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已逝，你仍未老 第1章 Chapter 01 其实念旧

这世上存在一种人，看见他时，你会下意识说不出话，那种感觉不是一见钟情的倾心，那是必然经历的在劫难逃。——秦已今

一个热到可以晒脱一层人皮的夏天。

手机显示，气温38摄氏度。

没想到离校这么久，还是回来了，为了拍一部烂戏。

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如隔世。

“咔——”

导演坐在不远处的遮阳棚内，用着大声公对着我吼了一句：“秦已今，休息五分钟，请你认真认真！再认真地给我对着付言御说一遍这句台词！你没拒绝过男人？但你要表现得再悲伤一点，却又能让他听出，你不是完全拒绝，知不知道？”

场务在我面前来回窜走。

站在操场上，我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这是不是要中暑的征兆？

可谁让我回来了。

因为一个烂剧本，就……回来了。

自讨苦吃，自讨没趣，自作自受。

可能也有残存的自作多情。

我还真没有在现实里，这样拒绝过一个男人，大多是直截了当。

冷脸相待，别人也就知道什么答案了。

又要悲伤，又要让人听出不是完全拒绝？

哦，那就是保留一丝希望了，但这根本就是……耍流氓吧？

Linda两手都没闲着，拿着小风扇和水，急速飞奔到我身边。

大口喝着常温矿泉水，我感到不是很过瘾，化妆师来补妆的间隙，我吩咐Linda：“去停车场那边对面的校园便利店，买一种叫风语的奶茶，要抹茶味的。”

“好！”

我一把扯住Linda的衣袖补充，眼神都不自觉有些涣散，急需奶茶续命，“要冰的宝贝，速速帮我买回来，不然我会热死在这……”

Linda：“乖啦，忍一忍，我这就飞去买。”

身体像是千斤重，瘫在躺椅上毫无什么淑女坐姿可言，要是Linda看见，肯定又会叫我注意什么公众形象。

剧本盖在脸上，觉得能闻到被太阳暴晒下的打印字体的墨味。

还有我的红色记号笔，兴许因为什么，有些甜味。

我想到这片子的名字——《毕业再说爱》，这是当初一下子吸引到我的理由。

虽然故事很烂俗，可我不得不想到依旧还在学校的这个男人。

那个让我，曾经自己的整个青春都被……

Linda气喘吁吁，她好像是唯一一个不管我怎么刁难，都没怨言的经纪人。

很有时间观念，手脚麻利的人。

只是在按时完成的事后，偶尔会怼我几句，展现她的真性情。

比如现在。

“很好喝吗？还叫什么‘风语’，这包装真的要多次有多次，目测成本两块钱都不到吧，学校里还卖十块？”

以往，我真的是会偶尔懒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可这个不行。

我主动接过，拆开吸管的塑封时，Linda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蹲下身拍了拍我的手背，有些欣慰。

“懂事了懂事了，知道自己动手了，这就对了喂，拍校园剧还能积攒一些你的人气，平时的小傲娇不要显现出来，知道吗？那个男猪脚，叫什么朱x飞的，很有人气。”

我咬着吸管，眼神看向别处，那是我刚入高中时所在的班级教室。

白砖外墙有碎裂的痕迹。

我在内心回答，并不是。

吸了一口冰奶茶，说实话抹茶的味道，有些涩了。

不纯正，很难喝。

谁让它偏偏叫“风语”。

只是，我在读书时就发现，这瓶身上有简写的“FY”罢了。

虽然……不等于封野。

可我就是，这么幼稚。

Linda可以在两分钟之内，将FY带到我身边。

可我再花多少个两分钟，都不能让封野出现在我的面前。

Linda依然在我的耳边滔滔不绝：“你和男猪脚现在有合作，你们炒点绯闻出来才会有点效果啊，不然这垃圾电影怎么卖！言行举止都朦胧一点，戴着面具做人，知道吗？别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啦！最好让全世界的人都怂恿你们在一起。模特转型演员，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她不去演戏做我经纪人，也是可惜了。

喝完了一瓶风语，我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各方面就位，我又必须收起自己的疲累，专注投入。

在心里对自己说，万一封野不经意看了一眼操场，看见了我，而我却没个正经样子，那岂不是被笑话？

“《毕业再说爱》，第三场，Take two！”

我慢慢走近那个背影。

他有些微微地颤抖。

犹豫地轻碰了一下他纯白的衣角，我又收回了手。

付言御猛然转身，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那是种窒息的感觉。

他抱了一次，有些笨拙，眼神带着激动的喜悦。

松开手后，却又更紧地，像是要将我嵌入他怀里，可我开始挣扎。

他声音哽咽：“就答应做我女朋友，那么难吗？”

我推拒开付言御的身子，低头苦笑：“你和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付言御流下一滴倔强的眼泪，忽然大声说：“学生，我们是学生又怎么了！”

