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满满 第4章 皂角香

金秋九月，江城一中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日。校园里满是穿着新校服、面带朝气的学生，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着对新环境的好奇和期待。

可人与人的悲欢各不相同。

“凭什么经历了半个月补课的痛苦之后，我还要经受开学考的折磨？”杨静和举着语文书，发现古诗词就是无法入脑后，崩溃大喊。

李连池对此习以为常。他的眼睛一直对焦在语文书上，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的人。

同样在临时抱佛脚的许田宜卷起语文书就打，“杨静和安静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进场考试了，你再抱怨下去，等成绩出来，看阿福怎么收拾你！”

阿福是一班的语文老师，大名祝福，性别女，年方三十，长相亲和，因此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追捧。可在熟悉之后，她成功以“雷霆手段”让学生们闻风丧胆，包括但不限于翻倍罚抄、带着喇叭从高一到高三巡回播放“我是xxx，这次考试我的默写扣了x分，以后见到我请叫我笨蛋，并提醒我去背书”的录音、用文言文写不少于200字的检讨等等，惩罚方式多样且新颖。但因为她课上教书能力强、课堂生动有趣，下了课也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所以能把一中这群向来重理轻文、眼高手低的学生整治地心服口服，语文考试前全都乖乖背书复习，完全不敢造次。

阿福一出，杨静和瞬间熄火，夹着尾巴争分夺秒地背书去了。

许田宜看了看旁边淡定的林奕青，猜测：“奕青，你成绩是不是特别好啊，感觉你一点都不紧张。”

林奕青轻轻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说：“你等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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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科考试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其中压缩的都是学生们的精气神。整场考下来，每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郭晟在讲台上看大家的状态，有意让他们放松放松，承诺晚修可以看电影。

底下瞬间炸了锅，每个人都眼里放光，举着双手庆祝。班长一下站起来，指挥说：“三、二、一，起——”

“谢谢晟哥！”全班一起喊，声音洪亮整齐，气势十足。

郭晟早已习惯了这群皮猴子，他站在上面坦然地接过了这份谢，吩咐班长统计一下同学们想看的电影，接着大手一挥宣布下课。班里像过年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凑在一起商量想看的电影。

有人建议看恐怖片。这个提议像是有魔力，班里突然开始起哄说要看。有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弱弱地提出反对，就受到了来自恐怖片党的揶揄。“不是吧学委，班里的女生都没说不看呢，你先说了，你不会是怕鬼吧？”后排男生喊道。

“靠，谁不敢了，我只是觉得恐怖片影响不好而已！”学委瞪圆眼睛，回怼：“晚上关灯拉窗帘看，谁怕谁孙子！”

“牛啊！”“哈哈哈反正我不当孙子！”

班长在讲台上搞了个简易版投票，“想看恐怖片的人举一下手。”班里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举起了手，这时不举手的人就会显得格外突出。

“阿池！你怎么没举手，难不成......”杨静和在后面咋咋呼呼，故意没说完后面的话。

大家都被吸引地回头看，林奕青也被许田宜带着转身去看。

只见李连池面不改色，仍然是以往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反问：“你觉得我会怕？我只是想看别的而已。”语气毫无破绽。对此反应，杨静和撇嘴，“切，没意思，”兴致缺缺地转开话题。

林奕青盯着李连池微微垂下的眼睛，觉得好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一紧张就看下面啊。

许田宜在旁边拍拍她，提议下午去食堂吃完饭后，顺道去小卖部买晚上看电影吃的零食。林奕青回了她两个大大的“OK”。

似乎有了期待的事情，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下午的课上完后，林奕青才突然想起来今天轮到自己值日。

她抱歉地告诉许田宜这个消息，本想让她自己先去吃。但许田宜认为这根本不是事，她冲到卫生角拿了两个扫把，说：“我们俩一起干，几分钟搞定的事。”

林奕青接过其中一把，笑着点头，“那下次值日我也帮你！”

两人干劲十足，迅速扫完地和摆好桌子。林奕青给另一个负责拖地的同学打声招呼，就和许田宜走了。虽然感觉没花多少时间，可从教室出来后，走廊也只剩下那些拿着泡面去接水或是同样留下来做值日的同学了。

