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日光,飞扬的小辫子,少年少女的欢笑声传遍了每一块草地。
塔林夫才和下属回来,便见到女儿和儿子在草原上奔跑,准确地说,是苏依尔在后面追着班布尔跑,苏依尔年级尚小,跑起来跟常年锻炼的班布尔自然不可比拟。
瞧着女儿气喘吁吁的样子,塔林夫张着嘴笑了几声,才喊来两个儿女,班布尔在父亲面前很是乖巧,可苏依尔却不这样,跟在后头,红扑扑的小脸蛋还未退散,瞅准时机就往班布尔屁股上踹了一脚,班布尔差点撞上了塔林夫。
“苏依尔!”班布尔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威胁苏依尔,可惜苏依尔完全不怕,张大嘴巴做着鬼脸。
“阿布!”班布尔气坏了,可塔林夫还是乐呵呵的模样,抬起手摸摸苏依尔的小脸蛋,柔和地说着:“我们苏依尔真是有勇有谋。”
班布尔一听瞠目结舌,大喊:“阿布,你再这样要把苏依尔宠坏了!”
“宠坏便宠坏,我们养得起。你瞧她们,入了关,便学着汉人的模样一味地要求女子贞静柔顺,我们苏依尔才不要这样,永远开开心心顺心顺意才是阿布最喜欢看到的。”
“阿布,姑姑不是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说?”听到塔林夫这么说,班布尔和苏依尔也不玩闹了,跟在塔林夫身边安静听着。
塔林夫想起那个妹妹,再悄悄如今的模样,便觉心疼。满蒙联姻,可随着关内皇帝的权力变大,不再需要科尔沁后,蒙古女孩进后宫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
塔林夫很清楚地知道,大清已经不是早先需要科尔沁蒙古帮助的大清了,如今他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可惜,假寐之人总是叫不醒的。
“阿布,阿布,你怎么啦?”
耳畔边传来苏依尔的声音,塔林夫从思绪中抽身,看着女儿清澈的双眸,一旁儿子憨厚的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招呼儿女们到帐中学习去了。
教授塔林夫儿女的是汉地来的汉人杨郭,精通四书五经,若非家中闹了灾害,也不会迁徙来此。安顿下来后,郭杨的才能被塔林夫发现后,便被唤来教塔林夫的三个儿女汉学。
郭杨原是不愿的,只是他的家人都在科尔沁这里安居下来,不好违抗塔林夫,便只能捏着鼻子教着,原是想着若着蒙古的孩子不爱学,便也罢了。哪知那三个孩子,除了老二班布尔不爱学习外,老大哈尔呼和苏依尔很是认真,班布尔捣蛋的时候,还被苏依尔镇压了。
“也不知学那些个之乎者也的东西做什么用,看的人头疼,不若出去骑一圈才来得痛快。”班布尔一边嘟囔着,一边乖乖入了帐子中学习。
入夜,部落中的人都渐渐关了油灯,入睡了。
苏依尔透过帐中旁边的小窗子,才见到深蓝的天幕中,明亮的月色,想着昨晚梦中那个奇怪的男子,也不知今夜是否入梦……
紫禁城中,康熙练完最后一个大字,方将心中怒气慢慢疏散了一些,“鳌拜此人,实在可恶!”秉承着养生的一套理论,康熙这才在李德全的伺候下,安静入睡。
迷雾不知从什么方向喷涌而出,将整个空间笼罩住,康熙站在迷雾之中,此处张望,却不什么也瞧不见。
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着,前头还似如迷雾笼罩的混沌之地一样,伸手一触,手中却什么也没有。四周一片寂静,便是听到的声音也是自己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康熙自己也不知晓时间,方才见左前方有一道亮光,康熙快步上前,往亮光而去,很快,就来到一处屋舍前。
此处绿竹丛生,溪水潺潺,林间小鹿呦呦,鸟儿鸣叫,竹屋前,有一大株桃花盛开,灼灼光华,令人心生喜悦。
屋舍后,传来武器击打的声音,康熙慢慢踱步往后头去,但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正站在空地上手里拿着一跟竹竿与一位女子对决。
那女子身着白色云纹外袍,腰间绑这手工刺绣金线腰带,长发束起,只扎上最简单的玉冠,瞧上去颇像话本中行走江湖的女侠客。
这位女侠客此时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对面的老翁,手中的长剑和老翁的竹竿时不时触碰,发出泠泠之声,凝神注视着对面的竹竿,不敢有一丝松懈。
那侠女原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梦中所见女子,苏依尔。
此时,苏依尔右手执剑,剑从右下撩,剑尖指向老翁,老翁侧身随手翻起竹竿一挡,苏依尔的剑便被压下。此时,苏依尔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也沁满了汗珠。
“招式记得差不多,但还需多练习。”老翁将竹竿随手一甩,便稳稳插在了康熙身前,老翁朝康熙微微一笑,道:“来了。”
康熙不知这是什么情况,面色不动声色应了一声,又问:“敢问老者,此地是?”
