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救世主尊敬一点！ 第10章 漩涡

烛心塔。

这座高耸入云，造型宛如朱红色蜡烛般精美的高塔，坐落于零海市正中心的位置，是零海市最醒目的地标。

——同时，也是异能者协会的总部。

相比下层的现代感，高塔焰心下的第四层却是一座繁花似锦的广阔庭院。各式繁茂的花木在外围以时钟的间隔排列，藤本植物以石柱为支撑，缠绕出四条通往最深处建筑物的荫道。

这里是当今异能者协会的最高层，零海市四大学院的院长例行集会的场所——四方花庭。

道路的尽头是造型宛如庙宇的会议厅，往日紧闭的四扇大门已经开启。

大厅正中，宛如玉质的圆桌旁摆放了四把高背椅，已经坐上了三个人影。

正东方的椅子上，身着天青色广袖长袍，长发用木簪挽起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

“布里吉特学院的西岩理小姑娘，你们的副院长又没有来吗？”

闻言，站在正南方向椅子旁边的少女向说话者欠身，礼数周全地回应道，

“维泱院长贵安，离歌副院长昨天刚离开零海市，命我代为出席今天的四院会议。这是离歌大人的留言。”

她按下手腕上的表状终端，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投影。

影像中，布里吉特的副院长离歌·铭风站在直升机前，灿金发丝在狂风中乱飞，她漫不经心地朝镜头招招手，

“各位院长大人你们好啊，虽然明天得开会，但刚好风暴角那边又出了点问题，我去敲打两下。所以就像以前那样，青霞替我去了，不过开会的时候有时间的话我会打视频过来。就这样，祝大家开会愉快。”

投影熄灭了。

离歌的代理人西岩理·青霞说道，

“我刚刚已经通知了离歌大人。”

西方的椅子上，头上戴着尖角女巫帽，身着斗篷的艾卡狄亚学院长·洛水飞鸿笑道，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由啊……离歌·铭风。有这样的上司一定很麻烦吧，青霞。”

少女微笑着回应道，“谢谢洛水院长的关心，能为学院分忧是我的荣幸。”

见状，洛水飞鸿摇了摇头，

“可怜的孩子，都被欺负习惯了。”

青霞微笑不语。

维泱也摇了摇头，

“坐下吧，小姑娘，那就五分钟后再开始会议。在会议开始之前……”

她看向北方座椅上的身影，

“梅涅可，最近结界有异动吗？”

对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青霞的终端突然响了，翘班的布里吉特副院长再一次出现在投影出的视频通话中。

“哟，青霞，辛苦你了。”

“副院长好。”

离歌·铭风和爱徒打了个招呼，看向神色各异的同事们，

“各位院长早上好——”

太墟学院的维泱老前辈还是一如既往，干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很养生，见她望过来，淡定地举了举保温杯示意。

从来与离歌·铭风不对头的艾卡狄亚院长洛水飞鸿漫不经心地编着垂在身前的头发，只回了离歌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而多洛斯的院长，爱朵拉·梅涅可，小小的一个坐在高背椅上，却也不显单薄，她朝离歌礼貌地点点头。

很少见的，离歌感到了一丝摸鱼被抓包又放过的窘迫，她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很抱歉我没能来参加例会，不过我这边也有点意外收获。是关于「梦魇」永夕的动向。”

那个名字出来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投影的方向集中。

离歌继续说道：

“在这边抓到了几个人，招供说那家伙最近对‘救世主’很感兴趣，一直在世界各地收集相关的情报，还和外联部上头那些人藕断丝连。这几天，她已经把范围缩窄到了零海市。

“我们也得有点准备了······她这个疯子搞起事来不管不顾的。”

众人的目光都微微凝重起来。

“梅涅可，”维泱问，“你们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是不是还没有考？”

“嗯。”多洛斯的院长回答，“刚刚让他们提前到今天了，明天可以结束。从明天开始我会提升结界的灵敏度，让孩子们使用异能时注意一点。”

“那今天到明天的空窗期，艾卡狄亚会负责巡查。”洛水飞鸿说。

青霞看向自家副院长，只听离歌一点不客气地笑道，

“我这边暂时回不来，布里吉特就拜托三位照看了，要打架就喊她们，没问题。”

“……”青霞无奈微笑，“有需要的话，布里吉特随时待命。”

维泱点点头，问道，

“离歌，你们院长还好吗？”

离歌的笑容淡了下来，

“院长沉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不过这几天还好，这次她没有提醒，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在结界里没有人能逃开梅涅可院长的感——院长？！”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惊疑不定。

