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称皇太女 第8章 收紧手中的绳儿

信鸽扑扑挥动翅膀，轻巧地落在地上，咕咕叫着踱着步子。王慎将军瞧了一眼鸽脚上的红环，放下鬃刷上前解了信筒，小心挑开封漆，扫了一眼信笺。此行只带了一个副手，只求速战速决，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一人对付一个绰绰有余。

“行程有变，走！”

二人沿着河岸策马疾驰，不敢放过一艘船只。王慎心里计算着，行至都安城时放慢了速度，果然看到一艘船挂着半白半灰的船帆，吹响哨令示意靠岸。

赵戟透着缝瞧了一眼，竟然是王将军，为何追到这里了，有些犹豫要不要靠岸察看情况。

“咻”

一支羽箭呼啸而来，死死钉在了船舱，箭身上绑了一个布条。“计划有变，六道冰。”见对上了暗号，赵戟收起船帆，摇桨靠了岸。

“赵兄弟，一路可还顺利？，我也是收到了急信来接应你的。幺娘本定了首阳县，担心你被追查，故而吩咐沿河接应。”

赵戟抱拳回礼，“王将军，我脚程快，若是夜里不需靠岸停船，早到了首阳。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慎将军摇了摇头，吩咐副将上船掏出人质。那人嘴里被塞了麻核桃五花大绑，在棺材一样的舱里关了一天一夜，早已萎成了咸菜干。

“不知具体情形，需回信请示，不过人活着就好。现下不必进城了，寻个避人的地方要紧，我再与你找匹马。”说罢掏出小竹筒，倒出纸笔舔了舔墨，速速写了几句话，把签子卷进金筒，扣上金环，便将信鸽抛了出去。

事起仓促，王慎二人仅栓了两笼信鸽便上了路，船停的地方有些荒，附近码头应有与商船做买卖的驼队。便遣副将先去赁一只骆驼回来，自己和赵戟先行隐入了破庙。

飞奴肃肃，日行百里。细细咂着一字一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事情有了转机，攻守当易形了。

静常宫是一处荒废的宫苑，因与建章府邸毗邻，成了绝佳的去处。这里厢还没忙完，小厮急得在地心打转，郎主久旷，自己若是棒打了野鸳鸯，那还不立地给活劈了。“嘭”一个香炉被砸了出来，小厮一个避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

“滚！”里头人大喊。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事出紧急，小厮强撑着回话：“郎主，右相急令！”

泥牛入水难舍难分，闷闷的汗气蒸腾着，卿卿连着卿卿，哪舍得此刻剑离了鞘。岘娘一脚踹开他，“哼，陛下绝情剑，先斩枕边人。这叫奴如何信你？右相才比霍光，若是被他寻了来，奴只能穿穷绔度日了。”

周郎顶着热腾腾的怒气，杀心渐起。好不容易得半程休沐，天还未大亮就急召。圣人年老，自己这个老丈人把持着朝政，权势滔天又深居简出，着实让人难寻把柄。若是无人制住他，不管登顶的是自己还是安平王，都要变成他的傀儡了，可见这事众望所归。安平小儿无所惧，自己有的是法子，权柄的交接向来血腥，至亲也不得幸免。圣人珠玉在前，周载训暗暗下了决心，与其日后两虎相争，不如现下下手来得方便，是时候了。

“好人儿，莫气了，如今不巧，日后别样上补偿你。”说罢便伏身入局，昏头颠倒磋磨。

软玉温香在前，扶着周郎好一通安慰，“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奴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只盼陛下日后莫忘了奴，留个容身之地让奴侍奉左右，便全了生死相随的心愿了。”说罢泫然欲泣。

俯身瞧着美人娇泪蒙珠，忙凑上前来轻轻舐去，“如此这般真是不成，得想法子让你离了这笼子才好，数日不见，憔悴成这副模样，真是白白废了晨光。”手指慢慢描摹着娇唇，顺着脖子打着圈，软语细细威胁着：“可人儿既然委身于我，那就不要有别的想头，不然你父王容不了你，我也容不了你，届时恐怕真要卿卿吊死在我床头了。”

岘娘心中翻腾着寒意，纵着泪别过脸去，“真是天家绝情，一切都是我自愿，同我父王有什么相干，若不是一家子圈禁，以我阿娘的出身，他会瞧我一眼么？你走！你走！我所托非人，是我瞎了眼！”说罢便挣起身，爬去床边就要拔他的佩剑。

周载训哪料到她有如此力气，急急扑上前去握住了刃，顿时鲜血淋淋。岘娘吓了一跳，呆了一瞬，忙抽出小衣按住了伤口。 “郎君真是痴人，何必如此？倒不如让我死了，我既全了志，你也念着我，岂不两全？”

