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里今天几乎坐满了,这几位高大凶悍的男人就是最近大家最关注的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薄子昱赶回来的时候陈锋已经审讯了一轮,他拿着口供递给薄子昱。
“都认罪了,但是只承认是他们几个做的,没有其他人。”
“姚敏说他们被带去的那个地方呢?”薄子昱看了一下口供内容,他们几个全部否认了那个地方,只承认是一时气愤加上喝酒冲动就将三个受害者拖上车并随便找了个地方进行侵犯,想给她们三个一点教训。
“根据姚敏的口供那里应该是一个赌场,或者地下俱乐部。”薄子昱猜测道。
“嗯,他们上面应该还有人,所以不敢承认那个地方。”陈锋道。
薄子昱决定先关他们一会儿,慢慢磨,他们这种情况是无法保释的,那就看谁耗得过谁。
袁笑笑挂了一个电话后跑过来说:“薄队,医院那边来消息了,另外两个受害者已经清醒,身体情况恢复到已经可以问话。”
“好,笑笑你跟我去,锋哥你继续审,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问出那个地方。”
“好!”
薄子昱的车刚刚开进医院,天已经黑透,医院的住院部很安静,他一路上都在交代袁笑笑一会儿要问什么,要注意些什么。
“都记住了吗?”
“放心吧薄队,我记住了。”
面对这种被多人□□,身心都受到折磨的受害者,每一句话每个表情都要注意,一旦触碰到他们的脆弱敏感的神经,整个问话过程都会崩盘。
车子停在住院部楼前,两人同时下车,同时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四周有尖叫声。
“啊啊啊……有人跳楼了……”有人大声喊道。
薄子昱跑过去一看,眼前一片猩红,袁笑笑大叫一声躲到他身后。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子从医院楼顶一跃而下,就在眼前血浆四溅,鲜血流了一地。
薄子昱抬头看到楼顶还有人影,心下暗道不好。
“快走!”她拉着袁笑笑准备冲进去。结果刚刚踏进住院部,又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他后背寒意四起,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他们的父母经过一辈子的细心爱护将他们抚养长大,在迈入老年的时候,要接受着一切,何其残酷!
跳楼自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案件中其中两位受害者。由于案件备受关注,他们的个人信息和照片竟然被曝光到了网络上,那些可怜她们,支持她们的声音并不会让她们好受,反而加重了伤害。
更有那些觉得她们不应该半夜穿着短裙去烧烤店的荒谬言论,更甚至有“只是被摸一下,喝点酒,何必动手反抗……”“如果不反抗或许不会这么严重。”“穿成这样被摸一下也无可厚非……”等等的无脑言论,将这些受害的姑娘,逼上了绝路。
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来不及阻止就发生了惨剧。
回到市局办公室,袁笑笑惊魂未定,她呆呆地坐在电脑前。
回来这一路她一句话都没说,她不是第一天当警察,那种场面根本吓不到她。
“笑笑你下班回去休息吧。”薄子昱看她脸色非常不好,女孩子确实不宜加班,他一个糙汉无所谓,人家小姑娘还如花似玉的年纪。
“薄队……我,我想调个部门……”袁笑笑的语气很沉,她平时说话都是高一个声调的,如今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在座位上。
陈锋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了,他走到笑笑办公桌前有点不敢相信道:“不是吧?这就吓到你了?你也是见过碎尸案,办过大案的警员了,不至于吧?”
她能被调派到市局刑侦队,工作一年半载了,就不会是朵小白花。
袁笑笑摇摇头说:“不是吓到了,是……”
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什么卡在胸口让她呼吸困难,她不是被今晚的场面吓到了,也不是见不得血腥。
“你要觉得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精神地来上班,早点将凶手送去坐牢,不是坐在这里伤春悲秋。”
“他们判不了多少年……”袁笑笑语气里充满了悲伤,就是因为她见过太多这类案件,所以她大概知道最后的结果。
受害者身心受到的伤害,几乎是一生都无法磨灭,更多的是承受不住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最后施暴者最多只是被判□□罪,坐个几年牢就出来了,而这与一条鲜活的生命相比简直不足为道。
深夜加班的刑侦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受害者的死亡无疑是一条凝重的消息,对所有警员来说都是负面的。他们辛辛苦苦才把主犯抓到,而受害者却得不到一点安慰,还是跳楼自杀了。
薄子昱拿着文件夹狠狠敲了敲桌面,好像把所有人的脑子都敲击了一下,声音响彻办公室。
“待着干什么?累了就下班回去睡觉,还有精力的就去审讯室盘问,让那几个家伙把案发的第二现场吐出来,一个地下赌场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
“是!”
