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折旧周期表 第2章 薄荷的刻度

程默在穿越后的第七分钟冲进校门口彩票店，呼吸把玻璃柜台呵出白雾。他清晰记得2017年1月8日双色球开奖号码——昨天刚在网上查询历史开奖记录时暗暗记下来的。可当他在红区写下09时，蓝色圆珠笔突然断墨，数字尾巴拖成彗星状。

"又来帮你爸买体彩？“刘童嚼着绿箭口香糖挤过来，校服拉链挂在程默的笔袋上，上周你非说小卖部泡面会涨价，结果人家买三送一。”他指着公告栏的元旦促销海报，日期显示的是2017年1月8日。

程默猛然转头，彩票店电子钟的红色数字正在抽搐，此刻玻璃门外飘的却是细雪，对面奶茶店挂着"新年特惠"的灯牌。

"今天到底是几号？"他抓住刘童的胳膊，对方校牌突然变得滚烫。原本该写着学号的金属牌，此刻似乎浮现出2025年的审计编码。

刘童疑惑地掏出手机，诺基亚LOGO下弹出日期：2017年1月8日7:23。"你被老陈骂傻啦？再不去上课得迟到咯"他掰开程默汗湿的手掌。

程默冲向教室时，裤袋里的彩票发出灼烧感。走廊公告栏的元旦晚会流程表右下角，林小野用荧光笔标注着：「19:30 天台烟花观测点」。他摸出那张开始发烫的彩票，红区的数字正逐渐融化成白色。

早读课的喧闹声里，刘童正往黑板上画歪扭的烟花。程默拽着他躲进储物间，手机相册里2025年的开奖公告却显示404错误。"听着，明天大□□会开08，"程默的声音突然失真成电磁噪音，"你现在去买……"

天花板突然落下粉笔灰，广播站调试设备的啸叫刺穿耳膜。等耳鸣消退时，刘童正用看病人的眼神拍他肩膀：“在练唇语？”他摊开掌心，程默塞的彩票号码变成乱码，像被水泡过的答题卡。

暮色降临时，程默在图书馆阁楼找到林小野。她正在偷偷往《时间简史》里夹银杏叶书签，脚边堆着联欢会用过的拉花。"生物卷最后大题，"她突然用橡皮点着程默的校服下摆，"你上周教的解法，今天老陈说是高考可能会考。"林小野的橡皮在生物卷上擦出沙沙的响动，窗外的雪光将她的侧脸映成暖玉色。"这道遗传题，"她用笔尾戳了戳程默的袖口，"上周你教我的显隐性状判断法真好用。"沾着铅笔灰的指尖划过校服下摆，在蓝白布料上拖出银河似的痕迹。

程默看着那道被反复修改的选择题。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塞进一团潮湿的棉花。想要提醒她第五题该用这届高考出过的伴性遗传思路，却发现自己的笔迹正从草稿纸上蒸发。

"发什么呆呢？"林小野忽然把保温杯推过来，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试卷洇开墨花，"你上周说请我喝草莓奶昔，别想赖账啊。"杯口飘出的白雾里，程默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脸，正被体育馆旋转的彩灯切割成碎片。

"你们男生最近都怪怪的。"林小野抽出被压皱的书签，叶脉上的刻痕恰好是程默此刻手表的纹路，"刘童非说小卖部要进新口味薯片，结果货架到现在还是黄瓜味。"她说着往程默笔袋塞了颗薄荷糖和一只千纸鹤，糖纸折成的千纸鹤翅膀上沾着钛白颜料。“知道啦知道啦，是我欠你的”

回到家里，跟许久未见的父亲打了声招呼，程默回到了自己房间，他这几天想了很多事情，现在他想验证一下，现在的自己跟未来的自己是否有关联。翻出书包里买好的铅笔刀，程默狠狠的给自己大拇指来上了一刀，殷红的血液涌出，疼痛感让他同时再次确认了这不是一个梦。

程默盯着不断渗血的拇指，秒针划过十二的瞬间，卫生间灯光突然频闪。再次睁开眼时，他正坐在2025年的智能马桶上，真丝睡衣口袋里的止血贴散发着碘伏味——这是上周审计时客户塞的赠品。

拇指完好如初。

他冲回卧室翻出那套旧校服，布料上的血渍像被漂白剂处理过，只留下浅褐的月牙痕。床头柜上的老式火车模型突然脱轨，那是父亲在他初三时亲手做的生日礼物。此刻模型底座夹层里，半张2016年的卡通创可贴正在碳化，边缘蜷曲如烧焦的蝶翼。低头程默看见书桌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速写——林小野画的少年正举着受伤的拇指，血珠凝成省略号的形状。画纸边缘有行小字：「傻子程默」

