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泽畔 第13章 【摇摆机】

早餐桌上。

佟希泽举着报纸，一边看报，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边的牛奶。

他，这算是故意不想面对她吗？

“那个，佟希泽……”

江盼百无聊赖似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讷讷开口。

“嗯？”

报纸那端飘来佟希泽那略带鼻音的回答。

江盼接着说：

“我的钱包，还有身份证，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

佟希泽的脸依旧被报纸挡着。

喂！那报纸就有那么好看吗？有比我的脸还好看吗？真是叫人火大，好想把报纸从他脸前面扯下来哦！

“那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江盼一副沮丧的口气。

这下，佟希泽终于把报纸稍微地歪向一边，然后拿眼角透过报纸的边缘看了看江盼。

“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

着急？

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吗？

“也没有啦，只不过，没身份证的话，想打工也打不了……”江盼一边说一边继续用力地戳着煎蛋，好像那是偷走她身份证的坏蛋的脸似的。

佟希泽呼的一下把报纸拍在了桌上。

“打工？打什么工？”

“打工就是打工啊！反正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家里的活也没多少，我想闲着也是闲着……”

“你有很闲吗？看来还是我活儿给你的太少！”佟希泽一脸坏笑地说。

江盼心里那个恨呐！心说，你是不是故意在装傻啊！明知道我喜欢你，不给我好好回应也就算了，还一天天地像这样子嘲弄我！我再不想办法离开，是要呆在这里早晚一天被你呕死吗？

“那我还是去酒吧帮忙好了……”

“不行！”佟希泽再次板起面孔：“这件事，不许你再提了！”

“你讲不讲道理啊……”

“不讲道理又怎么样？酒吧那种地方是你这种小姑娘能去的吗？”

“不是有你在吗？况且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别废话了！像你这种只知道念书的乖乖女，还是安份点，老老实实地给我当佣人吧！再说了，去酒吧你能干点啥？别给大家伙儿添乱了！”说完，佟希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离开了餐桌。

佟希泽准备去上班了，江盼送他到门口。

佟希泽一边穿鞋一边叮嘱：“在家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的，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江盼拉长着怪音回答道。

佟希泽忽然看了看她，然后就觉得好笑似地咧了咧嘴巴。

“我说，团团。”

“干嘛？”

“你真的已经大学毕业了吗？”

“你想质疑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才念幼儿园大班似的！”说完，佟希泽噗哧一声笑出来。

江盼暗暗磨牙：佟希泽，凭什么你这么瞧不起我！

但她还没开口，佟希泽已经打开门，然后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佟希泽一走，江盼立马觉得屋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了，她默默地爬回到沙发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墙，她在心里不知不觉地问：佟希泽，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留下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这样保护我和宠爱我？

想着想着，江盼慢慢地把身子倒在了沙发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与伤感，如海水般，轰然将她淹没。

后来，江盼默默起身，去收拾她的行李，就在她正准备离开时，佟希泽留在家里的手机响了。

会是谁呢？

是佟希泽吗？

江盼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呢？如果真是佟希泽打来的，她又该不该把她准备要走的事告诉他呢？

她心里矛盾重重，而电话铃声却出乎意外地强硬，终于，江盼还是跑过去接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咦？这不是阿泽的手机吗？”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道女声。

江盼顿觉失望。

“是，这是佟希泽的手机，但他放家里了，你找他有急事吗？”

“你……”电话中的女声略显犹豫的：“你是不是上次我在阿泽家见到的那个女孩？”

上次见过的？谁啊？

这时，电话中已轻轻流泻出一道温柔的笑声：“你忘记我了？我是岑恩啊……”

岑恩？

一瞬间，江盼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女警察！”

“对对，是我。”

原来是她啊，江盼松了口气，然后她说：“佟希泽去上班了，要不，你给酒吧打电话吧？”

“在酒吧啊……”

岑恩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她又说：“那算了，我还是等他下班再说吧，你能让他回家后给我回个电话吗？”

回电话？

江盼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地上的登山包，一脸抱歉地说：“可是我……”

“拜托你了！”没想到岑恩却抢过话头说。

但，江盼还是咬咬牙说：“真是很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要不，你晚上再打一个电话给他吧，手机我会留在家里的。”

“离开？你要走？为什么？你不是阿泽的女朋友吗？你俩，吵架了？”岑恩就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出来。

吵架？

要是真那样，事情反倒简单了……

江盼露出苦笑，“不，你误会了，我既没有和佟希泽吵架，我也——不是他的女朋友……”

咦？

为什么在说出自己不是佟希泽的女朋友这句话时，不再是感到解脱，反而是心痛呢？

“啊……怎么会这样？”

岑恩仿佛深表遗憾似地在电话中发出重重的叹息。

江盼吸了吸气，又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说：“那，就这么说了，我要——”

“等等！”突然，岑恩大喊了一声，然后说：“我们能见一面吗？”

