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溪坐上车,也没问安离去哪,脚一踩就开了出去。
安离皱了皱眉头,转脸看向苏文溪:“……送我去碧水源就好,谢谢你了。”
碧水源是徐成煜的住所,其实安离本来想打电话给徐成煜的,但是还要等一阵,而且只是去徐成煜家拿点东西,安离还是不打算麻烦他。
毕竟免费的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苏文溪置若罔闻,在经过去碧水源岔口的时候直直地朝着另外一条道路开去,一点都不带停顿。
安离:“……你要带我去哪?”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苏文溪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很温和,“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安离的手指紧紧握着,语气压的有点儿低。
“我知道。可是我们才刚认识,你要给我一点机会改变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安离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侧过头去,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总是这样。
安离在这个世界读书的时候,因为穷,衣服总是洗的发白,也从不买什么多的,剩一点钱就拿来买卷子,买笔。整个人穿得很朴素,头发留的过长,微微遮住眼睛。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窘迫,和别人男孩不同,他的眼神总是空空茫茫的,没有对青春的迷茫与憧憬,也没有太多好奇与激情。只是淡淡地做着卷子,有时候会捣鼓一点小制品在放学的时候卖一点。
他总是冷冷的,不爱笑,只有别人来找他买东西的时候,才会软软地勾起嘴角,笑得无害一点。
他长得好看,就是瘦,阴郁,不像活人似的。同学们都忍不住对他好奇,有过大胆的同学和他说上几句话,又被安离有些冷淡的态度拒之千里之外。
也有人说他是怪胎,书呆子,穷鬼一类的,那都是些许来自同龄人嫉妒的恶意。
安离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只是忙忙碌碌地过着,甚至都不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里喘息,像一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机器人一样。
自然也会有喜欢他的人,安离成绩好,踏实,说话温声细语,即使是一件蓝白的校服也能穿的很有气质。
那时候有女生朝他桌肚里塞情书,有男生站在他面前表白的。
安离记得都不清楚了,应该是说压根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根本没在乎。只记得有一天被人堵在门口,拉到器材室里打了一顿。
器材室很昏暗,灰尘漂浮在空气里,铁架上摆着很多篮球,咕噜噜地砸在安离身上,弹得到处都是。安离默默抱住头,即使靠在软垫上也无法缓解拳头砸在身上的疼痛感。
他忍不住把眼睛转向那一道小小的缝隙,外面有人正趴在门口看,应该也是喜欢他的人,眼神有些惊恐与不忍,但是仍然像黏皮糖一样沾着他,让安离感到作呕。
拽着安离的人伸手掐住安离的脸,脸上有难以掩盖的怒火:“我看得上你是我给你面子,长成一副欠、干样,还在这里装上清高了!”
安离并不生气,眨了眨眼,声音空空的:“你喜欢我吗?”
那人愣了一下,手下放轻了很多,没再捏着安离的脸,而是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说些什么屁话?我要没看上你给你写什么情书?”
安离一封都没看。
他也不在乎,只是慢慢地说:“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喜欢你,可以让我走吗?”
他不喜欢任何人。
安离没有走掉,他被气急败坏的同学又打了一顿,很久没有吃饭的他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同学的怒火消失。
安离知道,喜欢的表达也许也是怒火。怒火消失之后,这个人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同学最后踢了安离一脚,把门锁上了,也许只能等待着第二天来拿器材的人发现他,或者自己翻窗户出去。
但是安离没有动,回去也没什么好的。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缩在最里面,没办法看见那扇门。
有时候,他会觉得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衣柜,不管在哪里都有这么一扇门,紧紧地关住他,让他无法喘息。
而不管如何表达不喜欢,也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声音。或许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可是他还是想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们,我不喜欢你们所有人。
为什么要把喜欢强加在他身上,可以不要这样吗?
没有人在乎安离。
车子停下来了,是苏文溪的家。苏文溪下车拉开安离的车门,请安离下来。
安离没有什么反应,坐在副驾驶上不说话。
苏文溪有些无奈:“抱歉……是我不礼貌了,原谅我这一次。”
安离眨了眨眼,把脸转过去,对上苏文溪,苏文溪笑得很温和,眼睛里却有浓浓的兴味。
安离觉得反胃,说:“我自己打车走吧,谢谢你。”
苏文溪拦住安离,放软声音:“真的抱歉……我的房子你想住多久住多久,你现在离开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住所吧?你可以放心住,我很少过来的。”
安离沉默。
苏文溪把钥匙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安离:“放心,我只是想请你来我家做客一段时间。”
安离顿了顿,勉强还是点了点头。
他真的没钱,没有骨气和力气和别人争这些。
苏文溪这才笑了,把车门关上,帮安离把箱子提进房子里。
家具上都盖着防尘布,但是看起来也经常有人在打扫。玄关还放着两个大行李箱,应该是苏文溪的,看来他真的一下飞机就来找陆长洺了。
安离抿了抿嘴。
“别介意?布掀开就行的,前天打了电话让人收拾过。”苏文溪笑了一下,把防尘布掀开。
苏文溪的家很符合安离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四处放着一些形状奇怪,但是带着异样美感的装饰物,家具也很特别,有种冷冰冰的美感。
安离不喜欢这里。
他喜欢温暖的,狭小的房间,有一盏暖暖的灯。没有人会打扰的、安静的夜晚,可以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看书。
但是安离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帮苏文溪一起收拾家里,他向来没有选择权。
几下收拾干净,苏文溪拧开一扇门,对安离说:“你住这里,好吗?”
