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冲刷着这个高楼耸立的城市。潮湿,闷热,人们踏着匆忙的脚步,有的赶着回家,有的没有带雨具狼狈地躲避着。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伴随着雨声的停止,城市的边缘亮起了今日的第一道光。薄子昱开着被雨水清洗了一夜的干净车子来到市局,开始一天的工作。他心情不错,一夜大雨正好省得去洗车了。
他叼着市局门口买的包子手里拿着豆浆,优哉游哉地走在走廊上,还没有踏进办公室就已经被其他同事拽上了车。
“干什么呢?我早饭还没有吃完呢。”薄子昱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陈锋翻了个白眼,没眼看他这幅德行。韭菜包子吃的人香,闻的人可没那么舒服了。他们一上车,这气味立刻就飘满了整个空间,陈锋打开所有车窗,一脸嫌弃道:“有案子,别吃了。”
“有案子不是日常吗?”薄子昱已经从警察学校毕业八年,从小民警到一线刑警也摸爬滚打了许多案发现场,自认见识过变态连环杀人案,分尸案,各种重口味的都被他碰到过了,也算是经验老道的刑警。
他知道陈锋是好意提醒他去现场前别吃东西,免得看到什么受不了的东西。可他如今31岁,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不会见到尸体就吐得一塌糊涂。
把他拽上车,正在负责开车的这位陈锋,棱角锋利,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和薄子昱一同在警校毕业,一起办案多年,是默契的好拍档。他和薄子昱的长相完全相反,薄子昱阳光开朗的样子总是笑呵呵的,他是让人看了就害怕的那种,严肃中带着狠厉。薄子昱经常嘲笑他犯人审多了,审得面相都变凶了。
“今天早上接到的报案,傅纪恒猝死在自己家中。”
“谁?你说谁?”薄子昱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资料,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傅纪恒的案底在我们市局都有一尺了,他早年做白粉起家,这几年转做正当生意,搞得风生水起。前段时间他那个儿子,不是刚刚才被我们请回来配合了一次调查,可惜证据不足,他们家请了个厉害的律师,竟然就这么赔偿了事,那姑娘才15,真是可惜了。”
薄子昱怎么会不记得这个棘手的人物,早年他贩毒就已经有不少卧底同事折在他身边。
大家都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是什么人,可是就是拿不到证据逮捕他,一直让他逍遥法外,而他转正行生意之后就更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只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经常惹麻烦,今天是打架滋事,明天是酗酒闹事。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上个月,被告□□致死一15岁少女,可惜整个犯罪过程证据不足,他们又愿意提供大量经济赔偿,导致受害家属最后也没有再上诉,就这么用金钱掩盖了一个15岁花季的生命。
踏进傅纪恒的半山豪华别墅,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几个同事已经在给这里的佣人,保安等人做笔录。
客厅里傅纪恒的儿子傅霖城一脸惊恐,精神恍惚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爸……我爸……不会的……怎么会……”他整个人都慌了神,缩在沙发上六神无主,他唯一的依靠没有了,似乎一下子还无法接受。
薄子昱撇了一眼,上个月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此刻似乎得到了报应。他见过那个伤痕累累的冰冷尸体,心痛那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因为年少迷茫落入了这种人的魔爪。
薄子昱穿过客厅,上了二楼的主卧室,傅纪恒就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这个大毒枭,竟然自己折在了这些让他发家致富,却害了无数人的毒品上,简直讽刺。
“姚法医那边通知了吗?”薄子昱问道。
一个警员回道:“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现场有什么发现?”
“昨晚是傅纪恒的55岁生日,有很多人出入,傅宅办了一场酒会,他心情很好,喝了很多酒,凌晨一点左右佣人说酒会才散。傅纪恒就回房间洗澡睡觉,早上他们去敲门才发现他已经死在床上,初步认定是过度使用毒品导致的。”警员回道。
薄子昱听到这个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疑惑:“一个大毒枭,怎么可能自己服食过量?而且一般这种卖毒品的人,自己根本不碰。”
他虽然不是搞禁毒的,但是听禁毒的同事说大部分大毒枭自己并不碰这些,越是卖毒的人,越知道这些东西的厉害。
“兴许是喝酒太高兴了,搞错了剂量?”警员猜测道。
薄子昱看着傅纪恒的尸体,这是个在□□叱咤半生的人物,这种风云人物,会栽在自己手上吗?
