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寒假,夏桥除了偶尔被萧行叫出去打球外,在家窝着哪都没去。
临近年终,小区楼下肉眼可见人变多了起来,靠近街道的商户早早就给门面换了新对联,喜庆的音乐充斥着大街小巷。
夏容风、时淑也开始例行一年一次的S级工程任务——全屋大扫除,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等所有事情忙活完,时间不知不觉间流转到下一年。
恍神间,零点钟声响起,夜空中炸开新年第一道礼花,缤纷夺目。
小区灯火通明,十二点后,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楼下鞭炮声接踵而至,绚烂的烟火倒映窗台上,新春氛围无孔不入。
夏容风从口袋拿出两个早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两人,慈笑道:“阿桥,星星,新年快乐,红包。”
“谢谢爸爸。”女孩接过红包,双手抱拳,卖着乖古灵精怪地说:“星星祝爸爸妈妈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夏桥也伸手接过红包,情绪很淡道:“谢谢爸,爸妈新年快乐。”
凌晨守完岁,时淑起身收拾餐桌,她催促两人赶紧洗漱休息,因为明天大年初一按照习俗要回老家吃饭。
时淑这一辈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妹妹,没有男丁,早几年因为一点事情她和这个妹妹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大家没再来往走动过,现每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都是随夏容风回他家过年。
两人听话回房休息。
回房间前,夏桥把手中那个捏着皱巴的红包随手塞进夏简心卫衣帽子里,拍了拍她的帽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醒道:“明天回奶奶家吃饭,你要梳妆打扮就起早点,别再像去年一样让全家等你,听到没?”
夏简心对他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他啰嗦了。
她懒得搭理他,径直推开房门走进去,留下一道闭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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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四人提上礼品准备回家过年。
夏家距离西城时代不远,就住在五华的一个旧商圈里,平常开车过去十几分钟,很方便。
夏桥坐在车座后排,他从口袋中拿出mp3戴上,身微靠在车窗边,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外面随风飘扬的雪花,静默无言。
“哎老夏。”时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手提包中拿个红包给他看,“今早我们楼上那住户拿了点东西来家里,说年后要准备装修了,先提前过来跟我们打声招呼。”
“你说这...”她抽出红包里的两百块钱,不好意思道:“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容风斜睨了眼她手中的两百块钱,“给了两百就把你收买?”
“我旁边王婶说她们家也收到了。”时淑把钱收回红包,头头是道说:“也不是被两百块收买了,就是想说这种装修之前跟邻里邻居打声招呼的业主已经不多见了,更别说这种还带东西提前跟你说抱歉的,更是不多见。”
夏容风细想一下,也是。
他说:“看来我们遇到了个有素质的邻居。”
时淑点头:“是啊,就是年后又有一段时间要听那电钻声了,每次一听那声音就糟心。”
夏容风笑了两声。
……
两人在前面闲聊,后座夏桥和夏简心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谁也没留意他们说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一栋老旧自建房门口。
屋内老人耳尖听到屋外引擎动静,她赶忙出来迎接,连带屋内忙活的人也接二连三跟在老人身后出来迎接。
夏桥开门下车,他取下耳机,老实随他们走进屋内。
屋内暖气盛行,旁边包饺子备菜的行列男女分工合作,不远处的沙发上坐倒几个半大的小孩,此刻正围在一块玩卡片玩得不亦乐乎。
时淑看着屋内包饺子阵仗,对夏容风笑着说:“看来咱俩来的正是时候。”
夏容风也说:“是啊,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老人想着两人开车急急忙忙赶来,先让他们坐会儿喝个茶再忙活,没想到两人进屋也没闲着,放下东西就洗手去各自去厨房帮忙备菜做饭,留俩小孩坐在客厅对只有一个台的电视机发呆。
直到晌午吃饭,两人才从重播五十多遍的京剧变脸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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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两点的时候,雪渐渐停了。
