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南休在用预备铃的十分钟时间快速给馄饨吃完了。
一上午时间转瞬即逝,中午叶知语和南休思分别要去报道,两人简单吃了一点后久急急忙忙赶往各自的社团。
数学社的位置在主教学楼三楼最里面的教室,那个教室原先是体考生的,后来他们搬离主校区,就把这间教室空了出来,成了社团活动室。
上到三层,南休思按照群里说的位置找到数学社,她站在教室门口,听着里面的来回争论的声音,踌躇良久才鼓起勇气敲了几声门板,打断他们怯生生地说:“你好,我是来社团报道的。”
坐靠在窗边的几男生收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纷纷热情地挥手招揽道:“小学妹来啦,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南休思缓慢走进,四处打量着这间废弃教室。
教室的采光不是特别好,整个空间色调有些暗,另因春城前段时间正值雨季,这里又久经未休整,墙壁上都渗透进了水,掉了不少墙皮,黑黄黑黄的,一眼望去颇有种危楼的既视感。
除了靠窗位置保留着几排前后桌椅外,其它的全部都被堆放在了后排,杂乱无章的。
几个男生看她左顾右盼地打量教室,摸了摸头极为不好意思地说:“咱们社没老师没资金,是一个自发组织的社团,与其它社团不一样,所以环境有点差,比不上其它社团。”
南休思摇头,笑着说:“我觉得,还挺好的。”
不知道她这句话那个字说对了什么,男生听完后明显激动的无以复加,他从靠窗边的位置小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兴奋道:“那你这意思就是,不会退团了是吧?”
南休思被他扯着胳膊,一脸茫然问:“什么退团?”
“就是今天来了几个人——”另一个男生推了推眼镜解释:“就是那天跟你一起报名的几个,他们刚刚看到活动教室环境后,当即退团了。”
“所以说...”南休思指着自己,看向面前的几个男生,欲言又止。
“所以说,现在正式加入咱们数学社的,就你一个。”旁边拉他胳膊的男生苦笑不得地说:“社长叫我务必保护好你这跟独苗,说什么都要把你留下,不然等咱们几个走了,我们社就后继无人了。”
南休思迟钝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也没说让你一定留下,看你自己怎么想。”戴眼镜的男生理性地对她说。
她攥着手,低声“嗯”了一声。
作为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面跟几个大男生交流,南休思心绪难免有些紧张。
但好在几人都是自来熟的类型,很快就让她那点扭捏的心思消失殆尽。
他们坐在窗边继续讨论刚刚那道题,南休思站在走道静静听着,她目光扫过一众几人,坐在窗边拿着一支笔,有条有理解题的是;梁清也身后站着的男生是邓华,两人跟几人口中的社长是一个班的。
她目光往旁移了两公分,刚刚拉着他的男生正坐趴在两人桌前,百无聊赖地附和着解题思路;还有戴着眼镜,浑身透着严谨氛围的男生站在桌子正中间的男生,他们叫方季和詹璟,是高二五班和十班的。
很快,一道奥数题在几人的讨论中顺利做出。
梁清也抬腕看了看表,问了声:“社长怎么还没来?他又迟到?”
“哎呀,他不一直这样?我行我素的。”方季从口袋拿出一卷糖果,撕开分给几人吐槽:“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治他那臭毛病。”
邓华把手中糖递给旁边杵着发呆的南休思,玩笑道:“以后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此话一出,几大男生一齐看向呆滞的南休思,点头同意邓华的说法。
南休思无意识地接过糖果,眼底露出茫然的底色,“什么?”
詹璟笑了笑,说:“咱们社长有个妹妹,可能是爱屋及乌,他对学校的女生都很不错,基本是有求必应。”
“如果你让他早点来的话,他一定会早点来的。”
“就是啊!”方季起哄道:“你作为咱们社的第一位女成员,这有你在的日子,我能看见咱们社美好的光明未来了。”
南休思摆手:“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聊什么呢?”
她尾音将落,身后响起一道慵懒调十足的声音。
那就像是炎炎夏日溪涧缓缓流淌的溪水,清凉又和煦。
南休思脊背一僵,她随着身边几个男生一起回头看向从外进来的男生,脸上像是被贴了一张暖宝宝般,迅速升温,连着耳廓都红了一大片。
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叶知淮看到他也怔愣了一瞬,他拿着一瓶冒着水珠的矿泉水走到南休思面前,抬声问道:“加数学社了?”
