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收起唏嘘之情,回到舅母关心的事上。
“程柏的学识和修养极佳,本性不坏。至于惠儿和程柏……我是惠儿的阿姐,自然会多为惠儿着想。我信任程柏的人品,但他风流不羁,难说是良人。”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事说来为时尚早,程柏和惠儿可能都无此心。”
赵婉表情如常的问道:“程家二郎有学识,有才华,你可知他为何会科举不中?”
顾晨想了想,觉得说出实情也与程柏无碍,如实道:“依孩儿所想,程柏科举不中应是因为他的兄长程荣。程荣少时便有才名,可科举却是屡次失利,幸好他心性极佳,未曾放弃,终是考中。可这其中又是经历了多少的煎熬啊。旁人不知,程柏这个做弟弟的却是看在眼中。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程柏十分敬重程荣。以程柏的学识和才华,若是尽力施展,必会榜上有名。可如此一来……”
赵婉明了,道:“同为侯府之子,难免会被旁人拿来比较。”
顾晨点头。
“程家二郎能如此为兄长着想,是难得,也是作茧自缚。若他们兄弟二人当真感情笃厚,程家大郎作为兄长怎会因旁人的言说而与亲弟生出嫌隙?”
“舅母说的极是。此事可说是程柏的一个心结,还需他自己解开。”
“莫非……程家二郎种种的荒唐之举都是故意为之,以此来衬出程家大郎的才德?”
“什么都瞒不过舅母。”
“如此说来,这程家二郎的人品并非旁人所言的那般不堪。能为了兄长而费尽心思,不顾名声,倒是个重情之人。”
顾晨从舅母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赞赏之意,道:“所以我才会信得过他。”
赵婉又拿起一块点心,道:“好,你慧眼识珠,明察秋毫,火眼金睛。”
“舅母如此夸赞孩儿,孩儿可是会骄傲自满的。”
赵婉被逗笑了。
顾晨接过点心,问道:“舅母,皇后有意撮合惠儿和八皇子,如何了?”
“我和你外祖母去过宫里了,已经打消了皇后这个念头。不过,前阵子皇后为安国公主在宫中设宴,衡儿也奉旨去了。”
皇婶为清滢招驸马,竟然还有衡儿?皇婶这是见惠儿不成,便又想到了衡儿。不能说皇婶没有为清滢打算,可这样的打算,是清滢想要的吗?
顾晨闷闷不乐的放下了点心。
赵婉静静的注视着她。
“舅母,孩儿知道女子历来艰难,多是身不由己。皇家的女子身份高贵,享着荣华,却会被用来和亲、联姻……成了朝堂的工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姑母就是这样过来的。可……难道清滢也要如此吗?孩儿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但实在是不能认同。清滢那样的人儿,不应被如此安排呀!”
赵婉沉默片刻,道:“你和安国公主自小一起长大,安国公主是什么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才智,你应比我清楚。皇后是想为安国公主招驸马,并不是皇上要让她去和亲,两者截然不同。若是为朝廷和亲,安国公主怕是难有转圜的办法。而招驸马,以她的才智,必会有法子。”
顾晨低落的道:“舅母有所不知,这么些年过去,清滢变了。从北境回来后,清滢在与我相处之时看似一切如故,可在细微之处还是显露了心思。清滢她……她一心都在为八皇子顾昀筹谋。”
赵婉毫不惊讶,问道:“你可是怪她对你有所图谋?”
“我不怪她。她也是被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清滢是想让我成为她的助力,成为八皇子的助力。只是……孩儿这心里……”
顾晨长叹一声,道:“舅母,就连姑母都难逃下嫁,还下嫁了三次。如今为了八皇子,只要皇上选定了驸马,清滢必会顺应接受,委曲求全,以博得皇上的欢心。我实是不愿见她如此,可我也不知道能如何做。”
赵婉直言道:“安国公主招驸马,那是皇上和皇后决断。你虽是皇亲国戚,但也干涉不得。若说唯一能改变什么的,只有安国公主她自己。只要她不想,必会有办法。可若是她顺应圣心,便成定局,一切都在安国公主的选择。”
见顾晨蔫头耷脑的,她宽慰道:“想想你姑母,她三次下嫁,是无奈,是不易,但都已经过去了。你姑母现在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恣意。论心智,论手腕,安国公主像极了你姑母,即便所嫁非所愿,也会有办法过得很好。安国公主贵为嫡女,又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你不必为她过多担忧。”
顾晨没有言语。
赵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不甘。旁人不知,她却太了解了,这孩子是有反骨的。
“晨儿,你为长公主和安国公主不平,可世间的女子皆是如此过活,难道,你还想改变这个世道不成?”
顾晨眸光黯淡,道:“孩儿虽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当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王爷,可孩儿从未天真的以为能改变这个世道。正是因为知道无法改变这个世道,才会……”没有再说下去。
赵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你既然都清楚,就不要再多思忧虑。好了,我让厨房做上你爱吃的菜,晚上多吃一些。”说着唤来了青竹,仔细的嘱咐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甄惠兴匆匆的进了屋子,身上的衣裳已不是原来那件。
顾晨打量了下,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甄惠扑闪着大眼睛,道:“是啊。我本打算先去荣康伯爵府找雁姐姐和淳姐姐,然后再去找如意姐姐。结果到了伯爵府,就见如意姐姐正对着淳姐姐碎碎念。淳姐姐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发着呆,雁姐姐则是看戏似的吃着点心。”
“如意对淳儿碎碎念什么?”
