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人 第3章 3

又是一个阴天。

夏天就是这样，长时间的阴沉、闷热、潮湿，都是在预兆一场骤降的暴风雨。

弟弟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没酱油了，我出去买一瓶。”

哥哥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头也不抬的叮嘱一声：“快下雨了，带把伞。”

“好，”弟弟边答应边走过来，飞快撩起哥哥额发亲一口，“就知道哥哥关心我。”

哥哥给了他一脚，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亲吻额头所代表的珍视含义而感到心脏颤栗。

防盗门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弟弟家里安静下来。

哥哥关掉手机，躺倒在沙发上。

好空。

手机铃声响起，是母亲。

哥哥身上的每一寸皮似乎都突然绷紧了。

“喂，妈，怎么了？您打电话过来。”他们家传统，无事不登三宝殿，打电话绝不是为了闲聊，一定是有事吩咐。

母亲来电是问哥哥的相亲情况，并不咄咄逼人，是很温和的“为你好”的语气：“你最近上哪儿去了，人家姑娘上你家找你，你怎么不在？”

哥哥无声地深呼出一口气，他知道一定不是姑娘，自那天之后，两人没再联系过。

但相亲是长辈之间的“相”，相得是好儿媳好儿婿，子辈意见并不太重要，毕竟“亲”可以摁头结婚之后慢慢培养。

想来是父母带着他们中意的亲家父母来访，却扑了空。

哥哥实话实说：“我最近住在弟弟家。”

哥哥满怀恶意的想，如果他现在把弟弟对自己的心思告诉父母，父母会作何反应？

母亲听完诧异道：“没事住在你弟弟家干什么？”

她颇有些嗔怪：“你快三十了不结婚，老大不小还不懂事，可别把你弟弟带的和你一样。”

挂了电话后哥哥认为自己已经枯坐了很久，但。

好空，弟弟怎么还没回来。

哥哥感觉自己胃部和食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内收缩，迫使他呕吐。

他只好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一把脸。

他捏着手机，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反复道，冷静点。

冷静点。

冷静点！

哥哥用尽全力把手机甩向镜子中那个可恨的、高高在上的、要求他控制情绪的自己。

手机一角砸中镜子，镜子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窗外惊雷乍响！

大雨滂沱而下，打在彩钢瓦上发出清脆的密响。

卫生间的镜子、花洒、洗漱用品，书房的电脑、台灯、书柜，厨房的碗筷，调料瓶、架在火上的汤锅，客厅的盆栽、茶几、投影仪，能砸的都砸掉，毁掉。

不要了，他不要了！

“哥。”弟弟回到家，就看到哥哥赤着脚站在碎片满地的客厅中央，正欲走过来。

弟弟瞳孔骤缩：“别动！哥，”他放轻声音：“小心脚。”

弟弟扔下伞和酱油，鞋也没换，快步走到哥哥身边，将哥哥打横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想要观察哥哥有没有受伤，但哥哥挣扎不已，弟弟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哥哥的双臂也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

“放开，让我回家，你答应我的。”

弟弟看不见哥哥的脸，只能慌张道：“哥哥，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求道：“别这样对我。”

哥哥麻木听着弟弟的声音，不再抵抗。

弟弟慢慢放松钳制。

哥哥的脚和小腿有碎片划伤的伤口，血已经渗在床单上，星星点点的，弟弟看到，攥住哥哥的手亲蹭两下：“别走，别走。”

他抬眼，自下而上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哥哥，哄孩子一样的：“我去拿一下医药箱，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弟弟正想起身，哥哥却揽住了他的脖子，他立刻回抱住哥哥。

泪濡湿了弟弟的上衣，刚开始是无声的，后来哥哥完全伏在弟弟怀中，毫无威严的呜呜哭泣起来：“凭什么……我只是比你大了两岁，又不是我愿意在那个时间出生的……”

弟弟一阵心酸，“哥哥，对不起，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但是，但是，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融，慢慢凑近，接起吻来。

外面雨势渐小，偶尔有隆隆雷声自远处传来。

疼，但想再疼些，让疼痛盖过所有的忽视和委屈，让他在弟弟温柔的抚摸下变成受人呵护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