南休思扭捏地点点头。
他扬唇一笑,拿了根粉笔走上讲台,熟悉地和她搭话:“昨天听知语说她加了唢呐社,我以为你也和她一起去了唢呐社,没想到你来了我们社。”
“我刚开始也没想参加社团的,因为知语她怕老师骂她不务正业,所以就让我和她一起报了。本来以为进不了的.....没想到....”
“没想到进了?”叶知淮徒手在黑板上画了个圆,转过身笑问。
南休思点头。
几个男生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他们听两人熟悉的口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人认识。
方季来到南休思,叹了口气后悔莫及道:“你早说你认识社长啊?害得我们白担心一场。”
“担心什么?”南休思问。
“担心你跑了啊。”他回。
“.....”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是一场误会。
南休思加入数学社之前根本不知道叶知淮是社长,如果他知道他是社长的话,她绝对不会参加。
感觉跟叶知淮待在一起就是在徒增心里压力,所以她不喜欢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也一直频繁逃避有他的地方,这样就可以不用有那么大的学习压力。
她有点想走,想离开这个地方,但现在走就显得太过刻意了,给人的印象也不好。
南休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那待下去。
好在中午的时间不是很长,以叶知淮为主导的奥数讲解很快结束。
期间她看着黑板一直在昏昏欲睡,像听天书一样。
怪不得都不来加入数学社呢,这跟上课一样,谁来是想找虐受吗?
社团时间结束,南休思仓惶离开,她暗自决定等会回教室就跟叶知语说,让她帮自己和叶知淮退团。
等她走后,几个男生留在教室做剩下的课题。
方季看女生灰溜溜逃离的背影,两手垫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晒太阳,坏笑道:“哎,咱打个赌,看看那女生明天还来不来?”
“赌什么?”梁清也问。
“赌一碗馄饨吧。”方季说:“听说学校早上那馄饨可难抢了,谁输给谁打包馄饨带到这来吃,怎么样?”
“行啊。”邓华押注,“那我参与,我押他不来。”
“我压她来,毕竟咱社长魅力无限大,有哪个女生不喜欢他?”詹璟笑着说。
“那我就压她不来。”方季自信满满道:“我刚看她听得一脸茫然,估计也没听进去几道题,明天绝对不来了。”
几人坐在位置上打赌,朝叶知淮喊了声:“哎淮神,参与不?一碗馄饨。”
叶知淮放下黑板擦走过来评价道:“你们几个幼不幼稚?”
“那你觉得她明天会来吗?”方季舔着脸,不知死活地问。
叶知淮抬手作势要揍他。
“好好好,不问了。”
几人起身相继离开社团教室,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个话题。
对于那个话题的问题,叶知淮也拿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有一种直觉,南休思不会再来了。
果不其然,晚上回家的路上,叶知语带她提了退团的事。
叶知淮没答应,她跟叶知语说让她自己亲自同他说,一切才作数。
次日周五,他在社团教室等了她一中午,直到他最后一个离开,都没看见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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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南休思按部就班地在医院照顾杨盈。
周日南辉工地监工过五十岁生日,他给南休思打电话说明情况,说不回家吃饭了。
南休思挂断电话后,拿上钥匙换鞋出门吃饭。
南辉说是让她随便吃吃,但她也没想好要吃什么。她就这么在附近商圈转悠着,摇摆不定。
转着转着,等她思绪回源再次抬头时,发现自己顺着肌肉记忆来到了菜市场门口。
“金花,买见手青吗?很新鲜的,我这刚从山上采的,过来看看。”门口用白布包着头发的老太太挥手招揽着南休思,“就最后一点了,你要是买我就便宜卖你。”
南休思闻声扭头,她左右看了看四周,确定奶奶是在跟她说话后,抬脚往她的摊贩走去,挑拣起那筐中见手青温吞问:“这多少钱奶奶?”