走廊传来父亲的咳嗽声，程默突然想起上周穿越时瞥见的病历本。2016年的父亲还能徒手修好漏水的龙头，而现在2025年的公寓里，智能水表每隔七天就会推送检修报告。

储物柜里突然滚出半管红花油，程默想起这正是为下周周林小野游泳课受伤时用的药，但是经过前几次尝试，他发现未来的自己无法带任何东西回到过去。以前的遗憾仅仅只是遗憾。

又一次穿越，泳池边的水渍还未干透，程默就听见那声熟悉的抽气声。林小野扶着第四泳道的浮标，锁骨下方渗出细小的血珠——和速写本里未完成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他踩着一地阳光奔过去时，运动鞋带散成两道白虹。

"别用公共碘伏。"程默拍开救生员的药箱，2016年的消毒水会让她留下月牙状的疤。他扯下校服第二颗纽扣，金属边缘在纱布上压出印痕，"用这个按住，我背你去医务室。"

林小野湿透的马尾贴在他颈侧，每滴坠下的水珠在校服上晕开。她呼出的热气拂过程默耳后："上次我摔在跑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程默的球鞋在瓷砖打滑，留下半道弧线——正是速写本第17页那个未画完的圆。

"旱鸭子英雄救美啊！"刘童的起哄声撞在泳池瓷砖上，激起一片口哨的涟漪。程默刚把林小野托上后背，就看见三五个男生趴在二楼栏杆议论，校服袖子甩得像啦啦队彩球。

林小野湿透的马尾蹭过他发烫的耳尖："程同学，七班的人说你上周帮英语课代表搬作业摔了个狗吃屎，是真的吗？"她呼出的热气混着氯水味，把程默的耳垂染成救生圈同款橘红色。

走廊拐角撞见班花苏晓栀抱着作业本，她杏仁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校医室在东北角哦~"尾音拖得比林小野的泳镜链还长。程默的球鞋在瓷砖打滑，留下半道弧线，正巧和上周摔在英语组门口的轨迹重合。

"这是本月第三次。"校医撕开纱布时，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次是跑道摔伤，上上次是画室烫伤。"他忽然从铝盒翻出枚樱花创可贴，"小姑娘特意存的吧？"

校医室的老式电扇吱呀吱呀作响。程默盯着林小野锁骨渗出的血珠，突然扯断自己的校牌链子。金属扣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恰如她速写本里未署名的星空图。"用这个当敷料夹，"他把链子塞进她掌心，"比胶布透气。"林小野忽然举起拆开的薄荷糖，把糖纸折成的千纸鹤停在他肩头："上周四的数学笔记，你在第七页折了同样的形状。"她指尖沾着碘伏，在程默袖口再次画下一只小猫，"当时我就想，你果然是个傻子，旱鸭子今天吃了豹子胆？"别想太多，我只是刚好打完球路过而已”程默把肩头的千纸鹤取下放进口袋，"好了没？好了的话我要回家了”

"没，你背我回去吧。”

"你长得真美。”程默一脸认真的说。

"你.....”一缕红晕在林小野的脸上迅速晕开，"干嘛突然这么说？”

"你既然长得美，就不要想的太美了。”

"程默，你去死吧！”

暮色漫过操场时，程默的球鞋还在滴水。背后的林小野拆开新的创可贴，在他的拇指处贴上，一本正经的说："这是预付的医药费。"她马尾上的碎钻发卡突然松动，坠入排水沟的瞬间，程默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迟疑和害怕旁人的议论，自己偷偷看着林小野被另一个男生陈森背去校医室，恍惚间看见她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刺入心里。从此两人越走越远，直到那一天。

智能床垫第三次调节硬度时，"是什么喜欢上这个刁蛮任性，又有点可爱的林小野呢”

程默摸着他的手腕——那里曾嵌着林小野的指甲印。

"别扫了！"她突然攥住他握扫帚的右手腕，指尖的钛白颜料在皮肤烙下月牙痕，"我的宇宙缺条悬臂！"

拖把桶被踢翻的闷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程默踉跄着被她拽向讲台，扫帚柄划过铁质讲台，刮擦声与心跳声的共振仿佛让他心漏跳了几拍。林小野的指甲掐进他手腕，黑板上的粉笔画成的星系正在坍缩，猎户座的腰带被擦成模糊的雾斑。林小野抓着他的食指戳进粉笔盒，冰凉的彩色粉尘顺着指缝滑落："你负责给星云补暗物质。""知道啦知道啦，马上搞定。”

程默的镜片蒙上水雾，余光里她的睫毛在黄昏的余光里发亮——他的心跳频率似乎也在和林小野睫毛颤动，林小野突然踮脚修补超新星残骸，看着马尾辫扫过她锁骨，留下了铭记在他心底永恒的画面"

"脉冲星该画在这里。"她握着他的食指敲击黑板，粉笔灰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程默看见值日表里夹着的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那是上周她夹进他书本里的"宇宙补给"，此刻正在2025年的玻璃罐里风干成琥珀。

此刻2025年的月光透过窗台射入玻璃罐中，程默好像看见林小野的指甲印在他腕间发亮，而他们悬在黑板上的手影之间，似乎始终隔着0.7毫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