在她说话之时，南方高背椅上的花纹忽然开始生长，化为实体挣脱出椅面。

青霞立刻退开，看着那些实体的花纹生长缠绕出一个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形。

维泱看着诡异的人形，唤道：

“普拉菲忒，有很重要的事吗？”

人形没有五官的脸转动，环顾四周，发出了游丝般缥缈的声音，

“我看到了救世主，和乌比安之环。”

她说，

“……要把那个女孩，留下来。”

“救世主真的出现了？女孩？她是谁？长什么样？”洛水飞鸿第一时间发出疑问。

人形把“脸”转向她，回答的声音却如梦呓般模糊不清，

“看不清楚……黑的……白的？白银女神、烟花……永夕、要杀了永夕！”

错乱的话语让人一头雾水，洛水飞鸿刚想再问仔细一点，人形却开始颤抖，转瞬之间，组成它的花纹开始剥离、散落，消失在空气里。

人形倒在椅子上，崩溃，消散，随即，高背椅本身也像是度过了千百年时光一般腐朽倾塌为尘土。

离歌眉头紧锁，

“院长情况不妙，我会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回来，乌比安之环虽然被封印了，但还在永夕手里。大家小心，下次联系。”

她干脆利落地挂了通讯。

梅涅可淡声道：“如果有乌比安之环，确实可以避开我的感知进入结界，永夕现在可能已经进来了。”

洛水飞鸿蹙眉，“就算她真身上场也不可能赢。问题是乌比安之环，一个不好可能像上次那样。永夕还和外联部有联系，到时候又······”

上次乌比安之环引起的混乱争夺还历历在目，想起可能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她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关键在于那位救世主，”梅涅可平静地说，“可以派人关注，但信息太少了，虽然不知道永夕要干什么，但我们得做好永夕计划成功的准备，不能让她的人走出零海市。封锁港口吧。”

维泱叹气道，“那么现在开始正式会议，关于永夕、乌比安之环和‘救世主’的处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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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嗒。

脚步声在浓雾里回响。

借着怀表散发的光芒，阿莱塔跟在赛伦身后。

四下无声，世界似乎除了两人以外别无活物，脚下的路像是没有尽头。

太安静了，但并非是沉寂。

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流动……活泼地？错杂地？

如深海中的暗流。

感觉有点……熟悉。

如果赛伦回头，他会发现少女此时的目光，不是紧张，也不是恐惧，而是几乎与这个领域融为一体的……

虚无。

但很快，那种缥缈消失了，知性重新回到她的眼里。

阿莱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那莫名其妙的恍惚，开口道：

“我们在雾里走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不觉得冷呢？”

赛伦看了看怀表，

“事实上，我们才走了五分钟。这个领域里的时空是混乱的，请跟紧我哦，救世主小姐，如果走丢了，或者被雾气碰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呢。”

“听起来好可怕啊……你们搞这么大阵仗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这里可是学校地界，搞这么大的事难道真的没一个人能察觉？

“阿莱塔还是不要抱有无意义的期待比较好。女神的圣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的，我们今天宴请的主角，只有救世主小姐你一个人。”

“哇哦，了不得的殊荣呢。不过什么是女神的圣域？而且我是去来干嘛的呢？先说好我什么都不会哦，可不要找错人了。”

“圣域是女神力量的延伸。关于身份阿莱塔小姐也无需担心，您是女神大人钟意的救世主，这个事实从你来到这个世界时起就毋庸置疑。您也不必做多余的事······”

赛伦回头微笑，眼睛里晃动着怀表反射的光，

“只要你人在这里，就足够了。”

“······”令人不安的发言。

这个小鬼也好虚伪，装模作样都很敷衍，连敬语都是时有时无的。

少女回以礼貌的笑脸，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女神宝物所在之处。”

……这答案可真够抽象的。

赛伦重新转回去背对着少女。

阿莱塔跟在他身后，脸上笑意散去。她打量着少男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衣兜。

……不行，时机不对。

她垂下眼眸，从头开始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女神……与广场上那个是同一个吗？女神宝物有什么用？和救世主有什么关系？

这次穿越根本不是意外······亚修塔尔是赛伦他们的人？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会死吗？还是会生不如死？

本该心里一团乱麻忐忑不安的时候，但阿莱塔思索着，心情却像这片雾一样空茫。

波澜不惊得有些异常了。

如果选择现在开枪自尽……感觉也能淡定地做得出来。

——等一下！别那么容易放弃，至少再挣扎一下吧！

阿莱塔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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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

赛伦听到身后少女的提问的声音又又又响起来了。

“说着宴请救世主，不会除了你这位迎宾人员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吧？”

