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老师都会对你说,“要记得多笑笑”。
我会微笑,只不过,就对封野。——秦已今
“看前面!”
“背挺直。”
“走。”
“再来一遍。”
“Gina!我说你再来一遍,没有听见?”
“Jesus!”
“秦倾送来没说她不会说话啊,哑巴吗?”
气得抓狂的两个老女人,这是她们每一天的常态。
我就叫她们的首字母V和K,一个ABC,一个半吊子中文的老美。
来到这以后,我从来不多说一个字。
我想要与世隔绝。
终于到了一个月放假一次的日子,今天即便她们再怎么抓狂,上午的两个小时,我已经不受管制。
就连监狱里的人,还有固定的时间放风,固定的亲人探望。
也许也没人看望,但最起码……还有固定时间抬头看这片天。
——
坐在喷泉周边的长椅,我像极了一个罪犯的一日放风。
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
指腹触及了10086五个字母,电话接通。
找了人工客服,与我官方地“寒暄”了一阵,我直奔主题:“138XXXXXXXX这个电话号码,几年前是我一直在使用的,我想申请回。”
她告诉我:“这位女士,非常抱歉,那个号码已经被占用了。”
占用?
“我问他买回来!是谁,名字告诉我!”
“抱歉,女士,这个我们可能帮不到您,也不支持私下相互贩售号码哦,如有问题,请到正规的移动营业厅办理相关业务……”
“嘟嘟嘟嘟……”
我挂了电话。
被占用……
当即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正在使用这个号码的人,奋力地打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
我听过街头艺人唱着揪心的歌谣,试图用歌声挽回失去的姑娘。
我看过那生意冷清的咖啡店门口因为圣诞节,推出一款可口的蛋糕,试图留住一个客人。
我观察过那玻璃窗内的年轻服装设计师,手工缝制了一件精致衣裳,试图有人能够欣赏它,摆在了展示柜。
我想过我是否和这些人一样,心里有没有如此拼命努力过得留住一个人。
可至今,我只是读过一本让我崩溃的书,想把它扔了,却年数已久的发现,它仍在我身边,可纸张微微泛黄。
我留住了非生物。
却物是人非。
——
V、K这两个老女人,带着团队说要去C市。
说那里的风景,适合这一次的设计主题。
我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我此时都喊不出口一句“老师”的人。
因为我终将是,他人生中最为失败的那个,学生。
飞机从这片云,穿到那片云。
这片云和那片云,对于我而言,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降落的这片土地,是真的让我难以忘怀。
宣传照片和视频,都是在当地拍摄,拍摄之前换衣服时,一个女生在化妆间的隔间吃包子。
“Gina,你吃吗?”
她喊得出我的名字,可我却不知道她的。
我摇摇头,拍摄之间吃东西,被两个老女人知道,可又得抓狂。
“Gina,动作快一点!”
身后的女生想要借机逃跑,我用镜子前面口红胡乱化了一嘴。
V看到我的烈焰红唇,果然暴跳如雷:“O,M,G!Gina,what`s that terrible color !wipe clean your butt!Do you think this time we will ha|ve a McDonald party?(天啦撸!那是啥丑毙了的颜色,快擦了你的屁股,你以为我们要举办一个金拱门派对吗!)”
镜子后面的小女生,已经解决完了那个包子。
对镜,也许我不想承认自己想到了谁,下意识地,我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某个人。
在意识到这个举动之后,我抬眼重新审视了自己一番。
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女孩。
我真的像极了一个小丑。
V还在我的耳边念叨,就像被唐僧附了体。
“you can`t s|mile!((你不能笑!)”
“我要你冰冷的眼神!Do you know!”
这个世界上,兴许只有封野告诉过我,要多笑笑,不要愁眉苦脸的。
V和K也算是我的老师。
但也许,真的不是每个老师都会对你说,“要记得多笑笑”这句话。
我会微笑,只不过,就对封野。
——
一场又一场的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像个芭比娃娃一样被打扮得十分夺目耀眼,却要内心空无一物地平视前方,可走好台上的那一条轨迹。
那一个起步,转弯,回头,终点。
每一趟,在体会我内心的死寂。
我内心的孤独。
与其说这是一份工作,不如说这份工作驯服了我。
却又如此贴合我的内心,人们不用谴责我为何总是冷着脸。
C市冷极了。
冷得就像回到那个冬天,我贸然来找封野的时候。
可就因为这样的寒风,扑在脸上的时候,让我的神智更加清晰,我竟可怕地意识到,我在想他。
我想让他看见我,此时的我。
——
接连第二天的早晨,因为下午准时开始,我便早起去C市转了转。
我走在哪条街上,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也不知为何,我回到了那个集市。
在那边喊一声,便会找到去石镇村的车。
村长不知是不是还那样每日坚持着枯燥的来来回回,和一路想念他爱人的歌声。
“呀!”
几个孩子打雪仗,也颇早了些。
不过才早晨五点半,孩子的手冻得通红,却喜笑颜开。
那雪球砸中了我的皮靴,小腿能明显地感觉被击中的力道。
他见砸中的人不是自己的同伴,却有点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蹲下身,揉了一堆雪在手中,做成了一个雪球。
“小男孩,接球。”
在空中抛过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男孩背后站着的女人。
“普依雅?”
村长接连着也在她后头拉着车出来:“哟……这不……这不那姑娘吗!”
哪个姑娘?
但我知道,村长还记得我。
“秦已今。”
“来看封老师吗?”
村长问我这话时,我望着普依雅,不知道这么些年,普依雅和这女……人,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没说是不是来看他的,也并没有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些钱,塞在了村长的口袋里:“回去别和封野说在这见到我,就说在市里瞧见我的,行吗?”
“这么麻烦?这钱,给我们干啥?”
村长作势要塞回我的手心。
我握着他的手,“不麻烦,这就当我捐给学校的,你们买点好吃的回去。”
转头离开之时,我叮嘱:“请务必那样说。”
——
来了这,就像周围的空气都是封野。
有人总爱说,你在时,就是全世界,不在是,全世界就是你。
我闭眼感受的时候,似乎真的能感到封野在我身边。
我不想体会秦倾落寞抽烟的那种感觉。
但我可以喝酒。
C市就这么来过,又这么离开。
我回到学校的那一日,喝得烂醉如泥,倒头就在单人的寝室睡着。
我都忘了自己是否酒后吐真言。
没人帮我收拾,这里不需要友谊,不需要亲情,更别提爱了。
四面是墙的地方,看一眼星星都是奢侈。
醉意朦胧,我想我真的该睡了。
可我不敢闭眼……怕一闭上,梦没预告说会梦见封野,我不敢闭。
我曾去过他在的地方,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曾来过我心里……我却一直没敢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