见面？

为何？

“为什么？”

她和岑恩，有什么必要相见？

岑恩说：“不为什么，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所以，请无论如何，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江盼不知所措。

她虽然还是想不通岑恩想见她的理由，但，她却十分地确信，那一定和佟希泽有关，难道，岑恩是想代替佟希泽来挽留自己吗？虽然这么想，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江盼无法拒绝。

“那，好吧……”江盼只得装作勉为其难地说。

没多久，岑恩就到了。

一听到门铃声，江盼马上跳起来去开门。

“你好，江盼！”

“你好，岑恩。”

江盼把岑恩迎进门来。

“要喝点什么吗？”把人请到客厅的沙发上就座后，江盼问。

岑恩笑眯眯地说：“不麻烦的话，茶。”

“好的，请稍等。”

江盼转身进厨房，烧水，泡茶，等弄完后，她又用托盘装着，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请喝吧。”

“谢谢！”

岑恩端起茶杯，开始慢慢地吹气，江盼则坐在一旁看着她。

“那个，你说有话想跟我说的……”

等了将近有五分钟，江盼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岑恩瞥她一眼，笑了笑，一边喝了口茶。

“你和阿泽认识多久了？”

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多久。”

“那你觉得，阿泽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嘛……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岑恩依旧是笑眯眯地问。

江盼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后，她淡淡地、自嘲地一笑，然后说，“我都说了，我不是佟希泽的女朋友，为什么你们个个一见到我都会说——”

“因为我们都想看到阿泽得到幸福。”

岑恩的话，让江盼略略一惊。

得到幸福？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佟希泽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那么，导致他不幸福的原因是什么呢？是那个总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从他口中听到的名字吗？

江盼突然正色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关于，你上次跟佟希泽提到的那个名字……”

岑恩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安易吗？”

江盼点点头，“其实，你那天走后，佟希泽就昏倒了，而且，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那个名字……我能知道，那是谁吗？”

岑恩的表情，突然变得一片黯淡，她低下头，久久不语。

江盼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于是赶紧摆摆手说：“不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本来我就——”

“阿泽他，以前很开朗的！”

突然间，岑恩说了一句似乎跟之前江盼所提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

“哈？”

虽然表示诧异，但是江盼想听！

岑恩没有令她失望，她继续缓缓开口：

“他曾经，和我一样，是一名警察。”

我天！这么令人意外！

“而且，他在警校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完全！难以想象！

“说起来，刚入校那会儿，我一直和他是竞争对手！”

江盼已完全合不拢嘴。

“但是没多久，我们就从对手变成了朋友……”

真好啊……

“然后，他又把他的兄弟带进来，就是安易，他俩住同一个寝室的，然后我们经常三个人一起玩儿……”

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啊！

“那安易也是警察咯！”

“是的，不过他的成绩嘛，就比不过我和阿泽了！”

看到岑恩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微笑，江盼能想象到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一定非常好。

江盼听得入神了。

“然后呢……”她问。

这时，岑恩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了起来。

“然后，半年前，安易出了事故……”

“事故？”

“他被人袭击……”

江盼一下张圆了嘴巴。

而岑恩的眼里，也已经飞快地涌出了泪花。

“当时的现场，可谓是惨不忍睹，可是安易一直很坚强，抢救他的医生后来也说，他一直有着很强的求生意识，但是，最终他还是……”

“他怎么样了？”

“他……”岑恩低下头，擦了把眼泪，然后才说：“他活着，但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活着，但没有醒来，这是植物人的意思吗？

江盼无法呼吸了，一想到，这个安易，是佟希泽和岑恩那么好的朋友，她就为他们感到揪心了起来，她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岑恩的双手。

“没事的，你都说他很坚强了，那么，他迟早，一定会醒过来的！”

岑恩抬起头，望住江盼，隔了好久，她才说了声谢谢。

江盼在心里长长地叹着气。

这么说来，一直让佟希泽不开心的原因，就是这个了！也难怪，自己的好朋友，居然遭遇了这样的事，他会难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只是，那为什么上次岑恩让他去医院看安易，他又要拒绝呢？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岑恩失神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才说：“那，应该是阿泽在自责吧？”

“自责？”

“阿泽一直把那天安易受到袭击的责任揽到他自己的头上，为此，他还辞了职，要知道，当警察，可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啊……”

听到这里，江盼彻底无语了。

然后，岑恩在走之前，又对江盼说：

“虽然你一直在否认你是阿泽的女朋友，但我看得出来，你是关心阿泽的，而阿泽呢，也十分需要有你这样一位可爱的女孩子陪在他身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走，请你留下来，不要留阿泽一个人，行吗？

留下来？

江盼坐在沙发上，盯着远处地上的登山包，长长地吐着气。

留下来……这样做，真的好吗？佟希泽，他真的，会需要我吗……而我……

真的想要那样去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