老奶奶急着卖完回去给孙子做饭,她把筐中剩下一点全装进的袋子里,和蔼道:“你给20块钱就行了。”
南休思掂了掂袋子的东西,目测远不止20块钱。
为了不让老人家亏本,也为了能让她在大热天早点收摊,她把口袋中所带的25块钱全部丢进了菜筐中,并扬唇甜甜的笑了笑:“钱我放在里面了,谢谢奶奶。”
奶奶答应着:“好。”
她把垫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四方叠整齐放进筐中,拿起塑料矮凳,一步一踉跄地收摊走了。
南休思提着一袋见手青回家,她之前还没吃过这种菌子,不过想来跟平常做法也大差不差,入口有味就行。
她打开水龙头将所有菌子丢进铁盆中清洗,洗完放案板上切成一片片,下锅翻炒。
翻炒加调料上色后,装盘盛出。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南休思硬生生就着这盘菜吃了两大碗米饭,这两碗大米饭差不多是她在校一天的饭量,吃完就后知后觉的顶胃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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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复课,南休思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头晕的不行;不仅如此,她坐第一排还反常的开始打瞌睡,老师在上面敲桌子委婉提醒好几次,都不见她收敛。
后面她被老师训斥拿着课本到教室外面站着,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可让任课老师也没想到的是,南休思这往外一站,就是一上午,谁叫也不回来。
他非倔着性子说要晒太阳,补充光合。
叶知语冥冥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管她,继续上课,她想着她没听到课就把自己笔记做好,中午方便她翻看。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她收起课本准备和南休思去吃饭,回头才看到座位空无一人,她还站在班门口。
她带上饭卡,出到班门口看南休思奇奇怪怪行为,忍不住问了句:“思思,你还要在这站多久?”
话滞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今早任课老师说的那些难听话,以为她还在在意,安慰说:“你不用难过,我之前也睡觉被罚站过,有些老师讲课就是很无聊,无聊到忍不住打瞌睡,这很正常。”
南休思依旧在门牌边顶着一本书傻乐,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还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对叶知语说:“知语你看,天上有好多鸡在飞。”
说罢,她害怕的抱头蹲下,嘴里念念有词:“知语你快赶它们走啊,别让它们吃我,我还没长大呢……”
叶知语见她这般,依照她常年生活在云滇的经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了眼她不乐观的状态,拔腿就往办公室跑,想去办公室找老师求助。
她盲猜南休思八成是吃错什么东西中毒了,回想今天早上异常,可能早在她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中毒了,只是那时没人当回事,也没人往那个方向去想,就随她在走廊站了一上午。
她奔向办公室,办公室门被紧锁着,里面老师早就不在了。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叶知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什么急救措施都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急得火烧眉毛。
刚巧从楼上下来的叶知淮等人在楼梯口碰到折返回教室的她,招手打了声招呼:“哎!知语妹妹,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叶知语眉心紧蹙,她抬眼扫了圈成天混在一起不干正事的几位,将目光定睛到走到最后的叶知淮身上,突然火急火燎上前去拽他胳膊,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哥,你快去看看思思吧,她好像中毒了,神志不清的,说什么都不愿走,晒太阳晒得脸红完了...”
叶知淮:“?”
他稀里糊涂的被人拽着胳膊跑下楼,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在台阶上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抓住扶手才得以稳住身子。
两人一溜烟没了影,楼梯口留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也都跟上去。
一行几人来到十一班门口,叶知淮看见南休思蹲在教室门口,走过去用手背试了下她脸颊额头温度,半蹲下身子轻声问:“南休思?”
南休思看她傻乐:“叶知淮学长。”
叶知淮听她能认出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还算是清醒。”
“不过……”她伸手扭住他两颊,不停揉搓着他,疑惑又迷糊地问:“你怎么变成一只小兔子了?真可爱。”
“但是即使你变成了兔子,也不能吃我哦,我还只是一棵没有长成的菜,不能吃的。”
叶知淮胸腔微震,发出一道短促的笑:“不是,你昨晚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变成这样了?”
“昨天有个奶奶卖了我见手青,我炒了炒,觉得还挺好吃的,就了两大碗米饭呢。”她邀功似的说。
“怪不得。”
叶知淮松开她肩上的束缚,手随意搭在半蹲的两条腿上,抬眼瞧她,嘴上带着一抹宠溺笑:“还能自己走吗?”
南休思摇了摇头,她说:“我是大白菜,不能走的,只能在这晒太阳,等到长大就可以拿出去卖钱补贴家用了。”
他对身边叶知语使了个眼神,自己则背转过身,让她把她弄在背上,轻声哄着:“那我带你去太阳大的地方晒,然后再给你浇浇水,这样你就能长得快一些了,好不好?”
