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飞的猫毛,合着不时飘落的樱花瓣而落,降谷零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紧绷。
花野千合子眨巴眨巴一下眼睛,“谁?”
空气瞬间凝滞,新出智明走上前打圆场,“同学是不是认错人了?”
降谷零手指收紧,只直直盯着花野千合子。
“那你还记得艾莲娜这个名字吗?她死于七年前的火灾中。”
花野千合子摇头。
“宫野厚司呢?他已经失踪十年了。”
花野千合子快速摇头。
降谷零声音微颤,“那同样失踪了十年的花野千合子,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花野千合子边怀疑人生,边摇头。
降谷零原本期待的眸子,随着接连被否定变得越来越暗,“还有我,降谷零,你的zero啊!”
花野千合子彻底被降谷零问懵了,迟疑片刻,确认脑海中没有相关的一丁点记忆后,挠头有些不自信道:“抱歉哈,我好像不是你要找的人。”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松田阵平把降谷零拽开,“认错人就不要一直拉着啊喂。”
怎么会……
冰冷的湖水,花野千合子几近窒息时面色惨白的样子,如梦魇一般日日夜夜缠着降谷零。
曾经的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相伴着长大,甚至……变得更亲密,他找了十年,却都一无所获。
十年来,一直接待他的警员也曾劝过他,可能她早就死了,可他从不相信,后来甚至自己考了警校,试图调查花野千合子的踪迹和当年惨案的真相。
降谷零曾在午夜梦回时,想过千千万万种他们再相见的可能,却从未想过她已经彻底忘了他。
“怎么会?”
降谷零只觉得呼吸不畅,整个人僵硬地站着,遍体生寒。
花野千合子察觉到了什么,刚要伸手,手却在空中顿住,就是自己让人家失望了,还是别雪上加霜为好。
怀里的猫“喵”的一声,拉回花野千合子的注意力。
新出智明客气告辞。
松田阵平看看一旁失魂落魄的同窗,简单应了声。
花野千合子复杂看了眼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降谷零,和新出智明一同离开。
“我叫降谷零。”
二人刚走两步,降谷零突然出声,花野千合子闻声回头,与降谷零的视线相交,忽而福至心灵,“你好,我叫黑泽和子。”
“百合花的合?”降谷零极快地接话。
“不。”花野千合子说:“是和美的和。”
降谷零沉默一瞬,而后露出一个仿佛终于释怀了一般的笑,浅金的短发随夜风飞扬,好看得不像样子。
花野千合子眼睫微动,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撸了怀里的猫好几下。
猫猫抗议:“喵!”
第二日一早,花野千合子一打开校医室的门,便迎头撞上一身警校服的降谷零。
“早上好,黑泽小姐。”
降谷零笑容满分,没有一点昨夜的失魂落魄。
花野千合子问:“请问降谷君有什么事吗?”
啊,记住名字了……
降谷零笑意更深,说起来找花野千合子的借口,不,是正事。
“黑泽小姐,我受伤了。”降谷零撩起额上的浅金碎发,露出其上一个清晰的划痕,一看就是橘崽的杰作。
花野千合子精神一凛,还真给人抓破相了!
花野千合子连忙引降谷零进来。
伤口上的血已经基本凝固,可能是处理不及时的缘故,其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花野千合子让降谷零坐在病床上,站着给降谷零清疮,上药期间,降谷零始终一声不吭。
凑近了看,花野千合子才发现降谷零的皮肤很健康干净,眉骨也很突出,带着整个面部的线条流畅好看,近看远看,都着实赏心悦目。
“降谷君平时有健身的习惯?”花野千合子随口问。
“嗯。”降谷零认真回:“不算集体操练,每天早上都会晨跑,或者练习拳击。”
花野千合子可能是自己没有半点运动细菌,因此格外佩服花时间精力健身的人,当下眼睛都亮了,“好厉害!”
降谷零听出什么,抬眼看花野千合子,“黑泽小姐呢?”
