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安静也不知是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还是霍知云率先忍不住说话了。
“池叙……”
他单手撑着脑袋轻飘飘叫了一声池叙的名字,声音慵懒得像是每个字都连不成串,随时要散开一般。
眼睛里也透出了几分散漫与倦怠,大概也是困了,却又因着池叙的缘故而不得不强挺着。
池叙抬头看了霍知云一眼,不知道他好端端地忽然叫自己要做什么。
“我看你一直敲字……”边说,霍知云边笑了笑,“是在写些什么呢?”
语气柔得像是在哄一个才刚睡熟的婴儿。
缱绻柔软的疼惜被霍知云小心翼翼地隐匿在深不见底的话尾里,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池叙还在生病,这种时候居然还要熬夜加班加点地忙工作,无疑会加重病情。
霍知云自认自己觉悟一向没池叙那么高,也做不了什么焚膏继晷的拼命三郎,在有关池叙的事情上,霍知云的想法一向很简单,他就只想让池叙快乐,想让池叙在这种时候不要再这么卖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想。
即便挣的钱到最后确实是都落在自己家兜里又怎么样,身体搞坏了到头来什么都是白扯。
只是霍知云从来不敢将这些话说得太直白太明显,一方面是因为霍知云知道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池叙并不会认同,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苦口婆心地爹味说教从来都不是霍知云的赛道。
他所在的赛道,是放下全部的少爷架子,对着池叙像只小猫一样地逞娇斗媚又软磨硬泡。
比如现在这轻如蚊蚋地一声询问,就是霍知云软磨硬泡的第一步,因为知道好脾气的池叙是不会介意的。
苍白却明亮的灯光里,霍知云幽深的目光滃然如晨雾,笼在池叙的周围,不露痕迹地将他轻轻包裹着。
就见池叙用食指关节处轻轻推了下眼镜,对着屏幕看了看,对于自己此时的疲惫丝毫不加掩饰。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才对霍知云坦白道:“检讨书。”
“什么?”
刚一开始,霍知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检讨书……那不都是初中高中生该写的东西么?
怎么这会儿硕士都毕业好几年,池总都当上了,结果好端端的又开始写上检讨?
虽说人越活越年轻是好事……但好像应该也不是这么个活法吧。
不确定,再看看。
“检讨书。”听到霍知云又在问,池叙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犯错误了?”
“不然呢,”池叙一边说,一边靠在了椅背上把眼镜摘去了一边,抹了一把脸,准备歇会儿,“你见过有谁立了大功之后转脸要写检讨书的么?”
“……”
“累了。”池叙揉了揉眼睛。
“要不要吃点东西?”
难得听到这拼命三郎主动要求说想休息一会儿,霍知云手疾眼快见缝插针,赶紧将刚刚从夜市上买来的宵夜朝着池叙的方向推了推。
其实池叙是没什么胃口的,才刚吃过药,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起了什么副作用,胃里面翻江倒海火辣辣地难受。
不过池叙却也没阻止霍知云,只是静静看着他站起身来忙前忙后地把宵夜在桌上摆好,从始至终池叙的脸上也没什么太多表情。
“少在想什么呢?”看到池叙在发呆,霍知云轻轻询问了一声,而后将筷子递在了池叙的手里。
“嗯?没……”池叙蓦地回过神来,而后摇了摇头,“没事……”
“又和叔叔吵架了么?”
霍知云一边问,一边慢悠悠地晃到了池叙的身后,用手轻轻捏了捏池叙的肩膀让池叙稍稍放松下来一些。
这简直已经是霍知云的惯用手段了,每次池叙说累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霍知云都会这样,给池叙捏捏肩揉揉腿,叫池叙能因此而稍微放松下来一些。
而学生时期池叙小娇妻这个外号,有多一半都得归功于这。
毕竟……谁家好学生天天下了课一会儿不闲着直勾勾往楼上高年级跑,就为了去给高年级学长捶背捏腿啊。
闻所未闻,简直闻所未闻。
眼下,久未被翻牌子的小娇妻又重新返场。
辛苦了一天的霍师傅又上钟了。
刚开始捏的几下,霍知云还小心翼翼,生怕池叙会因为抗拒而推开自己,但是到后面发现池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的意思,所以霍知云便稍稍加大了些力度。
其实池叙也并不是不抗拒,他只是没顾上霍知云,因为他在因着霍知云刚才问出口的那个问题而陷入一阵短暂地失神。
其实霍知云会这样问,池叙并不意外。
毕竟从小到大,每一次池叙和他父亲闹得不愉快,到了最后他基本上都会去找霍知云情绪,因为池叙心里面默认,霍知云总会有办法哄他开心。
坦白讲池叙并不是一个善于消化情绪的人,在池东淮那样强高压的教育下长大,如果不去借助外力,恐怕时至今日,他早就已经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常驻嘉宾了。
……
“没有。”池叙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终于算是给了霍知云一个有些言不由衷的答案,“不算吵架,是我自己的问题。”
霍知云当然知道池叙这话说得违心,知道池叙心里面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想。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霍知云自知自己不方便再多去过问什么,池叙休息一会儿不容易,没必要再用这样揭伤疤一样的提问给他添堵了。
办公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霍知云按摩肩颈的手法很专业,力气也适中,不知道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技巧,三下两下就让池叙原本紧绷酸涩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爽中带痛,痛中带爽。
主要是爽。
爽得池叙没忍住轻轻地闷哼了一声,被霍知云不小心听到了。
“舒服么?”