南休思乖巧的点头:“嗯嗯。”
叶知淮笑,他平日见惯了她寡言少语的样子,现在突然看见她这般话多的样子,很是稀奇。
如果她一直对他不设防,一直对他没有拘谨,就现在这般就好了。
他背着南休思朝校医务室的方向去,背上的人不算安分,一直捏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语絮叨,痒痒的,心底却不知为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很留恋,很喜欢,想让时间暂停此刻。
急急忙忙赶去校医室,没想到大中午的连校医室都锁了门。
叶知语急得团团转,身后几个不明所以的大男生难得见一向稳妥的叶知淮失分寸,他面色始终那般淡然,但语气却显得有些急迫:“我带她走小卖部后门出学校去医院,知语你留在学校,万一中午我们回不来,你等我电话,并给她向老师请个假。”
他看向身后几个同行之人,微仰了仰头,嘴角轻扯,眼神交流几秒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他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有什么事咱几个帮你兜着。”
“谢了。”叶知淮笑了笑,背着南休思转身在几人目光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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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医院,叶知淮带南休思去挂中毒专科的急诊。
一进门,她就被几个医生围住连番询问状况,最后按要求化验血,输了液,就被安排到病房休息,说是因为已经食下超十几个小时,需要留院观察24小时,看会不会再有其它症状,没有问题方可离开。
叶知淮得到医生话后,拿手机给叶知语拨了个电话。
两人走后,叶知语也没心情再去食堂吃饭,临走时叶知淮说随时等他消息,她就真听话的回教室焦急的等他电话消息。
“嘟——”
电话一秒接通。
“喂。”叶知语着急地问:“怎么样了哥?”
叶知淮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瞄了一眼已经安睡下来的南休思,平静答:“已经没事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天,你帮她跟老师请个假,就说家里有事,如果老师要打电话给家长,你就让她给我打,我会跟老师说明状况。”
“好。”
电话无言半晌,过了不知多久,叶知语欲言又止:哥那你....”
叶知淮:“没事,今天我在医院陪着她,耽误一天课没什么的。”
对一个有十足把握保送的学生来说,学校对叶知淮管的很松,况且之前也不是没有因为参加冬夏令营请假一两个月的样例,他请假比任何人都好请,就算是没有理由请假一周,都不会有老师去过问,这就是他的特权。
所以他是最适合在医院陪南休思的人。
“那我晚上放学去医院接你的班,咱俩轮流陪。”叶知语说。
“行。”
电话挂断,叶知淮把手机揣进校服口袋,脚步很轻的推门而入。
病房里一共六张床,大多都是因为菌子中毒留院观察的男女老少,南休思算是他们之中较轻症状的人了,起码没有像对床一样,上吐下泻,大小便失禁,枕头边都是呕吐物。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撑着脑袋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想起她刚刚滑稽的行为,他忍不住一笑。
后来,困意上头,叶知淮就这么无意识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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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医院的灯光愈发刺眼夺目,病房内走动的声也越来越大,南休思是个睡眠很浅的人,几乎是外面一有什么动静,她就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失神地望向天花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看到了守在身边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少年。
叶知淮学长?
病房外不断叫号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她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各种因中毒产生幻觉的人或有其它症状的人都在这间病房等待观察,嘈杂一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南休思对上午的事情已经没多大印象了,只记得早上因为打瞌睡被老师呵到外面站了一上午,后来...
后来她好像看见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会飞的公鸡,争先恐后的朝她飞来,似乎要将她淹没。
那个视角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像是幻觉。
“醒了?”
就在南休思还惘然回忆之时,身边叶知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保持着原貌撑着脑袋笑着瞧她。
南休思温吞地点头,中毒症状消失后,她又恢复成那个别扭性格的人,咬唇低声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知语已经替你请好了假,观察期过就可以走了。”叶知淮并不打算接她话茬,交代了一句,“下次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别再乱吃了,知道吗?”
