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人间 第1章 初雪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寒风凛冽，公路湿滑，去医院的这段路并不好走，好在车技过关，没有打滑，安全到了目的地。

进入医院，温暖一点点包裹过来，才慢慢有了点重新恢复过来的实感，池远也在其中一路走过去，确认好房间后敲了两下。

没人回，可能在睡觉？

于是他轻轻推开了门，然而刚打开病房门，池远也就愣住了，话也卡在嘴边：“你好，我是……”

床上的病人不像其他的病人安分地躺着，他在画画。可能因为太过投入，没回复他，也像是没有听见他进来，没有被打扰到，而是继续收尾。

池远也就站在一旁静静望着他，还有他的画。他画的是窗外，一幅活生生的画卷，像是照着模子刻下来似的。

“好看吗？”温若清最后点上一笔，头没抬，问了一句闯入他病房的人，笑得灿烂。

“好、好看，很美。”池远也这才被他的声音拉回来，太美了。画很美，但人更美。

虽然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并不合适，但他一时间想不到其他词汇。毕竟他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美得像一幅画了。

温若清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病美人，池远也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很多病人和家属，大多沧桑，憔悴，而温若清的病态却更加衬托了他的美。

还有画画的他，他身体虽然虚弱，但细腻的笔触将窗外生命的美妙呈现在画布上，专心致志的他，也很美。

他像一朵即将凋零却依然绽放的花朵，这种美是带着一种凄美和决绝的。

不待多想，温若清已经放下了画笔，看向他询问道：“是来为我摄影的池先生吗？”

“对，是我，是温先生吧。”

“嗯，请关下门。”他的目光略过池远也，看向他身后的门。

刚才进来被惊艳住，一时忘了关，池远也急忙回头关上：“非常抱歉。”表达完歉意就说回了正题，“请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但是温若清却一直没说话，只睁着他看，看得池远也有些局促，下一秒就想开口了，却让温若清抢了先。

“啊，不好意思，你很……完美，很适合做模特，一不小心就多看了几眼。”温若清回神，收着自己的画笔，继续说，“至于摄影，池先生就像拍纪录片一样就好。”

池远也微微脸红，决定忽略前半句话：“纪录片？您要的是摄像是吧，动态记录，视频？”

温若清点头。

“可是我大多工作都是摄影，很少……”

“没关系。”温若清笑了笑，“你随便拍就好。”

或许他该拒绝的，那是他很少涉及的领域，虽然大同小异，但是也天差地别。不过池远也还是鬼使神差地应下了这份工作，为他拍摄。

“那温先生您随意就好，我找一个位置。”池远也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镜头里的人还是很美，不需要任何滤镜。

温先生很“安分”，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地画画，累了就睡觉——他好像格外喜欢睡觉。

池远也觉得整个摄像过程他有一半都在睡觉，唯一的插曲就是护士进来送药，温若清看了一眼护士，笑着说：“谢谢护士姐姐，放下吧，我一会儿吃。”

护士似乎早明白的他的招数，没有答应：“不行，现在就吃。”

“唔……”温若清似乎有些楚楚可怜，突然看向了池远也，“我一会吃吧，就算我忘了，摄像师也会提醒我的，对吧？”

池远也愣了一下，无奈点头。

护士没有办法，将信将疑地看他们俩，还是出去了：“一定要记得吃。”

“好哦。”温若清笑。

那几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池远也一直在注意着，可是过了很久镜头里的人没有丝毫要吃药的样子，所以他不得不开口提醒。

“温先生，还不吃药吗？”

镜头里是人像是很脆弱，他说：“可是药很苦啊，池先生。”

“……”

池远也从自己的风衣掏出了糖，离开摄像机，靠近病床，递给了温若清：“吃完药，吃点糖就好了。”

那是一颗奶糖，他的掌心与温若清冰冷的手指一触即分，后者打量了下糖，笑道：“看不出来，池先生竟然是个随身带糖的人。”

语气中带了些调侃，池远也解释道：“我有一个弟弟很喜欢吃，所以会带一些在身上。”

“能成为池先生的弟弟一定很幸福吧。”温若清随口说着，紧接着一口吃完了药，又打开糖果，尝了尝后看向他，“很甜，谢谢。”

“温先生客气了。”池远也回到自己的摄像机旁。

后来护士还是进来检查了下，对温若清真的吃药了表示震惊，还多看了池远也几眼。

其实对于温若清吃不吃药她们一直没有办法，毕竟整个医院都是他家的，虽然现在成了病人，看起来也一直温柔地笑，但没几个人敢苦口婆心地劝他吃药，更不敢骂他为什么不吃药。

那个护士明显已经是“选拔”出来的了。

温若清在病房的一天非常单调，摄像机基本没动过，晚上池远也开车回去，第二天又沉默着继续架好摄像机。

这几天都是这样循环，而他的任务除了单单拍摄好像还多了一样——提醒温若清吃药。

温若清总是不动声色地问他要糖吃，顺便打听一下他的弟弟，然后很顺理成章地提起了自己的弟弟。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弟弟呢。不过我对他印象不深，可能他也喜欢吃糖吧。”

池远也想了想，问：“温先生和弟弟不亲吗？”

“啊，不是，我弟弟去世得比较早，所以印象不深了。”

池远也不知道接什么话了，他擅长的角色都是站在摄像机前观察他人，捕捉他人，不太会说话，和客人的交流一般除了工作就很少了。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失去亲人的病人。

沉默突然就蔓延开来，很久后温若清很有意思地看着他笑：“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呢。”

“我……”

温若清打断他：“其实也不用安慰，多给我带点糖就好了。”他早早察觉了池远也的性格，也喜欢逗他。

“好。”

其实以池远也的性格，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拍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虽然难度不大，但还是打破了他的常规。

他一直寻不到原因，只能归咎于天气太冷了，脑子不太灵光，也可能是不想错过拍一个这么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