转身背对着他，我侧头说出那句残忍的拒绝：“付言御，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今天我没有跟你在一起……好好努力，专注学习，才是你我该做的事。”

朱予飞，他怎么哭了，这场戏，没有安排哭戏。

他演付言御这么投入？

可我怎么竟然能对他戏里的“痛苦”，感同身受。

最后我收回视线，步伐逐渐加快，背着他跑向教学楼的那一刻，我悄然夺出眼眶的眼泪，也怕是多余了。

——

那道坎，我没过得去。

六年了。

我不能保证，在初初的十八岁时，觉得那是自己拼命追过的男人，等他拒绝后，我还会有勇气再追。

什么身份？

这四个字，是屡试不爽的拒绝说辞？

戏里的台词是。

封野也是。

那句“你现在什么身份，你该好好学习”还言犹在耳。

跑到教学楼的那一刻，我蹲下身哭了起来。

已经是戏外，导演已经喊了“咔——”

可我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无法自拔。

酸涩、挫败的感觉，一时之间随着痛苦的眼泪喷涌而出。

撕心裂肺。

最痛苦的，还是莫过于他曾对我的误会。

“一会儿那节实验课是安排在你们班，会有一个女演员叫那个什么……”

脚步停滞在我面前。

我听到那个曾近拒绝过我的声音，此时在我头顶响起。

“秦已今？”

“哎？对了，就是这个女演员，好像还是你之前的学生吧？”

慌忙抹去眼泪，我猛然站起身。

他的瞳孔里面倒映着我此时穿着这一届学生的校服，还有我哭过的狼狈身影。

就是这个，填满我曾经青春的男人。

我想我的发丝是微乱的，妆容也是花了。

封野的眼睛那样注视着我，换作是从前，我一定会低头躲避。

在我毕业后的几年里，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存在一种人，看见他时，会下意识说不出话，那种感觉不是一见钟情的倾心，那是必然经历的在劫难逃。

我从来没有逃出“封野”这个魔咒。

这个劫，像是度不完。

而如今，我才知道岁月真的能带走一个人，属于那最纯真的年纪赋予的娇羞与天真。

除了心跳加速，那脸红害羞的感觉，早就随风而散了。

可他这样站在我面前，我才觉得自己的青春逝去得有多快。

可他，依旧没有老。

我听到封野对一边的教导主任附和一句：“嗯，以前是。”

教导主任说了几句便离开。

我压根没听进去一个字。

我的身高还迫使我必须仰望这个男人。

封野肯定看见了操场的一切，可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该解释，是有场哭戏，因为演技爆发了一下，哭到肝疼？

这种开场白，不适合我和他之间。

谁知，当我还在想着如何回答他的措辞时，封野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面色淡然：“还有十五分钟不到，我先去教室准备。”

情绪在一瞬间，因为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的矛盾，我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爆发。

既然不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又为什么多问这么一句废话！

我没想过，我们几年后的重逢，会是这样的一幕。

我挺直腰板，小跑到封野面前，语气坚定，可我忍不住自嘲。

兴许我此时，还像个刚哭完的疯子。

“封野，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别像是老鼠看见猫一样，这么急着躲开我！”

——

那吊扇在我头顶“哗哗哗——”的作响。

卖力转动，却好像丝毫没有吹散一些我的热意。

但比站在操场好许多。

举头可见的XX主义和谐价值观在黑板上方贴着，让我更是头皮发麻。

教室内跟我那个年代不太一样。

四面八方都包围着那些心灵鸡汤。

【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

【人在一起叫聚会，心在一起叫团队。】

这是一节封野的物理课。

坐在教室，我能清晰地回忆起，在我踏入这所高中读书的第一天，封野出现在教室，说他是我们班主任的那一刻。

“今天没有PPT，不需要借助那些，我需要的是发挥你们的想象……”

封野在上面竟能完全无视了设备仪器，毫无压力地开始上课。

在黑板上画了图，所问的问题，周围的学生对答如流。

反倒是我，在座位上冒手汗。

好像生怕下一刻，自己会被点名一样。

这只是一出补上一场戏的，付言御给我上课传纸条的镜头。

而我盯着桌面发楞，看着地面上的青色碎面的地砖，那金色的边框内，出现了一双皮鞋。

那毋庸置疑是封野的。

可我的思绪，早就飞到了自己的回忆里。

这辈子我最害怕的，就是上封野的课，考试一见物理试卷就头疼。

此时封野说着什么有关于电磁场的。

我想起自己曾经开过的一句玩笑话。在下课的那十分钟偶遇封野，我调皮地对他说，“封老师，上课不要总是对着我放电。”

封野当时一本正经回答我：“人与人之间的对视，不存在什么放电。空气也不导电，而我总是看着你，是因为你上课实在太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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