被薄子昱这么一吼,大家好像清醒了一下,背脊一寒。袁笑笑心中一震,她的手在键盘上发抖,本来准备打一份转岗申请,连文件都没有打开,就被薄子昱关闭了电脑。
“笑笑你先下班,今晚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只给你一个晚上调整,明天下午给我麻溜地滚回来,下午再跟我去医院见一下姚敏。”
“知道了……”
陈锋拎起她挂在一边的警服外套,递到她面前,上面的警号闪闪发亮,袁笑笑不禁想起自己加入警队那日的宣誓。
“我宣誓:坚决拥护党的绝对领导,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她摸了摸自己的警号,那是她牺牲的父亲留下的警号,她加入警队不是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混日子玩的。
那些响亮的口号响彻她的脑海,她穿好警服抬眼望去,薄子昱和陈锋拿着文件已经埋头在讨论案情。
他们一个喝着咖啡一个抽着烟,在白板上写着思路,丝毫没有被今晚的事情打击到。
不是他们冷血无情,也不是麻木不仁,而是他们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次日袁笑笑打起精神跟薄子昱再次去了一趟医院,一路上她都没有再提转岗的事情,当初她进入市局刑侦队也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这才没多久怎么可能放弃。
睡一觉起来果然人都清醒了,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她又可以了!
医院住院部一晚上死了两个人,虽然今天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但这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医院。
如今这个案件唯一的受害者,端坐在窗前,她好像刚刚哭过,眼睛有点红,但语气听起来还算平和。
“警官你们来啦!”
平和得诡异又可怕。
薄子昱看到这一幕打了个冷战。
“姚敏,你今天好点了吗?”袁笑笑上前询问,薄子昱只站在门口。
“谢谢警官,我好多了,医生说我过几天都能出院回家修养了,这骨折没别的,就是得慢慢养。”姚敏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认得这也是警察,于是招呼道:“警官进来坐吧。”
经过姚敏的同意薄子昱才走了进来,他见过太多被□□的女性,他们事后大多数对男性都特别抗拒,所以他格外小心谨慎。
“警官,我听说凶手抓到了?”姚敏主动询问起来,这让他们两个都有点意外。
袁笑笑点头说:“是的,都抓到了,他们也都认罪,不久就会交给检察院,然后审判。”
“会怎么判?”姚敏今日的眼神格外不同,大约知道自己的两个朋友昨晚跳楼自杀,今日好像特别想知道那些凶手的下场,她眼里有期盼有恨。
袁笑笑怔住了,这该怎么说,故意伤人外加□□,不足以判死刑,大约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姚敏可能终身都无法走出这次伤痛,这样一对比,确实不公平。
“对不起,我们是警察,不管审判的事情,所以无法回答你。但凶手已经归案,希望你能早日康复,一切都要向前看。”
姚敏眼中一片凄凉,果然,她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千刀万剐不可能有,连个死刑也不会有,最基本的终身监禁也没有……关上几年……对她来说,这样的惩罚真是不痛不痒。
“知道了,警官,谢谢你!请问我还能做点什么?”姚敏很快就冷静下来。
“哦,今天我们来主要是看下你的情况,其次是想问你一些关于案情的细节。”
姚敏点点头,薄子昱拿起笔开始记录。
“你们从烧烤店被带走,到了案发第二现场,请问大概经过了多久时间?你对第二案发现场还有什么印象?”
“我从烧烤店的后巷被拖走,到达被□□的地方大约有一个小时,路上我们被按在车座下,又是晚上所以看不清楚具体方向,但那里是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很空旷,还堆着什么货品,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大厅里有好多牌桌,有很多人在赌钱,旁边有几个房间,好像是卧室,有床有沙发,我们三个分别被拖入其中一个房间,然后被绑在床上,就有很多人围着,我被他们一个一个玩弄□□,后来我挣脱了绳子,还打了其中一个人,他们就把我的手脚都打断了,然后继续玩,大约是手脚都断了,他们觉得没劲没意思了,很快就放过了我。”姚敏今日的叙述表现和刚刚清醒那日几乎判若两人,她冷静回想,不避讳任何敏感词,一滴眼泪都没掉。
“你还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吗?”
