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云是在抵达Gravity楼下的时候才将那些消息发给池叙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抽什么疯犯什么病,就是没有任何征兆蓦一下地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觉得既然池叙舍得拉下脸来开口问他,那他就理应当老老实实回答,这没毛病。
而至于这些地方池叙究竟是想带谁去,去的目的是什么,去完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故事……霍知云已经不想再纠结了。
事已至此,霍知云忽然就觉得他和池叙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就是那些可以预见的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一眼足以望到头的事情,差不多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霍知云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只是在这样一个合适的契机之下,恰巧看透了这件事情背后的实质而已。
适可而止是种美德。
所以多说无益,不如就这样吧。
单相思太苦也太难熬,为了些儿女情长整日忧心忡忡牵肠挂肚也实在不该是霍知云这个年龄所应该做的事情。
霍知云自认自己还没那么闲。
“少爷,您晚上应酬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可千万少喝点……得注意身体啊。”
在给池叙发消息的时候,前排的司机对霍知云十分小声地嘱咐了一句。
“死不了。”
敷衍地回了一句之后,霍知云的指间传来一声清脆的手机锁屏的声音。
“车开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好的少爷。”
说完,霍知云就下了车。
大概是唐哲他们提前跟Gravity的领班打过了招呼,霍知云这边脚恨不得才刚一着地,门口几个侍者打扮的小伙子便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一秒没敢耽误。
一口一个霍少爷,霍公子地叫着,听得霍知云头皮发麻。
别看霍知云毕业归国之后就是靠着做夜间经济一手起来的,手底下投资或是独立创办的夜间文化产业基本已经囊括了夜间消费群体所需用的方方面面,在整个青潭市乃至全省全国都排得上号。
但其实霍知云本人私下里很少会去酒吧夜店这样的场所,除非是万不得已的应酬,否则,霍知云还从未主动要求过。
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问就是嫌太吵太乱,霍大少爷要躲清静。
但殊不知真正让霍知云如此在意的,其实是池叙曾经有对霍知云说过一句“不喜欢”。
池叙也并不是在命令霍知云什么,他想要表达的核心思想就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单纯,他就是不喜欢这样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场所,他也觉得霍知云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这样的玩乐上。
就如同两人每一次地交谈一样,池叙只是随口阐述了一个自己的想法,或许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而是就因为池叙这么寥寥一句话,霍知云一直记到了现在。
但到了此时此刻……很明显,霍知云确定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去想这么多了。
随便他池叙喜欢与不喜欢吧。
不如说得再直白点,再不喜欢还能不喜欢到哪去呢?
触底会不会反弹不知道,但是确定是已经触底了。
所以说,都随便吧。
……
-
静谧昏沉的夜,徐徐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顺着半开的飘窗吹进来。
浮动的纱帘好似优雅的裙摆,在泛着点点栀子花香气的空气中猎猎舞动。
池叙坐在书房里,身后那盏欧式的落地灯是此时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主光源。
四围墙壁上方镶嵌的石膏灯也同样泛着星星点点香槟色的光亮,然而比起照明,它们反而更像是在烘托一种气氛。
一种寂寥且落寞的气氛。
如果非要说孤独是一种气质的话,那么凭借池叙卓越的个人实力,他大概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将这气质瞬间转化成为自己的优势区,不,统治区。
苍白的光打在池叙单薄的背与清秀的侧脸上,半张脸藏匿在冷涔涔的阴影里。
纤长浓密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从这半明半灭的光影里微微地煽动着,美得不可方物。
困劲儿已经被彻底熬过去了,只是烧还没退,不过既然能一直硬生生地坚持到现在,也足以说明池叙对这高烧已经渐渐变得有些麻木了。
检讨写得有些累,池叙稍稍停了一会儿,把身体蜷在了柔软的皮椅上,而后将放在一旁的水杯捧起来捂了捂有些发凉的手。
身上披了个绿色小恐龙的毛绒披肩,是高中时候霍知云买给他的。
还记得刚收到的时候池叙还嘲笑霍知云幼稚,说他三岁的侄子看了都得踢到三米开外去的东西他霍知云还当个宝贝似的送人。
结果收下之后居然一直就这样留到了现在,天冷的时候还经常会拿出来披着。
……
刚才写检讨时过于忙乱的思绪一旦这样悄然停滞下来,就会给一些之前被强行搁置在一旁的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想法一些可乘之机。
就比如说这会儿的池叙,大脑放空了都还不到半分钟,就莫名其妙又想到了刚才霍知云突然给他发来的那几条消息。
其实单就这些消息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真正让池叙觉得奇怪的是在发完之后,霍知云居然多一句都没再过问。
按照池叙先前对霍知云的了解,霍知云不论如何都肯定会再补上两句的。
[都把好玩的地方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也该告诉告诉我到底是准备跟谁去了吧。]
[真是出去约会么?那能不能带我一个?应该不碍事的吧。]
[或者请问您缺司机么?]
就这些话,霍知云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池叙说过,池叙耳朵都恨不能听出茧子了。
有时候池叙都忍不住想认认真真问问霍知云,难道除了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之外,这人就没有点什么别的个人爱好了么?