提起这个,花野千合子想到以前初高中军事化的校园生活,有些后怕地咽了下口水,“我天生与跑步相冲,每次体测完,我都恨它入骨,想来这辈子都不会和它有任何结果的。”
降谷零不由莞尔,“黑泽小姐真是……有趣。”
被夸了,花野千合子强装镇定,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还好啦,嘻嘻。”
花野千合子笑,降谷零便看着她笑,只觉从昨晚一直以来笼罩在身上的黑雾都消散不少。
不一会儿,花野千合子放下镊子,给降谷零贴上大号绷带贴,“应该不会留疤,你不用太过担心。”
“花野小姐会介意疤痕吗?”降谷零冷不丁抬眼问。
疤痕、血对于医生来说,像白开水一样常见。
花野千合子不自觉想起自家哥哥手上、侧颈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放心,我可是传统手艺人,既然接了你这一单,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哒!”
负责什么的……
降谷零嘴角压了压,罕见地慢了一秒才回:“那我以后可就全仰仗你了。”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还真是好哄又好骗啊……
花野千合子如是想,同时,也在心中默默担忧起樱花警察的未来,虽然这种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
“刚刚那个是降谷零吗?”代教老师中岛林美一脸新奇地看着不远处的背影,回头问埋头收拾的花野千合子。
“您认识他?”花野千合子问。
“新生开学的时候,我记得他上台讲过话来着,好像是年级第一。”
“嘶。”花野千合子深陷优绩主义陷阱,立马星星眼,“好厉害的样子……”
中岛林美失笑,温柔地摸摸花野千合子的头,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今年警校新招来的优秀男孩可不少呢。”
花野千合子想起昨晚打架的两人,不太自然地笑笑,“是很优秀。”
各个方面的……
“哦,对了。”中岛林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假牙。
花野千合子惊讶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中岛林美想了想,“可能是我们同学掉的,我拜托广播室的同学一会儿广播出来,暂时还没找到失主,我一会儿要去产检,就先放你这儿,等同学过来取的时候,你给他就行。”
不知道那位同学是遭受了什么打击,能把假牙弄掉……
花野千合子想着,忽而想起昨晚卷发青年说话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些漏风。
花野千合子灵光一闪,“我知道是谁了!”
未待中岛林美花反应过来,花野千合子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孩子……不是贫血吗?”
警校食堂,萩原研二看着一脸池面脸的松田阵平,“看来昨晚战况很激烈嘛。”
“哦。”松田阵平抚着腮帮子咬了一口面包,牙齿空了一颗,果然嚼什么都费劲。
“嗯?”萩原研二凑到松田阵平耳边,从松田阵平头发上取下来一根橘色的毛发,“这看着也不像降谷的头发啊。”
松田阵平就着萩原研二的手研究了一会儿,“是猫毛,如果昨晚没有半道上突然掉下来的橘猫,我一定把那家伙打得……”
“你确定不是我把你打得怎样怎样?”降谷零拿着早饭,坐在松田阵平对面,其后的诸伏景光也跟着坐过来。
“什么啊!”松田阵平一点就燃,起身手撑桌面,“敢不敢再打一次!”
降谷零挑眉,“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对视的二人眼里溅起碰撞的火星。
“喂喂!”班长伊达航走过来,眼神瞄了眼身后,“鬼冢教官一直在看着这边呢,你们倒是消停一点啊。”
“嘁——”松田阵平坐回原位,喝了一口汤泡饭。
“呼,同学——”
花野千合子喘着气,经过小卖部、教学楼,终于落地餐厅,飞奔着跑到松田阵平眼前。
未给松田阵平丝毫反应的时间,利索地摊开手掌。
“啪!”
众目睽睽之下,花野千合子和松田阵平的手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合在了一起,而后松田阵平又以一种摄像头难以捕捉到的极快速度收回手。
莫名被失主“击掌”认领的花野千合子:……
利用自己手快的优势隐藏好失物、但莫名满脸爆红的松田阵平:……
围观一切,怀疑自己是老花眼,却又像瓜田里的猹,极想等待吃瓜的班长、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
“花野小姐没事吧。”降谷零率先打破平静,起身关心问。
“啊。”花野千合子缓过神,“没事没事。”
松田阵平忽而站起,掩饰地轻咳一声,扔下一句吃饱了,就拿着饭盘要离开,经过花野千合子时,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去下。”
花野千合子见松田阵平浑身不自在,点点头,对桌上的几个人礼貌说:“那我走?”