霍知云承认自己是坏心眼地在明知故问,这一声闷哼听得霍知云心热。
漆黑的眼瞳之中像是倏忽燃起了一簇烈火,拇指的指腹在池叙线条优美的后颈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任由那微微泛着凉意的细腻触感肆意霸凌他的全部。
一系列下流放荡的**再一次冒头,霍知云忽然感觉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
他忽然好想从池叙用这样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
也不光是这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霍知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然而另一边,听到霍知云这样询问自己,池叙明显没多想,只是敷衍着答了一句:“还好。”
池叙的回答总是这样不咸不淡,霍知云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对于霍知云来说,还好就是好,好就褒奖,他对此无比满足。
轻轻地笑了一声,故意使坏似的稍微重捏了两下,但其实也没多重,毕竟从始至终池叙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
不过不得不说,池叙是真瘦啊。
肩膀薄得像张纸一样,手捏上去,除了骨头之外好像根本都不剩什么了。
“要吃点东西么?”
霍知云低低地询问池叙。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饱含了霍知云十二分的心疼,像是巴不得这一顿夜宵下去能给池叙补回个十斤二十斤的肉来才算好。
“一会儿……”池叙说。
“瘦成这样……都怕捏久了会伤到你。”
“……”池叙闻声哽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霍知云一眼,琢磨了琢磨之后幽幽道,“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这句话。”
多有意思啊,给自己说得跟个人似的。
货就是货你在这装什么五颜六色。
身上的印子都还没下去,到派.出所报案恨不得都够拘两天,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
脸呢,霍知云,你脸呢?
你那么大一个脸呢?
……
气氛非常微妙地尬住了几秒。
“对……”
“不用道歉了。”
不等霍知云把后两个字说出口,池叙就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几天下来,从霍知云的口中,道歉的话实在是听得太多太多,已经有些厌倦了。
或许霍知云是真的知道错了吧,池叙无从查证,也根本不想查证。
有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他一星半点都不愿再回忆起,不想知道霍知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不想知道在..的时候,霍知云的心里面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池叙什么都不想知道。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谁能行行好,将他关于那晚的记忆从脑子里面像是挖果冻一样地给挖出去。
被挖得脑子有坑也无所谓,挖出去就行。
……
而另一边,被池叙打断的霍知云便也没再坚持,继续默默地帮池叙捏着肩膀,目光在池叙的身上不露痕迹地逡巡。
池叙今天穿得依旧是件高领,霍知云低头看过去,脖子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似是浅了些,但因为池叙的皮肤实在太白,所以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明明是该认真反思自己禽兽行径给池叙带来多大伤害的时候,偏偏霍知云心头像是被莫名其妙纵了一把野火。
喉结滚了滚,眼眸里灼灼的火热几乎是要把池叙烧穿了一般。
“你坐着吧,”池叙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站着太累。”
乍一听好像是在关心霍知云,其实是在表达今晚的按摩大概会持续一段时间,不如坐下来保存些体力,省得一会儿站都站累了。
霍知云当然听得出池叙这话中的深意,轻轻笑了一声。
“好。”
拽了把凳子搬到了池叙旁边,然而在霍知云坐下来的一瞬,居然莫名在这空气当中嗅到了一丝清甜的香味。
很陌生,是从没有在池叙身上或是池叙家中出现过的味道。
应该是女士香水,而且是受众相对来说很年轻的香型。
察觉到这一点的霍知云,脸上的表情倏忽凝滞了一下。
怎么身上会有女士香水的味道?
娄眠?
不对,娄眠从来不会用这样香型的香水……
那还能是谁?
胡乱的猜测一旦冒头就会变得非常难以抑制,尤其还是事关于池叙的事情,霍知云更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池叙。”
声音明显僵滞了一下,连带着嘴角都有些抽搐。
池叙当然不知道霍知云脑袋里究竟是在琢磨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脑袋昏沉得厉害,像是随时都要睡着了。
霍知云的眸光微沉,原本还在上扬的嘴角这会儿竟也慢慢地平了下去。
“你今天晚上……是去哪了?”
霍知云努力将自己的提问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漫不经心,将这一句询问表现得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
“没去哪……一直在公司。”
池叙不太想把自己今天晚上跟着父亲回了趟家还见了裴思沁的事情告诉霍知云,因为知道霍知云听完之后一定会紧跟着问这问那。
霍知云和裴思沁俩人
池叙有些累,他不想回答。
所以就随便搪塞了一下。
不料池叙这随便地一个回答,对于霍知云来说却偏偏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就见他的眼眸瞬间沉了沉,嘴角浮现出的笑容僵硬得有些可怕。
脸色就跟那过年时候的人民广场似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会儿红的一会儿绿,一茬接一茬万花筒似的轮着变。
精彩。
“是么。”霍知云歪歪头,话语中的沉静里透着十二万分的隐忍与克制。
嘴角都笑僵了。
“那池少爷还真是……”
“辛苦了。”
某人:老婆撒谎,破防简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啊!【翻手背】
下次更新在周四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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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