但是几次想问,技能前摇都摇完了,最后却又都被池叙给活活忍回去了。
毕竟答案既然都已经这般显而易见不言自明了,又何必再明知故问浪费口舌呢。
但是这一次……霍知云竟邪了门的沉默了。
只有刚才在海辛池叙问他的时候,他嬉皮笑脸着盘问了池叙是不是要和女孩子出去约会。
在没得到任何有效回复地情况下,霍知云便再没多说一句。
池叙的心思细,而且也足够了解霍知云,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很不正常。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桌上,霍知云给他带的宵夜在刚才写检讨的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只剩下几个龙虾尾实在吃不下。
池叙约莫在半个小时之前还给霍知云发了条消息。
就是那条原本早就想发给霍知云,却偏又被霍知云一条消息给打断,没法出去的微信。
后来池叙琢磨琢磨,还是又重新将文字编辑好给霍知云发过去了。
只不过在这过程中,池叙非常贴心地把照片从最一开始还没动过的夜宵换成了被自己一阵风卷残云过后的空盘子空碗。
【谢谢你的宵夜,救我命了。】
算是霍池二人之间比较正常的对话模式和语气……不过却是池叙刻意为之的。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两人聊天说话的气氛不对,池叙想着是不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霍知云没回复。
或许是睡着了吧,池叙不知道。
端着水杯站起身,池叙准备去倒点热水把药吃了。
结果谁料才刚一出书房的门就听到了一阵略微急促的敲门声。
谁?
池叙的脚步顿了顿。
转身过去对着门上的监控看了看。
霍知云?
池叙懵了。
先前他把自己送到家之后不是走了么?
这是又回来了还是压根没走啊?
池叙一脸莫名其妙,疑惑地打开了门。
“霍知……哎……?”
有些蛮横地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池叙被惯性带得向后错了半步,却并没有将霍知云推开。
浓烈的烟酒味直冲鼻腔,一瞬间,池叙的脸色变了变,眉头微微一蹙,啧了一声:“你干什么去了?”
声音瞬间冷得让南极企鹅都甘拜下风。
霍知云这状态,和刚刚在海辛的时候不一样。
这一次霍知云是真喝飘了。
飘到连说话吐字都不那么清晰,舌头像是短了半截。
“我刚刚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知道你还没睡,所以想来见你……”
“我问你干什么去了。”池叙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否了霍知云这所问非所答的话语。
“我去喝酒了……”霍知云讨好似的轻轻贴了贴池叙,“对不起……”
“道屁歉,你喝酒关我什么事。”
嘴上虽然这么讲,但是说实话,在霍知云脱口而出那一句对不起之后,池叙的心里居然还是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池叙其实挺受不了霍知云这样的。像只没什么脑子但很粘人的大型犬。
虽然很气他,但就是没那个决心朝他大发脾气。
“少爷别这样说好不好……”就听霍知云哼了一声,抱着池叙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像是怕池叙会又像刚才一样将他推开。
“关你事……最关你事了……我喝多了,少爷心疼我……”
“松开我。”
不留情面的话语还在继续,但是万幸这一次,池叙却并没有真的再推开霍知云。
由着霍知云更加得寸进尺地讲脸深深埋进自己的颈窝里。
撒娇又委屈地对着池叙软绵绵地呢喃。
“池叙……对不起……”
池叙忽然感觉要再这么下去,“对不起”仨字很快都要成霍知云口癖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天天虐待他似的,堂堂青潭市首富家地儿子居然见天儿把对不起挂嘴边上你说招笑不招笑。
“又怎么了。”池叙耐着性子问霍知云,“你这道的什么歉。”
“道我装逼的欠……”
“装逼?”好小众的文字,池叙虽然没懂,但是莫名觉得好笑,“你装什么逼了。”
“你别管,我就是装了……”霍知云紧贴着池叙的身子,贪婪地感受着池叙身上淡淡的草木香,“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那你下次别装了。”池叙感觉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跟霍知云在这简直就是在唠屁嗑。
精神病病友交流病情一样的剧情发展令人血压上升。
“嗯……我不装了……”霍知云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再也不装了,我不能放你走……我办不到……”
“放我走,你要给我放哪去?”池叙嗤笑一声,重复了一遍霍知云的话,而后问道,“我是野生动物怎么的,还要给我放归大自然?”
“哪也不许去……”霍知云摇头的时候,鼻尖轻轻扫过池叙的锁骨,混在温热的鼻息中有些痒痒的。
似是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却又被哼哼唧唧的撒娇声掩去了。
“池叙,求求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没不理你。”
“那你也别喜欢裴思沁,你不许去陪她……”
“?”
“池叙,我知道我没出息……”
“我放不下你,我这辈子都放不下……”
“霍知云?”池叙忽然想要叫住霍知云。
因为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若是放任霍知云这样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下去……不定之后会说出些什么。
但是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和娄眠什么都没有,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我只要你……”
“我喜欢你池叙,”
“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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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