“去吧去吧。”萩原研二回答地异常积极。
花野千合子便紧接着离开餐厅。
眼看着二人走远,降谷零坐下来,默默继续吃饭。
一旁的诸伏景光见降谷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起昨晚被自家幼驯染拉着讲了将近一个晚上的从前旧事,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抚地拍拍降谷零的肩膀。
萩原研二眼底兴趣十足,班长虽然不知内情,但看桌上人表情各异,也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侧身小声问萩原研二。
“这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耸耸肩,“等小阵平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餐厅外是个小风口,松田阵平在那儿深呼吸了好几次。
花野千合子走到松田阵平身边。
松田阵平:“多谢,我只是不想在降谷那家伙眼前认输。”
“理解理解,不过我看你们关系还挺好的,毕竟都还在一起吃饭嘛。”花野千合子蚊香眼打着哈哈。
松田阵平别扭地别开头,“我只是看不惯他喜欢樱花警察的那股傻劲。”
不喜欢警察的警校生。
花野千合子挑挑眉,琴酒那张酷哥脸莫名出现在脑海里,“嗯,我哥哥也讨厌,非常讨厌的那种。”
松田阵平像是见到了同好,兴奋又诧异,罕见地开启了话匣子,“那为什么还来警校?”
“你呢?”花野千合子不答反问,“既然这么不喜欢,为什么要来?”
松田阵平举起拳头,“因为我想暴揍警视厅总监!”
饶是花野千合子开的脑洞再大,也大不过松田阵平的脑回路。
“虽然不太理解,但莫名感觉你很励志,朋友。”花野千合子多多少少被松田阵平感染。
“叫我松田就好。”松田阵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支持自己理想的人,摸摸蓬松的卷毛,“可别指望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警校。”
不愧是警察,果然不好应付……
花野千合子苦笑一声,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而一响。
花野千合子翻出来一看,“中岛医生找我,我可能要先走啦。”
松田阵平有些急了,“等等,你还没……”
花野千合子刚走两步,回身朝他狡黠地抱歉一笑,“原因只能下次再告诉你喽,松田同学。”
迎风的少女笑容浅浅,还是被她糊弄过去了啊。
松田阵平面上看不出生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不想刚一转身,就看到降谷零,恰好从餐厅里出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经过那一架,两人的关系其实有在变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松田阵平的错觉,降谷零眼神扫到自己时,怎么怨念比以前更重了!
另一边,花野千合子急急忙忙跑到教室,才知道中岛林美是让她当应急救援理论实践课的助教。
主要负责搬搬道具,或者充当道具,以及维持课堂秩序的事。
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花野千合子新鲜劲一上头,也忘记了自己的咸鱼人设,干得异常起劲,连警校生也有了不少脸熟的。
就这么干到周五,学校导师的课程论文催得紧,花野千合子完成初稿时,天已经黑了。
花野千合子想起定期核对教学器械的活,一时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忙跑出门。
中岛林美刚好进门,见花野千合子匆匆忙忙的样子:“诶,你这是急着去哪儿?”
“实验楼快要关门了,我想赶在这之前核对完器械。”
“不用着急。”中岛林美好不容易拉住快出残影的花野千合子,“明后天都能检查,再说都这个点,那边都快关门了。”
要说让花野千合子周六日去工作,是打死都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光想着这事儿,花野千合子就觉得喘不上来气。
“没事,我很快就能弄完!”花野千合子话音刚落,人再一次跑没了影。
“诶!”中岛林美放下抓空的手,摇摇头,“这孩子。”
“呼呼……”
作为一只平日里疏于运动的咸鱼,花野千合子光是跑到实验楼,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唔,还好开的门!”
花野千合子眼里立即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芒,赶紧跑进大厅,又开始气喘吁吁爬六楼。
无意中忽略了大厅亮着灯,却没有人的值班室。
用于演示性质的实验器材都是从医院借调过来的,十分珍贵,因此日常的检查护理工作就显得十分重要。
等花野千合子爬完六楼,已是满头的汗,感觉整个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无论如何,赶上了!
花野千合子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表示没有辜负组织对自己的信任。
检查器械的过程十分顺利,花野千合子将小本本一收,暗自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关灯,忽而四周一暗。
花野千合子凉凉倒抽口气,生生止住关灯的动作,精神紧张间忽而眼前一亮,花野千合子本能抬眼。
站立着的人体模型老师原本就诡异的笑脸上,被骤然打上高光,活似索命罗刹般阴森恐怖。
花野千合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