安离抬眼,意外的,这里面很温馨,和这一整个家里的装潢比起来有些割裂了。
米白的墙纸,地上铺了软软的垫子。床看起来很软很软,放着几个抱枕。一旁的书架里塞了很多很多书,但是放的很整齐,还有一些小摆件。
很温馨,很柔软,让安离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苏文溪看着安离有些惊讶的表情,微微弯了弯眼睛:“很惊讶?这里是我高中读书时候的卧室,后面工作就搬去了大一点的房间住,但是这里我也还是很喜欢,所以就留着了。”
“……谢谢。”
苏文溪帮安离把行李放进去,转身拧开了隔壁的门,房间很通透,比刚刚的房间大多了。里面摆着一点画具,画架上挂着防尘布。
苏文溪转头对安离笑起来:“光线要好的多吧?这里很适合画画,风景也很好,有时候手感上来了就会画到很晚,倒头就在床上睡了。”
安离不懂这些,他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有钱的时候,父母也让他报过一点兴趣班,像弹琴,绘画一类的。
那时候学素描,安离就看着那些石膏像,有的石膏面露痛苦,有的却仰头笑着。
艺术家喜欢去捕捉别人的痛苦或者快乐吗?安离不知道。
但是他此刻很好奇,转头问苏文溪:“你才第一次见到我,为什么要……收留我?”
其实安离想说戏弄。
苏文溪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好奇。”
安离只是看着苏文溪。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时觉得读书没意思,我就去学艺术了。现在觉得你莫名很对我的胃口,我就想认识你。”
安离听陆长洺说过,苏文溪和陆长洺家里是世交,很早苏文溪就在学着处理公司的事情了,成绩也非常好,但是苏文溪突然就从国际学校退学,gap了一年去接触了很多“艺术”,后面开始学画画,去国外进修。
在陆长洺眼里,苏文溪是自由且浪漫的人,但是又不沾世俗,带着独一份的矜持与洒脱。
就好像没有什么是苏文溪做不好的,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尝试的。
安离之前常被拿来和苏文溪比较,别人都说,安离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只知道情情爱爱的人,怎么能和苏文溪这种追逐自我的、追逐灵魂共鸣的人相提并论呢?
他的确是和苏文溪比不了的,他不够洒脱,也没办法自由。
可是为什么苏文溪会对这样无趣的他感到好奇?因为这张脸吗,还是因为陆长洺?
“为什么?”安离于是问。
“……什么为什么?”苏文溪拍了拍安离的肩,示意安离跟着他走,“……为什么觉得你对我胃口吗?”
安离点点头,被苏文溪按在一个小沙发上,苏文溪转手拿了一张小毯子给他:“冷的话盖上,请你做我半天模特当报酬,这样不过分吧?”
“……模特?”
“嗯,你睡觉都可以的,玩手机也行。”苏文溪坐在画凳上,颜料让人换了新的,笔也都削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画盒里。
苏文溪直接起手,在本子上一笔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型。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因为,安离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人的面容总是能透露出很多他们的近况。但是安离不一样,安离长得很漂亮、很温和,心里却冷冰冰的。”
“……为什么?”
定下轮廓,苏文溪开始速写一些具体的五官,微拧的眉,挺翘的鼻子,以及那一颗小小的唇珠。
苏文溪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直觉。说的文艺一点,我觉得你像夜里的海,看不清边界,再亮的光都无法照亮。说的直白一点,我觉得你是一个自我封闭的人,看起来很有故事。”
安离不喜欢这个评价,因为让安离觉得有点戳心。
“我喜欢有故事的人?你当我的探究欲太足了吧,我好奇你,喜欢你。”
晚上失眠啊……编点有的没的。
安离是一个心防很厚的人,又顽强又脆弱。
心态差的时候会容易哭,很小的事情都会崩溃,是默不作声的崩溃。但是遇到大事的时候又坚强得吓人,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大部分时间是麻木的,或者在自己哄骗自己的状态。
很倔,但是又没骨气倔。
但是是一个比较善良,喜欢思考的小孩,如果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会变成很温柔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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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总裁的白月光替身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