江城一中的另一张名片就是它的食堂。一栋独立的楼，有三层，占地很大，室内明亮宽阔。最重要的是，味道很好，且选择很丰富。学生在一二楼吃，三楼是教职工食堂，刷脸才能进。

两人在食堂外面洗了个手，才走了进去。“奕青，今天有排骨饭诶！我和你说这个超好吃，要不要和我去试试！”许田宜跳起来，指着前面那条第二长队说，排最长的一条队是酸辣粉。

“走！”

排骨饭前面的电子招牌上写着还剩49份，许田宜在队伍后面从前往后数，数了两遍，才放心了，“yes！我们今天可以吃到排骨饭喽！”

许田宜特别像她搬家前邻居家的小狗，特别亲人，也特别容易快乐。林奕青没忍住摸了摸她，笑着回应。

一个人排队可能会有些无聊，两个人就有趣多了。许田宜一直在分享年级的八卦，诸如谁和谁在一起了或者分手了、哪个班帅哥多，或者吐槽学校的一些奇葩规定等等。林奕青多数时间都在安静倾听，并在关键地方给出回应。

有这么一位好的倾听者，许田宜讲得特别起劲。特别义愤填膺的时候，还会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眼时，身边人却不见了。她疑惑地找了一圈后，只来得及看到她瘦瘦的同桌抓着一个男生的衣领，把他撂倒在地上，身后还护着一个女生。

……怎么回事？

许田宜瞪大眼睛，赶紧跑了过去。跑近一看才知道场面有多狼藉，地上洒满了饭菜和汤汁，汤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林奕青身后的女生更是狼狈，不仅校服上汤汤水水的，甚至头发上都挂着一片菜叶子。许田宜瞠目结舌，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简单擦了擦。

大家都围了过来。倒在地上的那个男生一脸菜色，他迅速爬起来，想找回面子，举着拳头就要冲林奕青跑来。

林奕青护住身后的两个人，偏开头用手臂挡开这一拳，顺势把他往后扯。男生没收住力，脸朝地扑倒在地上。

周围有人没忍住喊出声。那个男生爬起身想再次冲过去时，却不知道谁从背后给了他一脚，这下彻底没面子起来了。

“是李连池！”“啊！他把校服外套搭在臂弯，插着兜踢人的时候好帅啊！”“太A了！”围观的女生们彻底沸腾。

林奕青冲他抬了抬下巴。便转身去看自己身后那个女生，虽然许田宜已经帮她清理过了，可女生胸前都是污渍，白色校服沾水后会特别透。

周边都是人，女孩身体一直在微微发颤，把头埋得很低。

“哎。”李连池从背后喊了声。

林奕青转过身，接住了李连池扔过来的校服外套。有一瞬间，她闻到了校服上的皂角香。林奕青展开校服外套，包住了那个女生，顺势抱紧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呢?”常胜从门口跑进来，看到地上趴了个人时，心脏差点骤停。“他他他怎么了？李连池你你你先把他扶起来。”

李连池抓着那个男生的脖子，把他带起来，还安慰道：“常主任别着急，他啥事没有，就是困了趴在这儿睡会。”

围观群众被他逗笑。常主任拍拍胸口，用手指点着李连池，问：“你把他推到地上的？”

林奕青抢先回答，“主任，是我。”

“是你???”常胜迅速回头，一句话说得九转千回。他指着那个男生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真的是你?”

林奕青根本没给其他人发言机会，她直视常胜，点了点头。

常胜被她噎住了，发落道：“林奕青，你现在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先带他去医务室检查检查，回来再和你好好算账。”

“好的，常主任。”林奕青乖顺地回答。

常胜看着她，一口气差点下不来，马上转头带着那个男生走了。周围人见状也慢慢散开了。

林奕青拜托许田宜把这个女生带回去，“我书桌旁边的袋子里多备了一套校服，你带她去厕所换一下。”

许田宜郑重地点点头，护着这个女生走了。

林奕青看着她们的背影，呼了口气。一回头，发现李连池还站在不远处，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神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林奕青突然想把刚刚呼出去的那口气再重新吸回来。她走到他面前，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轻声商量：“晚点说，行吗？”

李连池没法和她对视。

他磨磨牙，笑得很邪气，盯着她回了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