“既来之,则安之。”老翁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负手踱步离去,仔细看,那步履轻盈,明显是身负高深武力之人。
苏依尔将剑放在一旁的兵器架上,顺手拿起石桌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蹦跶着来到康熙面前,“你也来了此处呀。”
康熙有些疑惑,“为什么又来了这里?你这又是什么打扮?”
苏依尔转了个身,衣角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苏依尔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尾,歪头看向康熙,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一个拳头直击康熙面部。康熙赶紧侧身躲开,哪知,另一个拳头又迎面袭来,康熙垫着脚往后推了几次,苏依尔的攻势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嘴里叫嚣着:“看看,你能不能赢了我这小姑娘。”
康熙见状,也只好认真应对。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倒是不分胜负,最后因苏依尔体力不支,两人这才罢手。
“看来你的功夫不错,不过,”苏依尔话音一转,又说,“我也不差,假以时日,我认真练习,肯定能打败你。”
“你就跟着那位老者练习?”
二人对打许久,康熙倒是甚少出汗,苏依尔又拿起一块棉布擦拭着汗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苏依尔找来山泉水,分给了康熙一杯,才说:“这地方,我也是才来,但不知为何,我却在这里住了许久的模样。那位老者是隐居此地,自言要传授我高深的武学,我便跟着学了许久。”
看着康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苏依尔笑道:“你可有此意?”
瞧着面前女子虽才八岁模样,但那双灵动的双眸,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满是狡黠。
康熙周旋于索尼、鳌拜、遏比隆、苏克萨哈四人之间,自己取了索尼的孙女后,索尼便开始为自己谋划,苏克萨哈因为与鳌拜意见不同,便被鳌拜谋害,至于另一个,不提也罢。
少年天子,正是意气风发,要做一番大事的时候,却被鳌拜制衡住,康熙心中的愤懑自然不少,此时,来这林中,见青翠竹子,笔直而立,林中鸟儿争鸣,眼前女孩娇俏调侃,都让人感觉内心郁闷纾解了不少。
“这便是黄粱一梦,也让人心生喜悦。”康熙心中暗道。
“若是老者愿意,我自然欢喜。”康熙回答。
苏依尔将手背在身后,砸吧砸吧嘴巴,围着康熙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道:“你肯定有事情。”末了又继续说,“你心中一定有一个想打败的人。”
康熙忍不住笑了出声,说:“小姐真是聪慧过人,那就麻烦你了!”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清凉的风裹挟着沉重的水汽在空气中氤氲开,苏依尔抬头看着天色,群鸟归林,苏依尔抬头看了看天,忙招呼康熙走进一旁的竹屋里。
二人才一进屋,很快,豆大的雨点便砸落地面,打在翠绿的竹叶上,噼里啪啦,似欢乐的鼓点。
竹屋里头颇为简陋,左边一间做了架子,将堂屋和里屋分开,右边则放置着许多书籍,正中摆着一张黄花梨的书案,上头放着松墨,笔架上的笔,是用竹竿制作的。瞧着一屋子,有名贵的东西,又有充满野趣的东西,看似杂乱,实则很有意思。
看见康熙的目光,苏依尔解释着:“这是我常住的屋子,师父的屋子不在此地,在山上,往日只有教授我武艺的时候,才会出现。唔,如今多了个你,你便住旁边的屋子吧。”
苏依尔说的是连着廊檐下,左边的那个屋子,二人等雨小了一些后,方才走过廊子,来到旁边的屋子。这个屋子比苏依尔的屋子小了一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当然这间屋子的东西都是古朴的,用料都比较普通。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唯一过的比较普通的便是早年间染上天花,到宫外庄子住的那段日子,所用的东西比较简朴,只再简朴,和如今比,也算是华贵了。
“莫嫌,这些东西用着正好。”看见康熙眉宇间凝聚的小褶皱,苏依尔靠在门框上说,“午膳后,师父便来教轻功了,你若是要学,可别错了时辰。”
康熙点点头,跟着苏依尔出去,走下台阶,来到旁边搭建起的小棚子里,准备晚膳。
看着砌出的灶台,康熙拧紧眉头,站在一旁看着苏依尔熟练地用火折子点起火,拿起一旁的菜和米往里放的豪迈,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自己也许可以不用吃午膳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