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兰和萩原研二正式相识于七年前,他们在八年前有过简单的一面之缘,但彼此都不知道名字。
直到川上富江结束了在斯坦福大学的生物工程学士学位攻读转而回到国内定居他们才有机会认识——但他们都觉得,这个机会还是有点太危险了。
川上富江原本不姓川上,她是川上财团董事长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养女,十三岁住进川上家在京都的老宅,十五岁搬来东京读高中,十七岁被同班同学伙同老师谋杀,被毛利一家救下,侥幸捡回来半条命。
十八岁同时收到来自斯坦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养父母一家的死亡证明,丢下哄抢遗产的亲戚直接飞去美国,把过往都留在在事故中化作黑炭的川上老宅。
终于打算回国定居的富江毫不在意地挥霍养父母的遗产,在寸土寸金的千代田区买下了这套高层公寓,却在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就得知隔壁的大楼被安装了炸弹,说不定会顺道炸掉自己的房子,实在是倒霉透顶的半辈子。
萩原研二刚从警校毕业半年,实力早已足够作为拆弹组组长前去拆弹,富江跟着人群一道被撤离,却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爆破处双子星之一艺高人大胆,脱了防爆服在定时炸弹旁美滋滋抽烟,还没抽到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幼驯染松田阵平按在地上打了一通。
被揍完才知道这炸弹是定时和遥控混合的,幸好拿着遥控器的炸弹犯在按下按钮之前看到了旁边的倒霉路人,决定让路人也去死一死,结果丢人地被路人的可爱小学生妹妹用空手道秒杀。
警察到现场才惊恐地发现这个持刀歹徒是今天爆炸案的主犯之一,捡起遥控器的警员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走,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背上不知道多少条人命。
最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合力迅速拆除了这个彻底安全了的停跳炸弹,彼此都心有余悸,在接受了表彰和批评,案件告一段落后决定一起上门拜访表达感激之情。
出门前松田阵平努力改变了穿衣风格,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凶神恶煞,萩原研二脸上贴着药膏,盯着电梯反光里的自己尽力憋笑,不断告诫自己小阵平今天的穿着很正常,没什么好笑的。
他们原计划是约这位川上富江小姐在公共场合相见,但没想到刚遭过袭击的独身女性会主动邀请他们来自己的公寓,川上小姐给的理由异常合情合理,她在短信里说:“我相信两位警官都是好人,况且我不认为在外面就会比在家里安全,我已经被袭击过了。”
炸弹案后公寓的安保加强了许多,门卫仔细核对他们的身份信息后才选择放行。
电梯门关上前松田阵平都能看见门卫依旧狐疑的目光,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天然卷,决定找些别的话题转移注意:“hagi,你觉不觉得这次这个炸弹犯很奇怪?”