南休思点头。
叶知淮拿她没办法,两人说到底还是不熟,没什么共同语言,再一个就如叶知语说的,他们都是安静份子,不会主动去找话题,所以相处起来极易冷场。
空气渐渐凝滞,尴尬的气氛紧随而至。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南休思想去隔壁科室看看杨盈,但又顾及叶知淮在,半天想不到什么理由支开他。
就目前而言,她还不想让叶知淮知道杨盈的事。
这场沉寂足足维持了十多分钟。
终于,叶知淮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先败下阵来,他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直起身子伸展了一下腿脚,懒声问:“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南休思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叶知淮就给了她机会。
她乖巧地点头,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回:“有点。”
“那行,你在这躺着休息会儿,我出去一躺,马上回来。”
“好。”
南休思目送叶知淮离开病房,而他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穿鞋下病床,偷跑了出去。
叶知淮走到医院才想起来没问南休思有没有忌口,他怕自己买的东西不符合她的口味,白跑一趟,所以在门口思虑良久后还是选择回趟病房,问问清楚。
他折返回医院,身后天边云层最后一块暮云归于故里,至此夜幕降临。
病房里叫嚷声此起彼伏,吵得人不得安宁,几个护士都自顾不暇了,自然没人能注意到有人偷溜出去的小动作。
离开病房后,许是心虚的原因,她跑的很快,像一阵飞速掠过的风,瞬间就在走廊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医院外就是各种快餐店,如果按照叶知淮离开的时间来算,想来应该最多就十至十五分钟,不会再多,所以她必须要快点,去见杨盈一面,看她好好的就得走。
而她逃跑离开的这一幕恰好被折返回来的叶知淮看到,他站在半敞没来得及关上的病房门口,远远瞟了一眼那个空的病床,来不及细想,拔腿先追了上去。
他隐约觉得南休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答案就近在眼前,等待着他去追寻。
南休思跑得很快,她一心只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自己在叶知淮回来之前赶回病房去,丝毫没察觉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跟着她。
她气喘吁吁跑到杨盈,扶着门把手蹲下身子歇气。
仅半秒,她就整理好仪态,推门而入。
叶知淮追到拐弯处,他没选择继续往前,只是用记忆记住刚南休思走进的病房,然后退居到不易察觉的人群角落,等南休思出来。
他推测南休思既然能趁他出去买饭的间隙来见人,那想必时间一定不会很长,很可能是见安好就走;如果他追上去,那无疑会打上照面,她不跟他说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不必戳破她的伪装和谎言,一切顺她意便可。
如果不出所料,南休思没一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从不曾留恋什么。
待南休思走后,叶知淮遵照记忆找到那间病房,他没有进去打扰里面的人,只是在镂空玻璃前单手插着口袋,朝里观望了一眼。
病床上安然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其实第一眼叶知淮没认出来那是一个女人,因为她头发全都被剃光了,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双目盯着天花板,散涣无神,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若不是看见她还睁着眼睛,他会以为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死人。
床头板上贴着是她的名字——
【杨盈】
“杨盈...”
叶知淮默念了一声那个名字,视线在病房内转了一圈。
那是住院部最好的单人病房,相比其它单人间无论是设施还是环境,都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看得出来这个人于她,于他们家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想起上次出去买书时,叶知语偶然提起她母亲时,她那欲言又止,面色为难的表情...
难道...
她的难言之隐是她吗?
叶知淮是个聪明人,他是一个所有见过之人都会夸赞聪明,一点就通的天才少年。
“呵...”
可现在他多想自己能别那么聪明,脑子能别转那么快,这样就不会知道南休思那暗藏于心,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男生在病房门口短暂停留,然后又独自默不作声地离开,他脚步很轻很轻,轻到听不到一点声音,像是小心翼翼地在一点点磨灭掉来时的印记。
而在他转身之际,杨盈忽然偏过头,遥遥看到了那个少年颓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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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休思匆忙回到门诊病房,她看到叶知淮还没回来,紧张心绪得以一松,忐忑地重新爬回病床上躺好,等他回来。
不知为何,叶知淮这一趟去的特别久,原本预想十五分钟就能回来的时间,硬是迟迟推了半个小时。
等他回来,墙上挂钟时针已跳指向“8”。
叶知淮在外面餐馆打包了一份清淡粥食,回来时风尘仆仆,头发都乱成一团,气也很急的样子,似是跑过一段路。
他跟她解释:“附近都是快餐店,我看着都是大油大盐的菜,觉得不是很适合你,就稍微往前面走了一段,打包了一份瘦肉粥,不好意思,饿了吧,久等了。”
南休思看少年衣襟凌乱,她看他在身边帮她抬起床桌,看他坐在他对面帮她打开包装,磨筷子,忙前忙后,神情忽然有些恍惚。
初中的时候南休思身体很不好,又恰逢流感爆发那年生过一场大病,导致抵抗力更加不行,所以只要每逢换季就准会遭罪。
以前生病为了省那点药钱,即使高烧四十度也都是硬抗,嗓子疼到实在难耐时,就去便利店买润喉糖吃,那时候没人照顾她,南辉早出晚归的每天工作已经够辛苦,她不能给他徒增压力,所以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不舒服就躺在床上睡一觉,熬一熬就算是过去了。
这是第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在生病时照顾她,只为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思绪纷飞。
叶知淮把筷子勺子捏在手心,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白灼菜心,打开,放在那碗粥旁边,将餐具递给她,“先随便吃点,明天过了观察期就可以随意了。”
南休思接过餐具,开口问:“你吃过了吗?”
