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人 第7章 7

小区里没有多余车位，兄弟俩把车停在了街口。

刚下楼，弟弟就扑在哥哥背上，笑个不停，赖皮地叫哥哥拖着他走。

哥哥一把抄起弟弟左腿腿弯，弟弟蹦跶两下挣扎不过，攀住哥哥的肩膀一跃，哥哥稳稳接住，将弟弟背起来往前走。

爱的表现方式有很多种，父母衷心希望哥哥未来无忧的爱表现在他们的牺牲、控制、偏心里面。

“你得做弟弟的榜样。”哥哥若不赞同这种说法父母只消再加一句：“体谅体谅父母的辛苦。”

只用这两句话，父母就把他教养成人。

可是父母口中的弟弟和他所见的弟弟十分割裂。

他的弟弟是个爱对他撒娇，喜欢恶作剧，但很温柔的人，会注意到自己喜欢香菜的味道却不爱吃香菜这样细微的、奇怪的、矫情的癖好。

他的弟弟不是一个时刻紧盯他一举一动的幽灵，不会因为他做的一件错事就葬送一生命运。

哥哥回忆起高三争吵的那天晚上，弟弟请求兄弟两个睡在一个房间，他看着弟弟的脸，正愧疚于自己如何能说出那样狠毒的话，自然无不答应。

夜半，他时不时隐约听到背对着他睡的弟弟那边传来低低的没有抑制住的抽泣。

他的弟弟在哭。

这是受了委屈就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他从小抚摸着背哄到大的孩子，甚至能想象到弟弟脑袋上硬茬的手感。

而这孩子如今正藏起自己的眼泪，把所有哭声吞回肚子里。

哥哥心脏像被嗓子眼里吊着的细线扯住，他只能放缓呼吸减轻这种疼痛。

他到底干了什么？哥哥责问自己，发完脾气得到的这个结果自己满意了吗？

当时他察觉不出对弟弟的恨源于父母对他情绪的无视，他只知道怨恨难当却又割舍不下，惧怕自己控制不了的态度再对弟弟造成伤害。

想来弟弟也对他失望至极，再不会依靠他。

是他亲手把弟弟推开。

在他与弟弟疏远的岁月里，弟弟在他印象中渐渐与父母口中的那个幽灵越靠越近。

可弟弟又强势地跨进他的生活，求他睁开眼睛看看他。

哥哥已经接受得不到的就放弃，顺从、妥协、沉默，压下所有期盼，再不挣扎。

但怎么否认？怎么放下？那是他的弟弟，拥抱一下都能让他呼吸暂停，明明他爱他，爱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即使以往二十多年让哥哥明白，爱这个字眼的空洞与复杂，但在哥哥正背着弟弟，背着即将与他度过一生的爱人的当下，他还是将满溢而出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字来表达：“弟弟，我爱你。”

这句话让弟弟所有晃腿揺肩的作怪行为都静止，他一下子圈住哥哥的肩膀，整个身子都老老实实贴在哥哥背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臂已经用力到发颤，他只是凑近哥哥的耳朵，虔诚回应哥哥：“我也爱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