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夏 第5章 第五章 经年（完）

第二日清晨，夏岚和秋风一进屋就见到了这般场景——夏梧满眼血丝抱着秋桐，眼底发黑，精神看起来很恍惚不振。

听闻有人进来，夏梧才机械般的转过脑袋。

他看向他们，声调无力：“准备一下后事吧。”

院里落了不少白绸，钱纸飘散空中，村中的那九户人家听闻秋桐去世，都有不少人赶来哀悼上香。

夏梧穿着素白的丧服，跪在木棺前的软垫上，为棺中之人烧香火。

夏岚和秋风还要接客送客，他们能感到夏梧的状态很不佳。

直到下棺头七时仍是如此，头七一过他又闷屋里的人不知忙活什么，很少出去。即使出来屋外，目光也会不自觉看向埋葬着秋桐的高山上。

某日，一只雪鹰飞入夏梧房中，事情都发生了转变——他把夏岚和秋风都召来。

夏梧向他们说：“近日楚国也不太安宁，各地起义，叛军四处驻扎，南镇也可能会难以幸免，这两日我们就要开始搬离此处。”

“我们兵分两路走，我和夏岚走北路，秋风和叶石走东路。情况大概如此，夏岚你去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秋风留下。”

夏岚“哦了声，又看了几眼他皇叔和秋风，随后出去。

待他走远后，夏梧才对秋风问话。

“秋风，不，我应该换你为楚风，你喜欢夏岚。”

没有反问，是非常肯定。

楚风垂首应是。

夏梧继续道：“我并不反对你俩在一起，但现皇后，也就是当年的那位皇贵妃可不会放过你，这么多年来，她也把你们的底细打探的七七八八，或许不过几日便会找来这儿。”

楚风有些慌神，连忙道：“我会处理好的，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夏梧疲惫的揉着眉心道：“你是楚国先皇后独子，先皇后命人带你来这生活，想必是母族那边有人威胁到你的存在，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现今中原遍土都是战乱，各国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想你自己和你的母后也不想看到此情此景。”

楚风沉默着，室内安静片刻。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性子执拗，野心逐日增大，天生贵为不凡，尘俗不会将你拘泥过久的。”

“你想把我和夏岚分开？”

“……”夏梧道：“我并不会阻拦，但我还是希望你觉得自己有能耐的时候再来跟他在一起。”

“哦……”楚风又问，“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眼神天天黏他身上，他的桃花你是挡了一波又一波，也就只有夏岚那脑子缺根筋的才会看不出来。”夏梧想到他这不成器且不太靠谱的侄子顿感头痛，“你出去帮他吧。”

楚风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夏梧：“那他以后会娶其他人，我不在时叔父还望请帮我阻拦一下，多谢。”

“你放心，他只爱钱，钱去他媳妇儿。”等他开窍还得等个好几年呢。

待他说完，楚风才放心离开。

离别的那日，楚风把一块色泽上佳的名贵玉佩送给夏岚。

夏岚拿起玉佩，瞧了几眼道：“这玉佩应该是挺贵的，你真的就这么送我了？”

楚风道：“嗯，珍重。”

另一旁的夏梧对叶石道：“京城那边不太安全，楚风又羽翼未满，你且先带他去襄郡那边。”

他说着把手中的信封和刻着“萧”字的令牌给叶石：“把这些东西亲手交到郡主手中，看完信封后他自会明白我的用意。”

“是，公子。”叶石作揖道。

夏梧看了眼还在聊天的少年，朝他们喊道：“准备启程了。”

“好的，马上！”

在上马车时，楚风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夏岚上去，而夏岚只顾着上车，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过了几日，他们一直在马车上度日，累了就歇歇。

这会儿，夏梧在马车上小憩，夏岚掀开帘子观望风景。

冬日暖阳高照，笔直的乡间小道上冰雪覆盖草木，马蹄踏在这安静的道路上显得聒噪。

“叔，这好像是出楚国的路啊？”夏岚一路奔波，觉得这路越来越不对劲。

夏梧缓缓睁眼，道：“这就是出楚国的路，夏国传信，新帝登基，两个月后我们必须回去一趟。”

“那秋风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留在楚国了。”

“哦，那我岂不是很久都看不到他了，有点可惜。”

夏岚长叹口气。

夏梧：“……”你就可惜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为你尽心尽力做事是吧？！

叔侄俩赶在新地登基前四天回到了夏国皇宫内，过上了百般无聊加无奈的问安生活。

四天后，彩绸灯笼，挂满宫中，高堂之上，登基的人是当今为人和善的太子夏基。黄袍披身，加冠为帝，他站在高台之上俯视下方，万官朝拜，声势隆重浩大。

新帝登基，改年号“佳元”。

佳元二年，夏岚年十九，夏梧年二十七。一日，夏梧发高热，御医说他在这次病中落下了病根，加上心结深重，恐难以活过不惑之年。

佳元三年，夏岚年二十，夏梧拖着病体为他束发加冠。

佳元七年，九月十日是赋阳王的生辰，那日秋风萧瑟，午后烈阳高照，夏梧病逝床前。

夏梧死前和他的好大侄夏岚说了一些话，他说：“我走后你别犯那么多混事，可没有人像我一样好心给你擦屁股。”

“还有，我想死后和你婶婶在一块儿，你记得偷偷做。”

夏梧看向窗外，恰恰一只飞鸟飞到窗边边框上，叽叽喳喳的欢叫着。

“再者，我好想我的夫人了。七年都没有去祭拜他，现在大概都生了好久闷气，我的夫人一生闷气就好难哄的。”

夏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飞鸟，道：“嗯。”

他也很想婶婶做的饭菜。

可惜各国战乱，民不聊生，世道混乱。与谁，都难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