“回来之前吃过了,放心吧。”
她听到他说吃过后,才真正放心的开始吃起来。
叶知淮坐在病床上看着她,脑海中不自觉涌现刚刚在住院部看到的那个满目憔悴的女人,目光逐渐失了真。
南休思一口接一口吃着东西,早上她就在食堂买了一根油条,中午又没吃,临到现在确实是饿了。
碗中粥没两分钟就过半,她偶然夹菜时无意抬头看了眼坐对面的男生,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目不斜视。
“怎..怎么了?”她突然被他看的有些心虚。
叶知淮收回飘远的思绪,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
南休思觉得他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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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叶知语下自习后来医院接叶知淮的班。
南休思已经说了无数遍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可以出院,这兄妹俩就是听不进去,硬是要遵循医嘱,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她最终还是执拗不过两人,乖乖躺回了床上。
等两人接班完后,叶知语坐在病床边,从书包拿出了一个厚实的笔记本交给她,说:“这是今天的笔记,老师讲的我基本都记了,你看看,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南休思接过随意翻了几页,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的分科笔记,十分惊诧。
叶知语从来不做课堂笔记,她的课本至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的,发下来是什么样,学期末尾结束依旧是什么样,除了首页有个大名之外,其余地方比脸都干净。
她没想到她会给她记笔记,还记得如此详细,连黑板上的例题讲解都一比一抄了下来,就生怕她看不懂一样。
南休思合上笔记本,道了声谢:“谢谢。”
“哎~”叶知语受不了这肉麻两字,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别跟我矫情,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的。”
南休思低头一笑。
“不过思思——”叶知语突然凑近她身边悄咪咪地说:“你中毒的时候话还挺多的,我哥背你去医院的时候估计被你折腾死了。”
“啊?”南休思对那段记忆毫无印象可言,她茫然地指着自己问:“我很折腾人吗?”
叶知语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我哥是小兔子,还捏他的脸。”她由心佩服道:“我都不敢捏我哥的脸,你真是个勇士。”
南休思指着自己,不确定地三连问:“你确定你说的是我?我捏了叶知淮学长的脸?是我?”
叶知语肯定道:“就、是、你。”
南休思:“......”
真是...她都做了什么混蛋事啊?
还一点印象没有。
怪不得刚刚怎么觉得他那么奇怪地盯着自己看,原来是自己占他便宜了。
她视死如归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深深悔恨中...
叶知语见她羞愧难当用被子蒙住脸,不当回事地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玩笑道:“哎呀没事,我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你是他二妹,他就算再记仇,也不可能记你身上的,放心吧。”
“....”
她这安慰话一点没起到作用,反倒让南休思更郁闷了。
两人在偌大嘈杂的病房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聊,很快精力耗尽,就着一张床睡着了。
深夜的医院依旧如白天般熙来攘往,走廊外人声哗然,时间从未停止,缤纷的苦难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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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小时观察期结束后,南休思跟叶知淮一起返校上课。
回班时,下午第一节化学课已上至过半,时铃正在讲台上对着ppt讲课,所有人都抬着头认真地听着她讲,全神贯注。
“报告。”
她站在教室门口突兀地喊了声报告,顿时吸引了全部目光。
被打断课堂的时铃面色明显有些不悦,她扭头看向教室外的女生,昨天多少也耳闻了几个老师在她面前打小报告,说南休思上课不认真,打瞌睡的事。
这事还没等她单独去找人到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下午叶知语就以通知的口吻告诉她,她家有事,需要请假一天。
说实话,时铃不太喜欢这样先斩后奏的学生,她今年是第一次带重点班,想象中重点班的孩子都应该是乖巧自觉的,不需她们追在屁股后面严加教管的,没想到出了南休思这么个例外。
结合昨天各个老师在她面前打的报告,导致她现在对她的印象更不怎么好。
她手撑在黑板边缘,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个遍,发现她校服校徽都穿戴佩戴的很整齐,揪不出错,才开口稍不耐烦地问了一嘴:“家里的事忙完了?”
“啊?”南休思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叶知语,发现她在对着她疯狂点头,就了然了是怎么一回事,迟钝点着头,“对...”
时铃又看了她眼,偏头示意,“进来吧,下课去办公室找我一趟。”
“好。”南休思走进教室。
她回到位置,这一段小插曲无人在意,课堂继续。
....