南休思简单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她背着平常上学用的书包,里面塞了几件衣服,火急火燎地赶往五华医院。
春节期间护工请假回家,南辉下雪工地没活后又去接了装修队的急活,整天早出晚归的,就连昨天跟她吃年夜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给杨盈陪护的任务落在了看起来不怎么忙的南休思的身上。
她来到熟悉的公交站牌等车,往常热闹的街巷今天清一色的大门紧闭,人际廖廖,突然让南休思有种一夜之间空城般的错觉。
说来奇怪,今年春城温度再创十几年新低,一度降至零下,冷的让人不想出门。
外面寒风凛冽,女孩扎着一头利索的高马尾,穿着一件长至膝盖的羽绒服,直挺挺地站在空无一人台阶之上,她如同一棵青松,历经风霜却始终屹立不倒。
耳边响起一阵鞭炮声,南休思扭头看去,发现是街角深处一家住户放的。
她好奇地偏头往那边瞧,那是一个老旧的自建房,门头被厚积雪覆盖着,门牌上的漆字号码已经掉到看不清数字,老式的屋顶瓦片与周围高楼格格不入,看起来实着突兀。
她之前从未注意过街道深处还有这么一家住户,如不是冷清街道突然听到那么一声鞭炮声,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条自己走了无数次的路,里面竟然还有一处静谧人家。
南休思瞧的认真,恰巧公交车从前方赶来笛了声铃,中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刷卡上车,找到靠近车窗的位置坐下后,视线又往那边瞟。
街巷深处门口的人家聚集了不少人,鞭炮声结束后,有人搬椅子出来,立了相机在前方,一群人调整站位,将小孩安排在前面和老人一起坐。
随后有个男生跑去给相机定时,所有人扬起笑脸拍了一张全家福。
公交播报在头顶响起,车缓缓驶离站牌,她收回视线,依依不舍地抬眼看向道路前方,眼中出现了向往。
好幸福。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是南休思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
因为她时常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自私地夺去了这个家所有幸福...
公交车在身后飞速掠过,拍完全家福后,男生起身不经意朝巷子外瞄了眼。
寂寥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
身边人拍完全家福后一个个都回了屋,只有夏桥仍旧逗留在门口,脚步无意识地往前走着,走着……
对于这条街道,夏桥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就仿佛他在梦中走了无数次,而眼前的画面是虚幻与现实的重影,让人无从去分辨的清般。
寒风在成排的枯干中来回吹刮着男生的面庞,他穿着一件单薄白色毛衣,眼中满是不得解的茫然。
“哥。”
夏桥想上前几步探究这种莫名的感觉,却忽然被身后人叫住了脚步。
他扭头看向身后女孩,问:“怎么了?”
女孩小碎步跑过来把手臂上搭着的褐色大衣递给他,“准备走了,爸妈叫我拿衣服出来给你。”
“行。”
夏桥接过外套穿上,他恰好对上时淑刚出来带有引导性的目光,两人从侧面先行一步坐上车排后座,避免例行纷争。
每年都是那些节目,时淑演戏的天赋早已进化到如火纯青的地步,她推搡对面几人递过来的红包,脸上愠色渐起,口中重复说着“不要不要”等字眼。
两人在一众目光中上车,车子驶离街巷,时淑如释重负瘫在副驾驶上,叹了口气,“ 咱妈每年都要给他俩压岁钱,我拦都拦不住,你说她平常靠着退休金能有多少钱?不要还生气。”
夏容风笑,“妈也是图个好兆头,老人家嘛,都这样。”
车在光滑的水泥道路上疾驰,夏桥安静坐在窗边又戴起耳机,音乐响起,车内说话声音逐渐在耳边弱去,只剩心间那股熟悉的感觉还未消失。
他怔怔看向窗外,悠长静谧的街巷早已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繁华又喧嚣的闹市中心。
对于刚刚那股熟悉的感觉,他暗想,会不会是小的时候来过?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想着,他坐直身子,朝前喊了一声,“妈。”
时淑扭头过来看他,“怎么了?”
夏桥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我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
“我跟你爸都是第一次来,你怎么可能小时候来过?”时淑被他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这老房子之前政府说要拆迁,后来说是换了开发团队,又不拆了,你奶奶才搬过来住的,不然都荒废几十年了。”
“是吗...”
夏桥迟疑。
既然小时候没来过,那他为什么会对那条街那么熟悉?
或许真的是梦,也或许他之前再影片见过相似的布景。
夏桥不再继续追究,他把一切熟悉感归功于萧行给他看的那些鬼片片段。
毕竟一条无人的街道是鬼片中僵\尸最常出现的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