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行宫。
庞将军得知国公府派人送了家书来,说是老夫人身体抱恙。封山令未解,他命人将家书拿来,让国公府的人在山下候着。拿到书信后交给了甄明理,等甄明理回信后让人送过去。
得知母亲大人身体抱恙,甄明理忙拆开信,看过两横后,脸色沉了下来。他急忙让在屋外的庞将军进来,亲手关上了门,将信递了过去。
庞将军不解,道:“这是大人的家书,我怎能看呀?”
甄明理拉着他到了里面,让他快看。
庞将军狐疑的展开信,看过之后脸色和甄明理如出一辙。
“甄大人,这……”
“庞将军,你与我说实话,晨儿的事已经查明,当日皇上已经明断。为何后来圣旨没有下发,你还在继续审问?鹿山已封,为何京中会知道晨儿遇险了?”
庞将军听他如此问,再想他是王爷的舅舅,便也不瞒了,说出有人逃出鹿山和那三道密旨的事。
“如此说来,定是那逃出鹿山的人将这消息传回了京城。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让京中生乱?诸皇子皆在行宫,京中就算生乱又能如何?再者,京郊有几万怀朗军,纵观大周上下,就算有臣子起了不臣之心,也没有能力占领康京。这事说不通。”
庞将军也是这样想的,若是生乱,最有可能的就是有皇子想要谋逆篡位,可皇子都在这行宫里,一个个安分的很。
二人实在想不通,决定去找顾晨。
顾晨这几日都在养伤,伤口疼痛是不好受,可整日只能趴着,用这一个姿势,更是让她难捱。她已经从庞将军那知道皇上下了密旨,让徐将军来行宫护驾。徐将军一行人必是骑马日夜赶路,不像圣驾来时坐着马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还遇上了大雨,花了将近二十日。算一算,徐将军收到密旨后,四日之内必可抵达鹿山。
行宫之内,卫庄和信武将军都还被关押着,没有主帅,部下就是想叛乱都难。二皇子顾项想要直接指挥基本没戏,对将士来说,多是只认自家主帅,就是皇上都不如主帅好使。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皇上都怕手握重兵的武将。而且,顾项应不会如此做。信武将军是他的亲信,皇上为何会让信武将军负责秋狝,这么明显的事,他不会想不明白,实在没必要做多余之事。
顾晨安安心心的养伤,对会影响皇上回京这事毫无负担。秋狝本也不是狩猎完就回京,历来秋狝之后,皇上都会在行宫待上一段时日,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全当是休养散心。
顾晨和白团子都趴在床上,面面相觑。偶尔抬手戳一下白团子,百团子也不躲,好似知道她受了伤,忍下了她的骚扰。
“白团子呀白团子,你说你怎么就没有兄弟姐妹呢?要不,你和汐泠的蹦蹦生几只小兔子?”
白团子慢吞吞的转了过去,将屁股对着她的头。
顾漪澜、顾清滢和顾汐泠轻笑出声。
顾晨转过头,道:“汐泠,你那蹦蹦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顾汐泠脸颊微红,轻声道:“我不知道。”
“你把蹦蹦给我,我看看。”
顾漪澜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女儿家家,怎么尽做这些事。”
“诶唷!姑母,孩儿现在喝药喝得都变笨了,你再打几下就该变傻了。”
“傻了好。傻了你就乖了。”
顾汐泠抱着蹦蹦,抿嘴偷笑。
那日她抱着兔子来看顾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把顾晨吓坏了。为了哄汐泠,便给她讲了是如何捉到的兔子,说这兔子如何蹦来蹦去的半天捉不到。就这样,给兔子起名叫了蹦蹦。
几人正说笑,云逍来禀,甄大人和庞将军前来探望。
顾漪澜又轻轻敲了下顾晨的头,道:“你今日看起来好了不少,记着多歇息。我先回去了。阿笙,过会儿来给我诊个平安脉。”
阿笙很想说不去,但看着顾漪澜那不善的眼神,无奈的点了头。
顾清滢抱起白团子,道:“我也回去了,明日再带她来陪你。”
“清滢,你让白团子和蹦蹦多待在一起,没准,过不了多久就有小白团子啦。”
顾汐泠也跟着站起身,道:“王姐,白团子不太喜欢和蹦蹦待在一起,可能是嫌蹦蹦笨。”
“那蹦蹦喜欢和白团子待在一起吗?”
“我看是喜欢的。”
“那就行了。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让它俩多多相处。蹦蹦,你要努力呀。”
顾清滢在心里复述了遍顾晨的话,好女怕缠郎。
顾漪澜也想着这话,眼睛瞟向了阿笙。
三人笑着离开了。
顾晨不想隔着个帘子见舅父和庞将军,让海遥给她找了件外衫,手伸进去,披盖在背上,又拿了一条薄毯盖好。
甄明理之前隔着帘子探望过顾晨,这次没了帘子,见她精神不错,彻底放下了心。询问了她的伤势后和庞将军说起了正事。
顾晨看了舅母写的信,也听了二人的疑惑,深思一番便明白背后之人是奔着雪儿去的。她一时有些着急,转而想到京里有舅母在,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庞将军,除了五皇子那丢了个人,可还有其他人不见了?”