下课后,南休思按时铃要求去办公室找了一趟她。
她轻扣了两下门,来到时铃靠里的办公桌位置,扣手紧张地问:“老师你找我。”
时铃放下教案,扭头看她,正色道:“南休思,你老实告诉我,你昨天到底上哪去了?叶知语跟我说你家有急事,来不及请假要离校。可我去学校保安室问大爷,他们跟我说昨天没有请假要出门的学生,你告诉你怎么出去的?翻墙?”
“你现在都学会联合叶知语骗老师了是吗?你是把老师当傻子吗?随便几句话就被你们糊弄了?”
“昨天几个老师跟我说你上课打瞌睡,近期上课我也总发现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我开学的时候给你面子给的太多了,让你不知道自己是十班倒数第一啊?啊?”
“你去班里看看,有谁跟你一样对学习如此松懈不自觉的吗?平日看你跟叶知语玩的不错,你就不能多跟人家学习学习,交流一下经验吗?”
南休思垂首,她耳后碎发因为低头动作掉出来,掩了小半张脸,正好遮住那双目通红的眼。
想起以前在桃源的时候,她乖巧的样子深刻人心,平日就算犯些小错也会有老师包容,从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她死死咬着下唇憋住眼泪,不让使其流下来。
其实,南休思可以解释的,她可以跟时铃解释的,这一切不全是她的错,可许是从小到大被误解的事情太多了,她早以习惯了忍下一切,承受一切,所以养成了死都学不会为自己开口辩解的性格。
下唇被咬到毫无血色,口中也渐渐蔓延出一股很重的铁锈味,她视线模糊,垂首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瓷钻地里,紧接着,攥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一颗滚烫的热物落下。
还是忍不住,即使咬破了嘴,也还是无法忍下想要流泪的眼睛。
时铃教书这么多年,对学生的眼泪早已免疫,她看见南休思在身边哭,一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决绝地说:“如果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十一班的学习进度,就赶紧转班吧,要是转班的话,你不用担心麻烦,我会帮你找其他班主任安排。”
南休思抽噎地摇头。
时铃见她摇头,“不想转班上课就认真一点,以后我不想再在别的老师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如果再有下次,自己来找我转班,听到了没有?”
“能在十一班教课的老师都是往年带班的优秀教师,这个资源如果你不珍惜,那大浪淘沙,你就不要怪被后来者居上了。”
她相信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南休思如果不算笨,应该都能听懂十班是实验班的事。
南休思当然听懂了,她抹去眼泪,小声说:“我知道了老师。”
“嗯。”时铃拿笔继续备课,恰逢上课铃响起,她说:“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想转班的话,随时来找我,十一班不强留不合适的人。”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南休思微弯了弯腰,转身离开办公室。
回到教室,叶知语见她双目通红,赶忙来安慰她:“你没事吧思思?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南休思摇了摇头。
她擦干眼泪,从抽屉拿出昨天晚上叶知语的笔记,开始闷头抄重点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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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夏秋时节一晃而过,转眼进入寒冬。
十二月初,技师临近学期末尾,书本上的知识被快速略过后,剩下的时间无所事事,全都在用来上自习。
各科要考的重点内容早早便被告知。
那书上圈住的说是重点内容,其实换种说法就是提前告诉你试卷答案,这也是那些老师和他们这群学生心照不宣的事情。
说白了,他们教的怎么样自己都心知肚明,在职校最习以为常的就是一个老师能上教天文,下教地理;因为只要是有职业规划,有主见的老师,基本都不会来技校教书,所以导致校方招不到人,把一个老师分三到四个用,拿上课本照上面的话念一遭,就当讲过这个知识了。
偶尔排课要是有哪个老师请假了,那就没意思了,接下来一整天都将会是一个老师上课。
夏桥每天待在学校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他指望着能在这里学到点什么东西,可一个学期下来那些老师除了照课本念还是照课本念,完全没有任何深讲的地方。
课堂越来越无聊,他从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也慢慢在堕落环境下潜移默化的逐渐走偏。上课发呆走神,坐在最后一排跟他们一起玩桌游,做小动作等等。
上课的时候,讲台上的女老师拿着课本旁若无人地念念有词,如寺庙里的和尚一般,没有感情。
夏桥托着下巴瞠然自失,他手握着一只笔,装模做在下面记着笔记,可桌上的课本却只翻了一页,停留在刚开始的书封页上。
目光低敛,空洞而迷离,思绪也不由自己决定地飘向远方,可尽管如此,握笔的手还依旧循着肌肉记忆在书上乱写着。
窗外下着雪,春城今年的雪好像来的格外早。
坐同桌的男生刚一局游戏结束,回头见他失神,好不轻地凑过去趴在他桌沿,想犯贱地看他这个样子要保持多久时,忽然注意到他书上乱写的字,奇怪地“唉”了一声,指着说:“哥们,你发呆怎么写了个“南”字?”
