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遗响 第8章 八（校园）

那一场对话再寻常不过，没能在徐思凡心底停驻几秒便被接下来的忙碌抹去。五月就是一个飞快转动的齿轮，包括徐思凡在内的高三学子每天都在进行题海战术，以为几十天后的高考润滑蓄力。五月什么都没给徐思凡留下。若把高中制成一场电影，最后的一个月徐思凡定会将它压缩成几秒，匆匆带过，不留痕迹。

六月五日，距离2014年高考，还有两天。

今日泾水县第一中学的校门全天为校外人开放。教学楼里纷纷杂杂，不时有学生提着垃圾袋从后门出来，然后再返回教室。

高一高二的学生需要把教室里的东西清空，给高三的学长学姐腾出考试场地。高三的学子也在同一天离校，为班级做最后一次的大扫除。

高三（十）班的教室里，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无无视走廊的吵闹，为她的这一届学生做着最后的嘱托。

“不要紧张，要相信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啊，高考的卷子难度和评分都会比咱们平时模拟松一些，往年学生那高考成绩出来后都比模拟高三四十分，走个好点的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明天再回来看看场地，后天你们就正式上战场了，身份证、准考证都带好，仔细看题，理综分配好时间，答题卡及时涂。就两天的事，考完你们就解放了。这两天也注意休息，别熬夜，不在这两天，保持清醒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平时反复叮嘱的话，放在当下，却好像怎么也听不够。因为结束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

“行，想说的就这些，把东西收拾完之后你们一起把地扫扫，桌子椅子按照考场配置放好，就离校吧。”

桌椅挪动的声音在教室中逐渐响起，徐思凡将挂在桌子右侧的书袋摘下，桌堂中的东西先放在外面的橱柜中，等着一会儿一起带走。

肖磊依旧那副贱嗖嗖的样子，边拖地边和人打闹；张骐还是那么文静内敛，三年里徐思凡没见过她大声喊叫，也没见她和人红脸；西惜这个名字很特别，特别到徐思凡一辈子都会记得；刘娜漂亮的像个明星，却总在嬉笑打闹间偷偷看向角落的某个身影；徐鑫真诚大方，许超认真负责，孙媛媛可爱迷人……这些人，这些时光，就要一晃而散，再也找不回了。

可此刻没有人悲伤，没有人挽留。他们平静地分手，想着一会儿如何收拾东西，想着两天后的高考，想着家人已经计划好的旅游。没有一个人会想，此刻的几个小时，是他/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教室里打扫干净，徐思凡走到走廊，从一旁多余的书桌上拿起书包，又找到之前放置东西的橱柜，把自己的东西抱了出来。一回身，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没有看见撞的是谁，徐思凡就先道了歉。抬头，才看见人是方明安。

“没事。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方明安问她。

“嗯，差不多了，这就离校了。”

“好，”方明安看着她手中一大摞东西，告诉她：“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我爸妈在一楼等着，我下去找他们就可以。”

“嗯，那你下楼注意些。”

“嗯嗯，好。”

对话到此结束，可方明安还在原地站着。徐思凡的两边都有人在收拾橱柜，她挤不出去。

徐思凡只好开口，“我，要走了，爸妈在下面等。”

方明安点点头，侧开了身。

刚走出两步，徐思凡就被叫住。她转头，方明安笑着对她说了什么，周围有些嘈杂，方明安声音有些低，徐思凡没能听清，但她从口型猜出，说的应该是“高考顺利。”

徐思凡也笑了笑，回他：“高考顺利。”

她和这个转校生，因为相撞而靠近，而熟识。此刻的相撞，却意味着没有期限的分别。

脚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规律地响起，徐思凡从四楼往下走，逆着高三（十）班远去。

就这样吧，徐思凡想，就这样平静而无声地告别吧。未来那么长，谁说得准呢。

六月底高考成绩下来，第一还是佟航，考了653，方明安也没有太落后，以646的成绩位居第二。而徐思凡超常发挥，理综的选择题只错了两个半。那冷酷无情的物理大人最终还是对徐思凡这个菜鸟发了善心，没有拖她的后腿。但徐思凡对它却是望而生畏，选了一个既不用学数学也不用学物理的专业，逃离了这两位对她长达三年的恐怖统治。其他的同学也或激动或勉强地选好就读的大学和专业，与高中生涯彻底告了别。

自此，2011届（十）班终于完成了高考这项重大任务，短暂地相聚后，便是长久地分开。而徐思凡和方明安就像两条本该互不相干的平行线，从2014年二月划起，六月的盛夏就会结束，但因为中间掺杂了种种因素，他们从某个点开始逐渐靠近，直至相交，之后却又错开，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