，你正宫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现在想起来，林黎倒是觉得有些庆幸，幸亏当时辛瑶没强迫她也拍几组照片弄成手机壳给她用。

虽然这手机壳是有些让她不敢拿出手，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的，就比方说，现在的她已经养成了在食堂吃饭不玩手机的习惯了，上课也很少翻看手机。

她这边想着，韩朝已经向前几步给她送了过来，并补了一句：“壳子挺好看的。”

林黎回过神来：……

这是真心夸奖还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