“记得一些,第一个□□我的,那些人叫他阿标,脸上有疤痕,手臂两侧都有纹身,身高有180以上,很强壮,他弄了很久,被另外一个叫阿诚的拉开,那个阿诚戴着眼镜,有点胖,他弄了一次那个阿标又来了,他一边弄,我手上的绳子就松了,我用力挣脱给了他一巴掌,接着他们两个就一起打断了我的手脚,很痛,痛得我眼前模糊,接着有五个人侵犯了我,我手脚断了他们越玩越没意思,就把我丢在床上,都跑去了隔壁。那个阿标和阿诚的样子我都能记得,还有把我们带去那地方的三个人。”
“好,我们需要你配合做阿标和阿诚的画像,你可以吧?”
“当然可以,警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她好冷静好配合,让袁笑笑和薄子昱都有点意外。
昨晚她的两个好友刚刚自杀,薄子昱本来还担心她的情况,这下怎么感觉她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事发多日她已经比刚刚清醒那日冷静,还是因为打击太大导致的,或是其他什么。
拿到阿标和阿诚的画像,警方开始新一轮的排查。
薄子昱终于有空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顺便刮个胡子,他人模人样地走进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颓废的中年大汉,一看到薄子昱在抽烟,就伸手讨要:“警官,能给根烟抽吗?太难受了……”
薄子昱歪着头吐出一口烟雾,没理会他的讨要,而是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画像,问道:“杨广华你还想抽烟?陈标,认识吧?还有这个郭柄诚,都是你们一伙的吧?”
杨广华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晃了一下,身体僵硬,摇头否认道:“不认识,警官我都没看清楚。”
薄子昱当然不能让他看清楚,毕竟只是姚敏口述后的画像,不是照片。
“你不需要看清楚,我就问你这两人是不是跟你们一起实施□□行为的?”
“警官……这……哎呀,我真的不认识,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然后就有几个人冒出来了,那我们也阻止不了,就随便他们了,不认识啊,都不认识。”他连着说了三个不认识,强调强调再强调。
薄子昱轻笑着,一口白烟顺着他的口鼻呼出,道:“哼,很好,你的兄弟都老实交代了,都可以减刑,就你傻乎乎的在这里死守。”
“不可能,警官你不用炸我,人是我打的我□□的,这些我都认了,你们天天让我坐在这里来来回回还审什么?”杨广华急得都拍起了桌子,明显有些坐立不安。
薄子昱敲了敲审讯桌,一副悠哉的状态道:“杨广华,这个牢你铁定是得坐了,就看你是坐几年,是三年五载呢,还是三五十年。”
“你别蒙我,判不了三五十年。”
薄子昱掐灭了烟头,挑眉道:“哦?故意伤人,□□,组织□□,经营地下非法赌场,地下组织头目等等数罪并罚,你说够不够判个三五十年?”
“什么?你,你,你别胡说八道。”杨广华脸色大变,好似一口大锅就这么扣下来,他无从辩解,三五十年对他这个年纪来说跟终身监禁没啥区别。
“你的几位兄弟还有这两位都说你是头目老大,你们□□受害者的地方就是地下赌场,还不止一处,再加上贩毒,组织□□,哇哦,真是精彩,恭喜你,可能得来一枪,嘭!很快的,你也别怕。”薄子昱幸灾乐祸用手指比枪在杨广华太阳穴处一划而过。吓的他哆嗦了一下,脸色煞白。
“我不是,我不是老大,赌场是阿标管的,跟我没关系……”
薄子昱眼睛一亮说道:“阿标可不是这么说的。”
“妈的,这个混蛋,警官我不是,我没有,什么组织贩毒□□我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小角色,社团里都排不上号的,我怎么可能是他们老大,警官你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就给我加罪名啊。”
薄子昱掏出一根烟递给杨广华,但他没给火机,而是拿在手上开开关关地把玩着,引得杨广华叼着烟脑袋围着他打转。
“小角色?你们就敢把受害者带回赌场?谁信啊?”
“是真的警官,我们那天也是喝酒了,没考虑周全,想着赌场那边最隐蔽,能玩得尽兴,谁知道我们把人带回去,他们一个个玩得比我们还起劲,简直把那几个娘们儿往死里玩,我都劝他们悠着点别搞出人命。都是那个阿标,还打把其中一个娘们儿的手脚打断了,这可跟我没关系啊。”
薄子昱眼前闪过姚静打着石膏的手脚,拳头紧绷,他把打火机打开给杨广华点了烟,杨广华终于抽到了烟,这一口简直像升仙了一样,他闭眼享受着。
等他睁开眼睛审讯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他脑子嗡嗡的,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怎么有点不对劲,但他更怕的是自己的罪名加重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