夏桥瞳孔重新聚焦,去看书上的字。
那是一个很端正的“南”,而周围还有无数个笔尖停顿的黑点,那映射着他脑子里潜意识的怯懦。
即使是发呆,即使是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夏桥都不敢完完整整地把她的名字写出来。
他压下内心涩感,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地说:“写错了,本来是想写“难”的。”
男生信以为真地“哦”了一声,长叹口气,迷茫道:“确实好难啊,每天虽上课下课看起来很充实,可当深夜躺在床上细想时,又会觉得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的很空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矫情了...”
夏桥没有接他的话茬。
他并不矫情,因为他也有同感。
技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安且空虚的,因为周围环境太过恶劣,所以当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如入沼泽般深陷其中时,内心良知的谴责就会紧随而至。
夏桥看懂了,所以他在进退两难之间选择了及时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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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完后,他独自一人去办公室办了退学手续。
这件事从思考到落实,只用了一天。
当他把这件事告知夏容风和时淑时,意料之外的没有受到责骂。两人态度很开明,似乎早知事情会发展到此等地步,所以没多说什么,只是劝他考虑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夏桥来到办公室,寒假降至,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刚监考结束的寥寥几位老师,比不得往日的热闹。
他敲了敲门进去,把打印好的资料轻放在中年男人的手边,喊了一声他。
“老师。”
男人回头睨了他一眼,拾起资料随手翻了几页,“嗯”了一声,淡声问:“中午的时候你爸给我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听他说是你自己不想读了?”
“嗯。”夏桥如实回:“上的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他莫名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现在小孩日子还是过得太舒坦,上学都觉得没意思了。”
夏桥眉头微蹙,听着那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好在男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在技校教书多年,虽说出去不好听,但再不济也是吃国家饭,退休之后还有国家养,这群小孩未来好坏都与他毫无干系,所以也懒得多言劝解,多管闲事。
他从抽屉拿出退学申请书,找了只笔给他,“把这个填了,签上名字就行了。”
夏桥按照要求写好申请,在末尾处签上姓名,确认无误后,就走完了退学流程。
办完退学手续,男生出办公室靠在阳台栏杆边站了许久,外面依旧在不知疲倦的下着大雪,寒风凛冽,窗台玻璃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他抬起头,腿侧两边的手紧紧攥着,目光如炬地盯着那番宁静的景象,耳边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瞬间的失鸣。
夏桥没怎么在意,因为这种失鸣带来的不适感转瞬即逝,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所以他没多在这多上心。
重新回到教室,放学铃不过刚打五分钟左右,班里便已空无一人。
他径直走向座位,简单收拾了几本带来的考试书后,背上书包来到熟悉的班级门口,睨了一眼写的关门提示语,低嗤一声,联想到一段记忆。
*
【随手关门】的提示语是夏桥写的,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为了能听清楚老师讲课,选择坐在了人人避之的第一排靠门位置。
后来自习课多起来没什么事干,一些老师就喜欢拉幕布放电影,这时候夏桥坐在第一排就有了关门的使命。
无奈有人出去方便总是不爱随手关门,他为关个门一天要念叨个几十上百遍,实在心力憔悴,以至于不少人都给他提议,让他写个纸条贴门上做提示语,这样或许会好一点。
后来在身边人的怂恿下,他写了七扭八歪的四个大字,不羞不臊地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一直留存到现在。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扬,握着门把手一点点将门带上,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时,身后走廊尽头出现一个穿着粉色长款棉服女生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从眼前出现又消失,脚步微顿,来不及上前打招呼,夏桥就不见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她对自己说。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不差这一次。
....
夏桥骑车出校门,校门口人来人往,三轮车摊贩边逗留了不少学生,似乎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引得大家上前围观。
他怀恋回眸一撇,在那似作平常的一天,与那些人背道而驰,告别了过往长达十几年的学生时代。
他想,他再也不会痛苦了,也再也不用待在那压抑的环境,受到内心的谴责了。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