“真真冤家，鹊桥相会都能生出血光之灾。”抱在怀里一通揉搓，还好美人无恙，“都怪我说错了话，郎君向你赔罪，今后再不疑你了。潭水深浅难料、鱼龙混杂，你在此间也着实无力，我虽不在乎什么贞洁烈妇的名头，到底也污了卿卿。今晚便接你出来，回去我让人收拾好阆苑就住进去吧。”

岘娘暗自耻笑，心想要是喜欢贞洁烈妇你也找不上我。乖巧地点了点头，裁了小衣，细细替他包扎伤口，“郎君玉体有损，若是带累到别处，想重振夫纲就难了，奴贴身照顾郎君身子。”

刀光血影一番，又笑弄了一阵。见房门终于开了，小厮头也不敢抬，躬身递上急令，请郎主速速启程。

“武威将军怎么还不来？遣人再去！”漏钟嘀嗒作响，三司的郎中们都到了，案子再简单不过，李御史着实不明白为何非要周载训到场。

右相崔明彰低头不语，已然催了两回了，想来手中的绳儿过于松了。长随上前轻声回话，崔相点了点头，计上心头，时候到了。

“想必圣人另有安排，先不必等了。我长话短说，相公们畅所欲言。想必诸位都知道了来龙去脉，案子不难，证人皆已落网，剩下的就是审问拿人。

难为的是时机不好，诸相公都知道，封禅在即，各国使臣王公皆陆续进京，首要的是对付眼前的安防和一切仪仗安排，封城是封不得的。圣人的决断是面上以走私案论处，里头的牵扯也一并要解，如此，各位有何高见？”右相起了头定了调，放下文书，揭起茶盖细细品着。

李御史有些意外，“这是圣人的意思？”

“是，武威将军漏夜进宫回话，正是议的此事，方才已传了话回来，片刻便到。”

大理寺丞不愧是右相得意门生，立刻领会到了画外音，斟酌了一番，“那么下官就抛砖引玉了，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指摘。使臣们进京需要登记查访，此案亦然，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圣上的安危和我朝的海晏河清，不妨两件事并做一件，将州道府县内统统做个细查，不光是户籍人口还有田地、产业……那么谁家失踪了人口，谁家私养人口逃避赋税，谁家私养兵丁欲行不轨便可轻易查出，调派武侯按户帖、田籍一家家查，凡有藏匿作伪者，立时查办。”

右相赞许地点了点头，“此事还需与户部商议，这也是请武威将军与会的原因。”

刑部尚书左看右看，好像和自己完全不相干，都定成走私了，还需要审个甚？

李御史见他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却不乐意了，“京畿内仅由周将军一人办过于托大，有弄权之嫌，除了左右金吾，当与左右威卫协同办理。”

“李御史中正平直，实为良臣。此事不难，那么地方上便交由各路军曹来办。”右相有容乃大，不会拂了同僚面子，话也绕着圈说，圣人最终如何决断那就是后话了。

右相成功先发制人，连消代打夺了权，三司议事如期草草结束了，空气中蔓延着一派祥和之气，皮球踢给了不在场的周载训和户部，各自复命回去了。白白抛下美人的周郎被拦在了督察院门外，暴跳如雷。

立夏的鼓点愈来愈近，星斗指东南，万物盛成时。事事安排妥当，委顿的道之认命地靠在轿撵里，狭小的空间渐渐似乎闷出了夫子的呼吸，真是非礼勿闻。柯姆千叮咛万嘱咐，受了寒凉万不可再惊了风。对于长辈的嘱咐，道之向来乖顺，无法，只能翻着里头的书籍解闷。没想到身边放着的百律疏议这么适合当扶手，大概夫子也有懒怠的时候吧。

古画拾遗、游仙窟、志异集、美髯行……夫子的爱好真真广泛啊，说好的君子慎独呢？道之窃喜窥探到了夫子的隐秘，这不是谈资是什么？翻得兴起之时，一本要案卷宗掉了出来，夫子为什么会有卷宗？除了国子监祭酒，夫子只领了光禄大夫的散职，这卷宗从何而来。道之细细想着，此等机要仅由县令、州刺史等断案之人查阅，再者就是大理寺卿复核审阅……急急速览了一遍，上面仅只记了一旬的案子，三年前那个盗布防图的案子呢？那个贼人不知如今在何处，事关阿耶的事情，道之不可能放过任何希望。悄悄打开小轩窗看了看街外，快到家了，道之闭了眼，横了心，一不做二不休……

仆从们平安交了差，抬着担子回去复命。那担子燕尾般的悬山顶雕着瑞兽，宫殿式样的巧思玲珑别致，连褥垫都是绫罗绸缎织成。微风荡开一线帐幔，里间静静躺着一条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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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收紧手中的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