甄惠笑出声,道:“能有什么呀,就是说什么‘无趣呀’,‘闲死了’这些。我听雁姐姐说,这些日子,如意姐姐天天往伯爵府跑,天天对着淳姐姐碎碎念,跟和尚念经似的。”
顾晨好笑的摇着头,道:“真是难为淳儿了,也就她能受得了如意这么闹腾。”
赵婉很是熟悉这几个孩子,唇角上扬。
“可不是嘛。我还替淳姐姐打趣了几句如意姐姐,结果,如意姐姐毫不在意的说……”甄惠清了清嗓子,学着庞如意的样子,道:“‘我还能找谁呀?别人也受不了我呀!’”
顾晨哈哈大笑。
赵婉笑着道:“如意这孩子呀。”
“如意姐姐得知明日就能回王府当差,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兴坏了。她这一跳,把茶盏都碰掉了,碎了一地。淳姐姐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那是极贵重的茶盏,让她赔一千两银子,雁姐姐也在旁附和。如意姐姐倒好,笑嘻嘻的直说赔不起,要留在伯爵府里给淳姐姐当贴身婢女抵债。淳姐姐立即说了句‘快走,不送’。”
赵婉被逗得轻笑出声,看了看时辰,道:“你外祖母小憩应要醒了。”
“舅母,我随你一同去服侍外祖母吧。”
甄惠跟着道:“我也去。”
赵婉点头,三人一同出了屋子。
天刚擦黑,甄衡急匆匆的回了国公府,问清阿姐在哪后就直奔而去。进了屋子,开口就唤阿姐。
国公夫人道:“这满屋子的人,你就只看到你阿姐了?”
甄衡赶紧站好,道:“孙儿久未见阿姐,一时心急。孙儿向祖母赔罪,还有祖父……父亲……母亲……”
国公夫人看向国公爷,笑着道:“你说他们这父子二人,知道晨儿来了都是着急忙慌的,连衣裳都不换。衡儿更是佩刀都没卸。”
国公爷乐呵呵的听着。甄明理有些窘迫,但很快压了下去,面上看不出来。
甄衡这才想起佩刀,即便知道祖母是在打趣,心里还是怪自己真是太急了,怎可带着兵器见长辈呀。
顾晨看了眼那佩刀,笑着道:“外祖母,衡儿的佩刀是我让戚先生特意锻造的。衡儿应是也想让我看看,这才带了进来。衡儿,这雁翎刀你用着可还顺手?”
“顺手得很!多谢阿姐!”
“说要送你刀的时候,你就谢过好多次了。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的。看你满头大汗的,快坐吧。”
甄衡看了看在座的长辈,憨笑着应下。坐好后,擦了擦额上的汗,得意的道:“阿姐是不知道,我这雁翎刀引得巡城兵马司的弟兄们羡慕不已!好多人都想拿上手耍耍。”
“那你可让了?”
不等甄衡开口,甄惠故作不满的道:“他哪里舍得呀!他将这雁翎刀当宝贝似的的护着,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不让碰呐。”
甄衡没什么底气的道:“我哪里不让你碰了。”
甄惠瞥了兄长一眼,轻哼了声。
顾晨笑眯眯的问道:“你没让他们耍耍?”
甄衡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道:“我和巡城兵马司的一些弟兄们相处的不错,也不好拒绝,就让他们拿上手瞧了瞧。有人起了兴,耍了几下作势就要砍到树上,看得我是心惊肉跳,赶紧把刀要了回来……呵呵……”
众人一阵大笑。
“兵器就是拿来用的,砍下树而已,哪用如此紧张。”
“那可不行,若是砍在树上伤了刀刃,可如何是好。”
“雁翎刀哪有这般脆弱。这样,若是你这把雁翎刀坏了,阿姐便请戚先生再给你锻造一把。”
甄衡眼睛放光,“真的?谢阿姐!”
顾晨摆了摆手,问道:“你在巡城兵马司,可好?”
自己才说和一些兄弟们相处的很好,阿姐还这样问,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与一些兄弟们相处的很好。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不太领情,多是右副指挥使金鹏的人。金鹏是宋括的心腹,对我并不亲近,但也不会失礼。”
顾晨颔首,道:“宋括可有为难你?”
甄衡颇为不屑的道:“他哪里敢呀。”
这倒是实话,若说京中哪家的公子最为尊贵,除了皇子,就是甄衡了。“京城第一贵公子”的名号,甄衡是担得起的。
“阿姐,你肯定知道宋高已经死了。京中都知宋括偏爱宋高,可这宋高死后,宋括就跟没事人一样,一日未歇,面上毫无悲色的来了巡城兵马司。再是如何,也是父子一场,啧啧。经了这一次呀,宋府可真是……”
甄明理轻咳一声,神色严肃。
甄衡立即闭上了嘴。
顾晨看了看舅父,思量了下,道:“衡儿,宋括对宋高的偏爱是真,可这份偏爱再是如何,恐怕在他的心中也不及自己重要。”
甄衡很是认同的点头。
顾晨话锋一转,道:“宋府这些年言行不端,做了不少的恶事,惹人厌恶。这里没有外人,你可畅所欲言。但你与宋府并无仇怨,而是因为我这个阿姐才会对宋府厌恶更甚。感慨是感慨,却不好如此幸灾乐祸。”
甄明理抚须颔首。
国公爷道:“衡儿呀,你在巡城兵马司才待了多久,就沾染上了些不好的习性。咱们国公府从不自视甚高,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但不能忘了要做个君子。”
写文的时候就是眼瞎,死活看不出错别字或是不对的地方。今天改了几章的错别字,肯定还会,大家要是发现错别字什么的,忍一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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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第 1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