“此次秋狝,各官员只可带随从两人。皇上身边的人都是有数的,行宫里的人也是有数的。天元卫和信武将军的麾下都有名录。皇子们带了多少人,是什么人也都有记录。已经核实,只有五皇子那丢了一个人。末将在暗中探查时得知,丢的那个太监是三皇子送给五皇子的。”
顾晨冷笑,嫁祸他人,五皇子这手法练得愈发炉火纯青呀。
庞将军察言观色,低声道:“王爷,五皇子先是主动坦白,然后……这一手……”说完看了眼甄明理。
甄明理只听着,不发一言。
顾晨点头,“嗯。这一手看着是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你查到的这些,皇上必然已经知晓了。”
“末将也是这样想的。不说其他人,刘淮怕是早就查清了。王爷,你说五皇子让人回京散播消息,到底图什么?”
顾晨轻哼一声,道:“心思深沉,阴险狡诈之人是如何想的,不是我们能猜明白的,也没必要想那么多。左右本王没死,等回到京城,谣言不攻自破,他们爱传就传吧。再者,本王又不是一国之君,死不死都不会造成动乱。行宫这里都还安分吧?”
“都还安分,没有异动。”
“徐将军快到了吧?”
“是,明晚或后日一早就该到了。”
“只要你在徐将军到达之前守好了,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等徐将军到了,你再把查到的一五一十的禀明圣上。三皇子和五皇子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末将明白。只是京中出了谣言这事,是否要禀明?皇上应该还不知晓。若无甄大人这封家书,怕是整个行宫,除了始作俑者,还无人知晓京中出了这事。若是向皇上禀明,这事又该怎么说?”
顾晨目露寒光,道:“说,怎么能向圣上隐瞒呢。舅母这封家书到的最快,丞相那里应该也会派人送来折子,皇上早晚都会知道。其实,这事也好推测。你想呀,京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消息散播的最快,不出几日就会传遍大周。你别忘了,京中还有一个北齐的质子。”
甄明理看着外甥女,眼神复杂。
庞将军目光一凛,道:“北齐最是惧怕王爷,若是知道王爷……不在了,北齐怎会甘心一直称臣,纳贡?怎会不想着夺回割让出去的土地?难道,五……他是想和北齐……可此时的北齐……”
顾晨打断了他的话,道:“后面的就不是咱们能说的了,万事有皇上明断。”
“是。”
顾晨状似不在意的道:“北齐被咱们打怕了,可根本还在,死灰复燃,未可知呀。皇上若是问,你就照实说呗。”
庞将军险些笑了出来,北境有王将军镇守,北齐也没这么快恢复过来,拿什么打仗。除非是豁出去,拼着亡国灭族的风险也要争口气。但北齐怎会如此做赌?所以五皇子就是想勾结北齐也没什么用。王爷不会不明白这些,却偏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这是要给五皇子送份回礼。王爷应是猜到了五皇子为何散播消息,里面定是有什么弯弯绕绕。王爷不想说出来,他也没必要追问。
“末将明白了。”
“劳烦舅父给舅母回一封信,就说孩儿一切安好。”
甄明理道:“信是要回的。可你受伤的事,你舅母怕是已经知道了。你也不想想,此时京中必然已是谣言四起。你外祖那么疼你,怎会不去找丞相询问?密旨是让丞相不可说,但面对你外祖,他怎么都会吐露一二。”
“唔,舅父说的是。那就回信说孩儿伤势不重,已经大好,让外祖外祖母和舅母放心。”想了想,道:“舅父,此时京里的情况,丞相必会出来主持大局,说一切皆是谣言。但徐将军赶来了鹿山,即便丞相如此说,怕是也难控制住京中的谣言。没准还会让人更多心,越描越黑。”
甄明理明白她的意思,道:“不错。是早些回京,还是继续留在行宫,需圣上决断。”
二人离开后,顾晨唤道:“云逍,你去姑母那,就说我这离不开阿笙。姑母若是要让阿笙诊平安脉,劳烦姑母再来我这一趟。”
等人的工夫,顾晨打了个盹,见到姑母便将一切都说了。
顾漪澜冷笑了下,道:“顾曙沉不住气了。”
“孩儿也是这样想的。”
顾漪澜幽幽的道:“若非查证你这次遇险是意外,我必会怀疑是他做的。敬妃突然身体抱恙,出行的前一夜上吐下泻,哪有这般巧合?我原以为顾曙他们是有什么谋划,一直盯着他。没想到呀,他真就没打算做什么,却又趁机想出了如此阴险的计策。”
“巧合之事不常有,却也时有发生。也许,敬妃之事便是巧合。顾曙这一招确实阴险,他还想贼喊捉贼,将一切按在三皇子顾晟的头上。可此事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说不通,顾晟未来的岳丈在南疆捷报频传,与北齐勾结什么的,实在没必要。”
“是,也不是。你小看了他这一手。”
“姑母的意思是……”
“皇帝历来多疑,皇兄也不能免俗。皇兄就算明白顾晟没必要这么做,也会在心里留下怀疑的种子。而且,据我所知,皇兄只见过北齐质子一次,之后都是让顾晟负责安顿。几个皇子之中,顾晟与那质子接触的最多。你看,是不是对上了。”
“按姑母这么说,皇伯会对顾晟起疑,但最应该怀疑的还是顾曙呀。”
“汐泠去了一趟你的王府,病就慢慢好了,你却没有揭发他们母子。还有通城剿匪,你让朝廷发了海捕文书,虽然缉拿的是木央,但顾曙不会没有猜测……顾曙必是察觉到了不对,担心你要对付他,这次才会冒这个险,想要攻你的软肋。即便顾曙被怀疑了,但皇兄不会知道他到底为的是什么。散播谣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就算治罪也不会重,所以顾曙并不会怎样。他是想好了,认为值得冒这个险。”
顾漪澜幽幽的道:“顾曙还将顾晟也拉了进来,搅浑了水。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顺势做出这样的安排。如此工于心计,阴险歹毒,有些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