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和合,这世间因果本就相通,是我幸运了,竟还能找到师傅的痕迹。”楚楹笑道。
沈槐安眉头却越拧越深,仔仔细细地绕着她瞧了一圈道:“你身上的厄念,似乎越来越多了。”
楚楹没有答,倒也不意外,反而道:“大人,天色刚起来,趁着人少,我们先进城吧。”
沈槐安点点头,二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两人都没有搭话。
楚楹内心纠结半天,想起在山中自己说的那番话,颇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那村庄竟还能迷人心智。
算了,也许沈槐安根本不会在意。
沈槐安的确人不错,却总似心事重重,做事总有自己的思量,楚楹也摸不透猜不着,一看便是独来独往惯了的。
她想了想还是权当此事先揭过,若是有机会往后再提,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徐州之事,再赶往扬州。
楚楹胡思乱想半天,余光却忽然瞥见沈槐安跟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下,又瞬间转回头去。
“楚楹,有些事我无法开口,因为我自己也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待我弄清楚了定当会与你说明白,至于朋友……你是个好朋友。”沈槐安发自肺腑之言让楚楹有些动容了。
却也着实有些好笑,楚楹低头笑了笑,却也只能说一句:“多谢。”
点到为止,这就很好了。
随着天色渐亮,两人很快进了城,许多百姓还未起来,街道上颇有些清冷。
回了客栈后,楚楹先去探了探安七的房间,果真没有人。
她感受了一下,安七还在山中并未出来。
“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喃喃道。
“他修为很高,那山中不过迷障之地,大抵困不了他多久。”沈槐安道。
“那……大人为何在山中困了一晚?”楚楹忽然疑惑道。
“因为……我也被困住了。”沈槐安低头道。
“竟是如此,那迷障当真厉害。”楚楹笑道。
她说完不禁觉得喉咙痒痛,咳了几声,随后便觉得不对劲了,抬起手看了一眼。
那是一滩鲜艳的血迹。
楚楹瞪大了双眼。
下一秒转角处传来一声动静,伴随着一阵香味,直面扑鼻而来。
是妖气。
楚楹认出来了,这是那只猫妖的气息,当初在花月楼破坏窗户的也是她。
当初匆匆一面,若不是她的妖气特殊,楚楹怕是也想不起来。
“有妖!”她下意识要去追,却被拦了下来。
“不急。”沈槐安拉住了她。
“是那只猫妖。”
“我知道。”
沈槐安倒是没什么意外,手指抚上她额心,片刻后挪开有些疑惑:“没什么大的问题,为何会吐血。”
“我也不知……”楚楹也怔然道。
“你进去调息,我去找那只猫妖。”沈槐安道。
“好。”
楚楹回房闭目打坐一会儿,却莫名觉得心乱的很,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索性睁开了眼。
师父游历世间,从不留名,若非紧急情况,怎会出手布那样大的结界。
是为了防那些人,还是为了防那邪祟?
可那些人是活人啊……
徐州到底有何情况是解决不了的。
有机会还是要去找那树妖问一番……
不对,还有其他人可以问。
楚楹双眼一亮。
她一路循着街走,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一路的百姓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似的。
楚楹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未发觉什么,索性想要找路边的姑娘问问。
“姑娘……”楚楹一出声,那姑娘便往后退了几步。
“你还是不要随意上街走动了……”那姑娘说了几句便抛开她跑了,仿佛在躲什么恶兽似的。
楚楹愈发疑惑,径直跑到摊子前寻了一面镜子。
上面的自己依旧如初,只不过脖颈上浮着毫不正常的紫,看起来分外吓人。
她猛然放下了镜子,有些怔然。
“你快走吧,不要你钱,你拿走。”那摊主也是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语气急速道。
楚楹拿着那面镜子有些不知所措。
为何如此?
楚楹不禁回想在山中遇到的事。
树妖,村庄,老婆婆,还有……毫无生气的活人。
她在脑海里看到了那些人脖颈上的紫红青筋,只不过当初夜色昏暗,他们又举止怪异,这一点并未被她放在心上。
是了,她沾了脓血,简单的说,她被传染了。
远处混乱的脚步声愈来愈大,伴随着铁甲的碰撞,愈发沉重起来。
楚楹抬眼,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这些官兵,面色冷静下来。
“是初期,不必当心,拿下!”为首的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严厉呵道。
官兵蜂拥而上,将长枪架在她脖子上。
楚楹没有挣扎,跪在了地上,抬眼看向为首的人。
徐州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竟要在她身上回应起来了。
既如此,就由她来亲自揭开吧。
楚楹笑了笑,好声好气道:“我一没犯事,二没伤人,官爷为何要抓我。”
围观的人看了个热闹,仿佛这个街道的人都聚了过来。
“带走!”那人显然不屑于说什么,见人拿下了便扭头走了。
楚楹乖乖站了起来。
她被关进了监狱,连一句话也不曾说得。
但这监狱没人,只有她一个,仿佛是为她量身打做似的。
楚楹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看看外面。
这些人不知道她是修道者,只把她关在最普通的监狱,连符纸结界都没有。
“有人吗?”她大声喊道。
自然没人应。
于是她道:“我只求一个缘由,官爷可否为民女解惑?”