萩原研二迅速回神,稍微压低了语调:“小阵平也发现了吧,他的行为完全不符合逻辑,无论是求财还是报复都没必要在街上袭击路人。”他的手悄悄比了个“0”,接着说:“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这种袭击案件听起来有点熟悉。”
松田阵平立刻明白了,他顺着萩原研二往下说:“啊,前些年的新闻上确实有过不少这种案件吧,川上小姐这种事也不是个例了。”
电梯门恰好在此时开启,他们走到川上富江的公寓门前,萩原研二上前一步按下门铃,门铃旁边放姓名牌的地方一片空白,取之而代的是天花板上监控摄像头的冰冷注视。
“叮铃铃”的响声过后,十岁的毛利兰跑来打开了门,川上富江跟在她身后,双手抱胸看向他们,扫到松田阵平的花衬衫时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她轻轻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你们,松田君和萩原君,请进吧。”
他们拘谨地坐进皮面沙发,捧起富江倒来的绿茶,松田阵平确实渴了,咕咚咚喝了半杯,清新的口感一下扫平了熬夜写报告的疲惫。
客厅里弥漫着熟悉的炖牛肉味,他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确定彼此想到的是同一个毕业即失联的好同期。
川上富江相当自在地窝进旁边堆满各式毛绒玩具和抱枕的短沙发,毛利兰坐在她身边,好奇地盯着两位访客,浅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萩原研二对她笑了笑,认出来她是一年前见过的小姑娘,心里偷偷震惊就是这么个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一脚踹翻了炸弹犯。
富江笑眯眯地开口介绍:“这是我妹妹毛利兰,小兰,这是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
毛利兰明显也对萩原研二有印象,脆生生地叫了声“萩原哥哥好”,然后有些迟疑地看向松田阵平,也喊了声“松田哥哥好”。
因为一张帅气臭脸和凶狠气质而向来被小孩敬而远之的松田阵平心中不自觉涌起隐晦的得意,他假咳一声,矜持地向她点点头。
富江拍拍小兰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向他们说:“感谢的套词就不必说了,如果真的想表达谢意的话就谢谢小兰吧,我也只算是被罪犯盯上的受害者,真正制服犯人靠的都是小兰。”
她拿那双和他们的好同期一样的漂亮丹凤眼看着他们,漫不经心地说:“留下来吃个饭吧,今天烧的是炖牛肉。”
告诫自己要小心警惕可疑人士的两位警官最终连吃带拿地提着整桶香气扑鼻的牛肉和富江“作为回礼”的一捆茶饼回了他们合租的公寓。
打着饱嗝喝茶探讨的二人都不太好意思说重话,防着窃听器在手机敲敲打打半天得出来的结论是川上小姐挺像个好人但仍然相当可疑。
他们的好朋友,在警校的同期同学,厨房的支配者与掌控者诸伏景光才刚刚失联半年,他们身边就蹦出来个和诸伏景光口中的“姐姐”特征完美符合的家伙,信这是巧合还不如信一颗药能让人返老还童。
更巧的是另一个能确认诸伏景光姐姐到底是谁的家伙同样毕业后就人间蒸发,两名警校优秀毕业生宣称自己不做警察了随后原地消失,大猩猩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们定然是去当卧底了,在这个节点,川上富江的出现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诸伏景光在警校期间很少向他们提及自己的姐姐,他只说过自己的哥哥诸伏高明东**律系毕业后在法院当法官。事实上,除了他的幼驯染降谷零以外,剩下的三人一度以为他的姐姐早就死了。
诸伏景光出生长野县,七岁随着长野诸伏一家灭门惨案的新闻来到东京的亲戚家,被降谷零拖出失语症的阴影,得以迈步拥抱未来。
杀人凶手因精神疾病被豁免死刑,诸伏高明从此致力于投身法学,独自在长野生活学习。
而报纸里提到的“重伤昏迷的诸伏家长女”后续下落不明,在他们看来多半是不幸身亡了。
知道诸伏姐姐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为什么各自要来上警校。
打赌输了的松田阵平单手打开啤酒罐递给班长伊达航,率先开口老实交代自己是为了揍警视厅总监一顿,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怂恿与调侃。
萩原研二按住恼羞成怒的松田阵平,边笑连他都不知道小阵平是为了这种事陪他考警校边说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眨巴眨巴眼,得意地吐露他是来讨一份铁饭碗的。
萩原家的修车厂倒闭给了他不小的心理阴影,让他下定决心要吃上国家饭保证工作稳定。
下一个开口的是降谷零,他难得流露出一点羞涩,却很认真地说:“我是为了寻找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女人,她突然之间就失踪了,但我想一定要找到她。”
松田阵平一下就不挣扎了,他把萩原研二的手从脸上撕下来,相当惊讶地睁大眼睛。
“居然是为了女人,”他吐槽道,“没想到你这么轻浮啊。”
降谷零愣了下,随后也笑起来:“是啊。”
诸伏景光晃晃啤酒瓶,挪揄道:“zero说的是艾莲娜医生吧,那可是zero的初恋哦。”
眼看着降谷零即将变成黑中泛红的爆炸暹罗猫,松田阵平赶紧压住笑声,转头问诸伏景光:“那景老爷你呢?”
