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十年 第34章 岂无凭

宫廷画师换了一批，李呈锦已经习惯了，来来回回都是那老几位，画风确实都自成风格，画得很好，但和她不像。

夏生迎人进来，这回是三个新画师，年轻的，李呈锦一眼就看见了夏韬，他也来了，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夏大人。”

“大长公主好，这是家母给公主寻的绣样，看看喜欢否？”

庆国公上回跟皇帝求了三儿子的婚约，皇帝没答应，这确实不能越俎代庖，求娶只能靠这小子自己努力了。

“十分漂亮。”李呈锦举起来看，又是一把宫扇，上头绣了一簇玉兰，青玉色的兰花朵朵绽放，扇坠是碧玺，不名贵，很衬团扇，她笑着说：“夫人有心。”

“公主喜欢就好。”

这回的画师还不错，但还是很写意，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看清，最后呈现出来的，公主手持团扇的图，竟变了形，团扇上的玉兰花画成了紫牡丹，李呈锦问夏生：“他是眼睛不好吗？”

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他说：“她还怪刻薄，画师形容她是牡丹，她还不买账。”

大监陪笑，“长公主殿下喜欢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皇帝又有了新的想法，“叫那些王公贵族子弟都出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瞧瞧。”

“去大相国寺？”大监问。

“去秋狝狩猎。”

大相国寺有什么意思，公主招驸马，驸马必须是人中之龙，文武双全，病秧子不要，大字不识不要，他女儿没遇过良人，他就得给女儿寻个良婿。

“是。”

后宫里都传开了，公主要择驸马了，春蒐、夏藐、秋狝、冬狩，春天已过，正直盛夏，听说在今年的秋狝场上，就是择驸马的好日子。

这回秋狝在资家的榆林马场，皇帝也有几年没出宫，今年遇上公主回宫，遇上公主及笄，连同今年要秋狝了，资贵妃果然先占了良机，夏妃有点惋惜。

资家的主母要离京了，回去榆林准备迎接圣上秋狝，那个叫资翎灵的姑娘根本没露面，只在沈师文的嘴里出现过，当然情况有变，这时候根本不用急着往宫里送，等这姑娘在秋狝场大放光彩，自然就顺其自然能进宫了，那就好看多了，不会显得资家多么愚笨。

秋狝准备是资贵妃一手操办的，她叫了李呈锦过来，告诉她关于京中贵妇们的关系：“魏国公夫人姓林，九江人氏，父亲是漕运总兵，漕运总兵上面原来有个漕运总督，但目前悬空。”也就点到为止，再说多了，就是干政。

李呈锦记下来，没用笔，不能提笔，资贵妃手指点在庆国公夫人邱云庭的名字上，“已故骁骑卫指挥使的妹妹，世子身体不好，本次秋狝可能禁不住长途跋涉。”

这就是告诉她夏家的构造，夏韬是第三子，不承袭爵位，她尚夏韬，其实不是最佳选择。

李呈锦点头，资贵妃看她理解了，接着说：“辽东皇甫氏，皇甫老将军有从龙之功，边关悍将，皇甫氏一方大族，皇甫家现有一子在朝，兴许会去。”

这是提醒她多关注这种世家大族的公子，尚到镇守一方的大家族家里去，比尚夏韬这种不能承袭爵位的要有前途得多。

资贵妃不是先皇后，不是长公主的生母，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圣上是做父亲的，很多话说不出口，又心怀愧疚，很有可能这公主在秋狝场上被人算计了，糊里糊涂和哪家小公子传出流言蜚语，就再难回转。

秋狝途中，长途跋涉，人员众多，难免有她照看不周的时候，如果李呈锦自己不精明，被哪个贵妇人算计了，就算她爹是皇帝，也是众口铄金，她和皇帝也是无能无力的。

再者，夏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真在京城的贵公子圈，夏韬是数一数二的有出息。但李呈锦正在高处，炙手可热，有更多选择当然要好好选，权利在手不用，过期作废。

李呈锦去过的地方还是太少了，从江南到京城，这是她走过最遥远的路，远到辽东，川西，西北，那都是她没涉足过的辽阔。

“那你觉得哪些人应该随行，哪些不该去？”资贵妃问。

内宫外朝自来是一体的，朝堂外面的情况直接影响内宫嫔妃的地位，夏妃是一定要随行的，李呈锦先点了夏旻的名字，资贵妃点头，“写下来。”

周婉音，仪嫔，她是现任征西大将军的妹妹，她兄长正在云贵川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她也是一定要随行的。李呈锦点仪嫔的名字，资贵妃点头，“写出来。”

李呈锦的字蛮好看的，这是资贵妃没想到的，很漂亮的一手簪花小楷，分明是练过的。见资贵妃盯着她的字，李呈锦抬头，“乱写的。”

“胡说，练过就是练过，这个字得这么写，”资贵妃提笔，给李呈锦示范，“再练练，会更好的。”

六品以下的嫔妃都不带，但有几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嫔不去，已经着人来说了，说无法随行。

敏嫔也是将门出身，但她父兄都获罪于川西战场，被就地正法，敏嫔因为上书求情，视为干政，被罚从妃位上下来，成了才人，隔了两年，重新封嫔，这位从道理上也得去，但五年前她被降罪的哪天，就自己锁了宫门。

还有一个宁嫔，进宫才三年，晋升很快，善丹青书法，写一手好字，被圣上赏识了，一年三晋位，如今也是嫔位。

再是几个才人，很不巧，几个才人都称病，到资贵妃这里说抱病，实在需要静养。

都是借口，都不想去，有人因为真病，有人是畏惧长途跋涉，有人是不善骑马，怕丢丑，干脆都称病。

美人里面只有两位没称病，可能都是想去博个圣上关注的，后宫六品以上的妃嫔太多了，不想办法自己找机会，那只能等后宫大封，或者老死宫中。

资贵妃誊抄了名录送到圣上那去，也附带了李呈锦的手稿，字写得不错，出乎意料，但还是得练，真想进世家大族当命妇，仅凭这点技艺是不够的。

这会儿天高气爽，圣上安排李呈锦去皇家马场操练，皇家长公主，该是何等英姿，再者，届时西北西南、云贵川蜀各路诸侯良将都在，就是将她嫁去资家也是不错的选择，资家百年世家，家风也好，呈锦嫁进去，绝不会出现宠妾灭妻这种荒唐事。单看沈氏那古板样子，就知道资家儿郎绝对不差。

陪练的是蒋四海，上马第一天，他就道：“长公主，得罪。”一柄长矛挑过来，李呈锦来不及给反应，只能贴着马背躲过去，不想长矛带风，第二挑迎面而来，“公主，看前面。”

夏妃知道是蒋四海去别苑陪练，撒了个娇，“圣上，为什么不传夏韬，他骑射技艺也不差啊。”

“朕怕他放水。”皇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夏妃心说：什么放水，不就是舍不得李呈锦嫁给夏韬了，刚开始明明是有心撮合，这会儿就是担心放水？焉知不是资贵妃出了主意，她猜都能猜到，大抵是什么好儿郎都在西北，公主尽情去选。

资贵妃还真没这么说，但禁不住皇帝真是这么想的，京城王公贵族多纨绔，呈锦去西北，也是好事，将来她生的儿郎有出息，比在京城慢慢腐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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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岂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