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梦梦:在刷题,怎么了?
两年没联系,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对任何人和事物都疏离冷淡,格外有分寸感,欧阳晚不自觉抿了下嘴角。
欧阳晚:我也在刷题,根本做不完,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岑梦梦:你找我就是想找个人一起吐槽?
欧阳晚:那倒不是。
岑梦梦:有话直说。
欧阳晚:你现在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
岑梦梦:生活所迫。
欧阳晚:好好好,你还更幽默了。我找你是因为我班主任嫌弃我英语成绩差,让我多跟你交流学习。
岑梦梦:……
两人大概向对方复述了一遍自家班主任的说辞,结果发现查重率高达90%……
于是,在双方班主任的“撮合”下,岑梦梦和欧阳晚慢慢地恢复了初中的相处模式,中间割裂的这段时间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变故的发生往往猝不及防,四月的某天,岑梦梦已经记不清了亦或是根本不愿记清,她接到了继父的电话:“梦梦,你妈妈……”
岑梦梦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已经先听筒里的声音一步传达到了她的神经,骤然间心跳加速,意识都有些迟滞,她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话,这一次岑梦梦听清了,但却第一次对语言所表达的含义产生了困惑,“我妈……车祸去世了?”
岑梦梦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却又感觉仿佛那是某个其他的人借她的口说出来的,一时之间突然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她听见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且说着墓地费用之类的事,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话语在蜂拥着挤进她的大脑,此刻太阳穴已经隐隐发胀,她终于一把挂断了电话,跌坐在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几年前,谁曾想这次见面她却已变作骨灰一捧。继父为她找好了墓地就扬长而去,微凉的晚风拂过岑梦梦的面颊,回忆里的种种也渐渐清晰,两行已经干涸的泪痕牵动着皮肤,使得岑梦梦只要做出点什么表情就会感到一种细微的疼痛,不过好在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黑暗渐渐伸出了魔爪,腐蚀着明净的天空,岑梦梦在墓前枯坐了一个下午,起身时两眼昏花,差点摔倒,她轻轻地对照片里的人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嫌我拖累你,你也未必想见我,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离开,从前的恩怨就此了结。
欧阳晚第二天早晨才听说岑梦梦请了三天假,乍一听就不是岑梦梦的风格,猜测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中午回到家后就立即给岑梦梦发信息。
欧阳晚:我刚刚才听说你请了三天假,是生病了吗?
岑梦梦:我没事,只是单纯不想上学。
欧阳晚:我也不想上学,要不要下午一起出去玩?
岑梦梦:玩什么玩,我请假了,你又没请。
欧阳晚的手机屏幕上方悬浮显示出一条来自班主任的消息:收到,好好休息。
欧阳晚:现在请完了。
随即他又把聊天截图发给了岑梦梦。
岑梦梦:……
岑梦梦: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欧阳晚:反正也请完假了,一起出去玩呗
岑梦梦此时此刻窝在被子里,看着对方发出的邀请,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岑梦梦:好吧,逃学搭子
发完的一瞬间她就有点后悔,平时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这次真是脑子糊涂了。
岑梦梦刚想撤回,欧阳晚就剥夺了这个机会。
欧阳晚:[欢呼][欢呼][欢呼]
岑梦梦:……
待到岑梦梦准备出发,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岑梦梦:在哪里会合?
欧阳晚:我在你家楼下。
岑梦梦吓了一跳,匆忙下楼打开单元门,就看见欧阳晚正在那里罚站。
岑梦梦惊讶地问道:“你来多久了?一直在外面不冷吗?”
欧阳晚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嘴硬地说道:“我也是刚到,今天还不算冷。”
岑梦梦略感好笑,也没去拆穿他,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郑琳之前和我说过,”欧阳晚偏过头去想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儿,想好了吗?”
“郑琳和你说过?什么话题能扯到我家的住址去,你俩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了?”岑梦梦抓到了重点。
“没说什么”,欧阳晚边打岔边继续向前走,走了五六步左右发现岑梦梦没有跟上来,这才回身不解地看向站在原地的岑梦梦,“怎么不走了?”
岑梦梦问欧阳晚问题,本意也不是真想要他交代点什么“坏话”,她知道欧阳晚也不会那样做,但是近来随着两人的关系渐渐恢复到从前甚至更胜从前,她心里也隐隐存在着一丝不安,那是对社交安全距离逐渐缩短的防御性本能。这次他一听说自己请假就跟着请假,还主动发出邀请,高考在即,分秒必争,这不太合理。
“没事,”岑梦梦快走几步跟上欧阳晚,“去公园走走吧。”
两人来到公园,寻了片草坪坐下。
岑梦梦双手抱膝,微微扬起下巴,眼睛朝着天空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欧阳晚看见岑梦梦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有些惊讶地跟着坐在她身边,“你不是有洁癖吗?”
“现在没有了。”岑梦梦将视线放低,轻轻地拂过往来的人群。
一对母女吸引了她的视线,小女孩看起来五岁左右,大约实在没有力气了,抱住母亲的腿不肯自己再走,母亲只好宠溺地将小女孩抱起来,她在母亲的怀里随着走路的节奏略感颠簸,似乎觉得很好玩,就这样笑出了声。待到母女二人已经走出视线之外,岑梦梦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身边的欧阳晚身上。
“为什么?”
这句话没头没尾,岑梦梦也没看向欧阳晚,但他知道她是在问请假的事。
“不是说了单纯不想上学吗?整天就像被困在笼子里似的,我早就受够了。我听说你一请就请了三天假,你有什么请假理由这么好用?快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以后也能用用。”欧阳晚仿佛真的很想知道的样子。
岑梦梦眉头微皱,“你最近怎么回事?被谁给夺舍了?这嘴怎么碎得跟许清风似的。”
话一出口,两人似乎都卡顿了一下。
欧阳晚假装无事发生,然后顺口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总是会变的嘛,也只有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毒舌,什么理由快说出来吧,我都等着急了。”
“这个理由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岑梦梦看向欧阳晚。
“什么?”
“我妈去世了。”
两道声音几乎交错在一起,但都听清楚了对方的话。
欧阳晚与岑梦梦的目光交汇,近距离仔细观察下,他看到了她还略微泛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