“这个嘛……”诸伏景光眉眼弯弯地回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为了一个女人哦。”
“咦?!小降谷也就算了,小诸伏完全不像会为了初恋来上警校的啊!”萩原研二惊呼出声。
降谷零不满地抱怨:“萩原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就算了?”
诸伏景光熟练地安抚了下降谷零,又补充道:“不是初恋啦,是姐姐。”
他有些忧愁地叹气:“因为姐姐总是遇到危险,当警察应该能更好地保护她吧。”
同样有姐姐的萩原研二赞成地点点头:“没想到小诸伏的理由竟然是最正常的啊,不过还没听小诸伏提过你姐姐呢,她是从事什么危险职业吗?”
降谷零先于诸伏景光开口:“富——hiro的姐姐是作家,不是什么危险的职业,但是……”
他有些为难地侧过身看坐在旁边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自然地接过话头:“姐姐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总是容易被卷入犯罪事件里,还经常被无故袭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接着说:“不,不止是因为姐姐的长相,她就算把脸全都遮住还是会被盯上,精神越不稳定的越容易对姐姐产生杀意。所以袭击姐姐的一般都是在逃罪犯、犯罪预备役或者精神病人。”
除了早就知道的降谷零,其他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伊达航率先提出疑虑:“诸伏你确定这是单纯的意外吗?总是被卷入危险中会不会是因为你姐姐被什么犯罪团伙盯上了?”
降谷零干脆地摇头:“不是,我和hiro试着查过了,查不出人为的痕迹,犯人都素不相识,唯一的共同点是精神问题严重。”
诸伏景光补充道:“就算原先看起来正常的犯人,在袭击事件过后都会明显表现疯癫,情况严重的对攻击姐姐这件事的执着已经接近药物成/瘾级别。”
他忧心忡忡地撑住下巴,小声念叨着:“姐姐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就是第一次诸伏景光讲起自己的姐姐,后来他又说到姐姐最近决定搬回东京,她的厨艺很好但不喜欢亲自烹饪,她在烦恼搬家的行李太多自己不想收又不喜欢别人碰,所以决定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来帮她整理。
报酬是让他们随便挑一家餐厅她请客不限人数,到时候可以五个人一起去。
诸伏景光最后一次提到他姐姐是在毕业典礼那天,诸伏高明特意从法院请了假来看他,他们五个人在校门前被阳光撒了满身,带着满身灿烂的太阳味被存进照片里,在若干年后仍然被珍藏于心。
诸伏景光多洗了几张自己的照片,说给高明哥一份,给姐姐一份,自己再留一份,降谷零在旁边拼命咳嗽,他无奈叹气,说好好好,还有一份给zero。
没想到剩下三个人听了也都咳成了呼吸道疾病,降谷零不爽地挥手驱赶说这又不是你们的幼驯染你们凑什么热闹。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一人搭一边肩膀把降谷零拉开,萩原研二无辜又可怜地看向诸伏景光,拉长语调喊:“小诸伏——研二酱也要——”
结果是每个人都拿到了诸伏景光特供照片,只有降谷零黑脸嘀咕hiro太好心了,但没嘀咕几句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诸伏景光把给姐姐的那一份塞进信封,在照片背面简单写了几句,被照在白纸上的光斑晃得有些眼睛疼,只得匆匆结尾,刚封好口写上地址就被挤在身旁的几人抢着帮他寄出。
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朋友都是幼稚鬼又感到不知如何说起的满心充实,最后只说:“好啦别抢啦,我自己来吧。”
不过他们五个都没能吃上诸伏姐姐许诺的大餐,毕业还没一个月,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就分别被警视厅公安部和警察厅公安录走,随后杳无音信,连留下来的照片都被封存或销毁,只剩下被牢牢加密锁住的电子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