“哼!我不认为是。”
不久法医姚富林赶到现场,他戴上手套开始做第一次初检。
薄子昱趁着这时候去客厅看傅霖城的笔录,语无伦次乱七八糟,跟刚刚同事说的差不多。
昨晚生日酒会十分开心,喝了不少酒,然后大家各自回屋睡觉,早上就发现了尸体,他还没缓过来,不敢接受这种突发事件。傅霖城眼里的惊恐是无法掩饰的,他迷茫慌张,前路漫漫再也看不到光。
他是个一直在父亲庇护下长大的任性小子,依靠的大树突然倒下,而自己也没有稳住脚跟,根本无法独自立足,不慌才怪。
“汤为旻呢?怎么还不来?汤为旻……”
傅霖城嘴里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好似那人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拿着手机都已经打到没电,双手捏着手机在发抖。
不久一人身穿黑色西装,非常笔挺且干干净净,深蓝色领带整整齐齐,高挑的身材比例极好,走进来就像个时装男模一般,女警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有棱有角的五官,有些严肃但不失帅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发丝梳理得不偏不倚,好似精心打理过的,有知识有文化且十分成熟稳重的模样。
傅霖城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两眼放光。
“汤律师,汤律师,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呜呜呜我爸……我爸……呜呜呜……”傅霖城朝汤为旻扑了过去,抓着他的手臂弄皱了他那笔挺的西装。汤为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
傅霖城已经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抹在他的西装上。汤为旻镇定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衣更是熨烫得一点褶皱都没有,他将西装外套披在傅霖城身上,安抚道:“节哀顺变!”
他的言语非常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是一个雇主没有了,像他这种金牌律师,多的是人排队请他。
汤为旻反正最喜欢给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打官司,他们为了洗脱罪名都能出大价钱,也就是在上个月,这位汤大律师的杰作,让那个15岁的女孩枉死,只让她家里得到了金钱的赔偿,而犯罪者逍遥法外。
薄子昱第一次见他就印象深刻,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却辩护得傅霖城无罪释放,对他这种见钱眼开,助纣为虐的律师薄子昱打心里觉得厌恶,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骨子里坏透了。
“薄警官好久不见!”汤为旻打招呼道。
薄子昱冷哼一声:“哼,也没很久嘛,我们还是不要见比较好。”跟他见面都没有好事。
“那可由不得薄警官了,不是吗?”
好欠揍,薄子旻拳头都硬了。
这时法医从楼上下来,说明了初步验尸的结果:“确实是服用过量毒品致死,没有其他明显伤口。还发现两支注射针头,都找到了针眼,每针的剂量是正确的,他大约是喝酒过度忘记了,所以又注射了一针,这些就不得而知,反正就是注射过度致死,死亡时间大约今天凌晨两点。”
“不可能,我爸不可能……”傅霖城始终无法接受,一直恍恍惚惚的,听到法医的话他都无法接受。
“事实摆在眼前,你不相信也没用。”陈锋走了过来,言语间毫不客气,他大概跟薄子昱一样,觉得这种人死了,简直是给社会除害,这种毒枭早就应该得到报应。
陈锋的态度让傅霖城十分不满:“你什么意思?你们都不调查了吗?”
“没说不调查,这不是已经在取证了吗?”陈锋解释完就开始指挥采样:“找两个人上楼把卧室里的指纹好好采一遍,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你们几个口供都录完没有,把监控都调出来。”
一群人忙碌起来,根本没人关心傅霖城伤心不伤心。
“薄警官,辛苦了!”汤为旻站在客厅里,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看着薄子昱。不管是傅霖城的崩溃,还是这来来回回忙碌的警察,似乎跟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接到了委托人的电话过来看看。傅霖城自从上次的案件之后对他格外的依赖和信任。
“哼!”假惺惺,薄子昱没有搭理他,跟陈锋一起回了市局。
“那律师长得跟明星似的,你咋啦?嫉妒别人比你帅?”陈锋看薄子昱对汤为旻那态度格外不一样,他平时对人都笑嘻嘻乐呵呵的。
“放屁,老子会嫉妒这种败类?整天助纣为虐,简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像明星,怎么不去当明星,做什么律师。”
“你很讨厌他啊?”
“你记住了,以后见到他都要绕着走,晦气!”
经过案卷整理,证据分析,傅纪恒的案子找不到任何他杀的证据,房间里有佣人,有客人,有傅霖城有汤为旻至少十几个人的指纹,由于那天晚上有酒会,傅家出入了许多人,但看名单都没有外人,看监控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汤为旻后半夜一直跟傅纪恒在聊天,两人喝着酒谈得很开心,听说是汤为旻又帮他打赢了一场重要官司,让他公司躲避了一次重要法律危机,十二点左右客人几乎全部都离开了傅宅,而傅纪恒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所有离开的客人都排除了嫌疑。
“自杀结案?”薄子昱问,他心里最大的疑点就是傅纪恒是死法,但是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的证据,针筒上也只有他一人的指纹。
“不然呢?”陈锋态度已经表明,这种明显的自杀案件,死的又是败类,没啥好纠结的,想要马上结案。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一大毒枭死在毒品下,都是因果报应,咎由自取。
薄子昱犹豫了一下,带着疑惑无奈地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