“县令心善,若是你乖顺些,说不准你还能在这里安度余生。”门关处传来一个男人音。
“此话民女不解,还请官爷明说。”
那人却再也没有开口了。
楚楹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罢了,再等上一等,若是再没人来,她便破了这监狱,亲自去问上一问。
徐州的事,县令总该是知道的。
她盘腿打坐,想要找出自己身上异常的原因。
奈何寻来寻去,还是没发现什么。
“小姑娘,你这样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楚楹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分外妖邪,面目调侃的男子,一瞬便打了过去。
那男子手轻轻一挥便接下了,
“你是何人?”楚楹皱眉道。
她竟没发现这里进了人。
楚楹望向门口完整无损的锁,心下了然。
此人非凡人。
“我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他耸耸肩道。
楚楹站起身来,细细打量起来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
“你这种症状呢,非凡人所为,怎能如此轻易就给你查出来呢?”那男子对她勾唇笑道。
当真是勾人心魄。
真是个狐媚的男子,楚楹皱眉道:“还请阁下说清楚。”
“不说不说。”他摇了摇头,慢慢走了过来。
楚楹心下防备,他走一步她便远一步。
“跑什么?”那男子无奈笑道。
“此事无需你管,你这个小朋友速速离开这里,该去哪就去哪,喔,对了,顺便带上……”
他一瞬便闪到她面前,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手。
“沈槐安。”
他竟还识得沈槐安!
“你到底是谁?”楚楹侧身挪开。
“不说不说。”他又摇摇头笑道。
楚楹心下一阵疑惑,出口便道:“莫不是个狐狸精吧……”
那人显然怔了一下,随后又哈哈大笑道:“这都被你猜到了。”
还真是狐狸精。
可尽管如此之近,她如此刻意探查,却并未察觉半点妖力。
“阁下莫不是妖王之位?”
若不是妖王,至少也是接近妖王的级别了。
那人又怔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说不说。”
好吧,那就是了。
“你告诉沈槐安,这是凡间之事,他不便插手,此事便交由本座来处理,本座就不去见他了。”
“还有,他也太弱了,连这点症状也替你解不了。”
那人说完一瞬便消失了,仿佛从没来过似的。
沈槐安竟还与妖认识,这妖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当真是乱七八糟的。
楚楹感到一阵头晕。
她施法出了监狱,拍了拍门口官爷的肩笑道:“还请官爷通报一声,民女想见县令。”
“你怎么出来的,来人……”
楚楹将手指竖了起来,示意噤声。
那人竟真的发不出声音了。
“民女发现了一些事情,想要向县令说明,此事事关徐州,紧急万分,官爷如此明事理,还望通传一声。”楚楹诚恳道。
官爷面目显然纠结了一下,随后手指向监狱:“你进去。”
楚楹点点头,乖乖地回去了。
很快门口的守卫加了好几个人。
楚楹等了没一会儿,便等来了消息:“县令传你面见。”
“多谢官爷。”楚楹起身拍拍灰,顺利地出去了。
县衙不会太大,走了没一会楚楹就到了正堂,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县令。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民女见过县令大人。”
“你找我,所为何事。”县令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声音沉稳有力。
“民女不解,还望县令大人为民女解惑。”楚楹道。
县令没有说话,她便接着下去:“县令大人为何要抓我?”
“你自己应当明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
“不可为?是我入了那座山之事?”楚楹笑道。
“山中结界稳固,力量之大,民女心中有数,可那结界并未拦我,就像您也并未拦我。”
温靖转过身来,眼底划过诧异道:“那结界并未拦你?”
楚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娓娓道:“县令大人明知民女会术法,却还是将民女关在了普通监狱,让民女有机会挣脱。”
“我知道您在告诉我,徐州之事不可探。”
温靖看了她良久,终于笑道:“你这小娃本事不小,竟自己解开了这疫病。”
楚楹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光滑如初了。
是那个狐狸精。
楚楹反应了过来,并未直面回答,而是继续道:“县令大人,我不知徐州是如何,但我知道,那个结界是何人所为。”
“你认识他吗?”温靖沉默良久道。
“认识。”楚楹点点头。
“许久未见,现如今他还好吗?”
楚楹想了想笑道:“还不错。”
“他……如今还在人世吗?”温靖小心翼翼问道。
“师傅两年多前便走了,寺里给予厚葬,将他的牌位供奉在灵堂,常有弟子前来看望,想必他是不孤单的。”楚楹笑道。
“你是他的弟子?”温靖怔然道,随后又大笑起来,“当真是有缘,早些年便听他提起过你,没想到如今能够得以一见。”
“县令大人既与我师傅是旧时,想必也不会相拦于我,大人可否告知我徐州一事的来龙去脉?”楚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