“······还有其他人在等待救世主的到来，但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女神的圣域的。而且，阿莱塔不觉得问题很多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吗？”

听着赛伦明显已经不耐烦的声音，阿莱塔继续道，

“可是我觉得好学的孩子才可爱······其实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女神的宝物是什么？你需要我这个救世主来干嘛？你会回答的吧？”

少女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世界里，前面的赛伦停住脚步，转身冷冷地盯着阿莱塔。

“我既然得到了女神的钟意，那作为救世主总得有一些特权吧？比如——”

阿莱塔迎着少男冰冷的眼神，微笑，

“——出于对救世主的尊敬，我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少男歪了歪脑袋，神情里带了几分嘲讽，

“阿莱塔或许知道一种美好的品质叫识时务吗？故意做惹恼别人的事可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冰冷的声音落入耳中，可少女脸上的笑意纹丝不动，

“这只是救世主的一些小小困惑，赛伦可以回答的吧？”

赛伦弯了弯嘴角，

“当然，如果这就是你表示抗争的方式，能目睹救世主的垂死挣扎也是我的荣幸。

“——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你可以称呼女神的宝物为乌比安之环；救世主的职责就是为这丑陋的世界带来变革。至于尊敬……”

他把讥诮的语调换成了那种浮夸的尊敬，

“阿莱塔小姐毕竟是女神大人认可的救世主。所以尽管挣扎吧，哪怕您挣扎的再难看，吾等对您的敬意也不会改变。若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我会知无不言，如实回答。”

漂亮的回答，跟没回答一样。

阿莱塔在心里感慨着会说废话也是一种才能，嘴上也真情实感地夸赞道，

“你说的可真好啊，感谢你对救世主的敬意。替我向这样吩咐你的上司问好，感谢她拉高了你的道德底线。”

那一瞬间，清澈的声音如薄薄的冰刃，划开了少男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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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角。

宛如被飓风摧残过的废墟中，离歌·铭风踩着满地的建筑物残骸，转了下手腕，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瘫倒在地满脸惊恐的人。

咔嚓、咔嚓——

原本对准她的枪支与刀刃都在脚下进一步破碎，离歌叹了口气，

“不愧是这片的头目······还真会躲啊。搞这么么大，回去又要扯皮。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能勉强弥补一下我现在糟糕的心情吗？”

她在对方面前站定，低头，无形的气流在周身游走，衣角随之微微飘动，带出锋锐的压迫感。

废墟角落里，灰头土脸的男人面目狰狞地捂着腿，不断往后蜷缩，鲜血染红了他膝盖以下的裤管，好消息是至少形状还在，坏消息是没有几块肉了。

——都拜眼前这个天灾一样的女人所赐。

风刃剐过身体刻骨铭心的痛楚掐住他的喉咙，他拼命张嘴想说什么，只发出嗬嗬的噪音。

“虽然只剩你一个了，但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

女人将遮住眼前的凌乱发丝捋向脑后，血一般鲜艳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尽的杀意，

“赶紧组织语言啊，我数三声，三······一！”

“有——咳咳！嗬！我！我有！我知道永夕大人——永夕这个罪人到底要干什么！”

“哦？找救世主这个你的小弟们已经招供了，还有别的吗？”

“不是、这个！她找救世主是、是为了召唤白银女神！”

离歌漫不经心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

“············继续。”

“当女神降临之后，会把所有人都变成异能者！”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只有异能者，像您这样强大的异能者，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世界本来就应该是异能者统治！”

离歌望着他，一时无言。

似乎从这个举动中得到了什么鼓励，男人不顾自己的腿，讨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离歌的鞋，却又不敢，最后只是匍匐在离歌面前，激动地喊道：

“我、我、我是异能者这边的啊！是您这边的！异能者是比普通人更高贵的存在！异能者是更高级的人类！永夕大人要让女神降临，我、我也会成为异能者！哈哈哈哈我也要过那些大老爷的生——”

噗嗤。

轻微的破空声后，男人的头颅、躯干与下肢悄然分成三段，砸入灰尘之中。

“你不是已经过上了吗？”离歌平静地接话，“靠这一带人口贩卖的生意，不是已经成这里的地头蛇了吗？”

她转身，望着这一大片原本纸醉金迷的废墟，依稀见得到各处暗褐色的陈旧血迹，低笑道，

“不过你有句话倒是对了，异能者本就该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所以世界上没有普通人不就太无趣了吗？更何况——”

“这种玩意儿也配成为异能者？永夕······想法不错，但别真的什么都不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