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冥界大人 第34章 师傅

由于楚楹方才在水里，此时身上已经湿透了，她便拧了拧衣裙，撩了撩湿发，随后生了两团火在她身旁烤着。

周遭灯台都是最简单的青瓦样式，燃起的冥火泛着幽幽寒意，此时也快至孟冬，让周围凉意更加刺骨起来。

楚楹慢慢拾阶而下，往下面寻去，很快便下至最底。

最底层虽没有什么光亮，还是可见这是一个偌大的石洞，底下立着一支支火烛，但尽管如此，火烛还是不足以照亮这里。

楚楹灵眼未关，所以还是能感到前方有一股熟悉的力量，似正似邪，似阴似阳。

她随手抓起身边的小火球，用劲儿往里头一丢，本想着试着探一探，却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好巧不巧，那火球就是朝他砸过去的，楚楹一惊，忙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

那人却侧身伸手一接，竟直接抓住了火球。

沈槐安的身影也显现出来，他眉头微皱，举起手看着眼前的火球道:“你扔这个作何？”

楚楹见他出来也是喜出望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想看看里头是何模样，不成想正巧撞见了大人，实在抱歉。”

沈槐安没说话，将火球还了回去，这才看清楚楹身旁跟着两团火，正巧此刻也没什么光亮，衬得楚楹的脸阴森森的，这模样倒有些像冥界里的小鬼们。

沈槐安想到这不禁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收了回去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进去看看。”

他转身挥了挥手，石洞里便忽如白日一般敞亮起来，石壁上冥火聚燃，烧得猛烈。

“大人恢复了真身？”楚楹见他使用冥力，好奇道。

“若不用真身，我制不住这里面的东西。”沈槐安淡淡道。

“我进来有一段时日了，对于这所谓的河神，倒是了解了一些。”沈槐安领着她慢慢往里头走。

“冥界曾有所记载，有一极高阶邪祟善惑人心智，引人入邪。”沈槐安缓缓道，面色不变。

随后他继续道:“数百年前，有引渡人曾反映，当地百姓总是举行各种祭祀大会，并祈祷许愿，大会后那些人很快便行为古怪，神情癫狂，似是入了魔一般。”

“冥界派人上来一起调查，才发现那些人许的愿望往往都能实现，而代价就是，心智全无。”

楚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岸上那些人一直惧怕河神发怒，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沈槐安顿了顿，忽地转过身来道:“那所谓的河神应当便是这种邪祟。”

“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

楚楹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愣了愣，没接过话。

“它有可能是你师傅，也有可能是以你师傅的模样为躯壳打造而成。”他又继续道。

楚楹其实明白，但她还是摇摇头道:“师傅是在普陀寺圆寂的，我相信这不会是他。”

沈槐安听她这样说，只点点头，便回头道:“陵光。”

面前的石门本捆着一巨大的锁链，此时听了主人的话，便会意地松开了。

石门便慢慢打开，楚楹看见了那河神一身伤痕，被层层捆绕在地上，袈裟污浊，却依旧死死握着佛杖，它双目紧闭，仿佛没了知觉。

尽管知道那是邪祟，可那与师傅相似的面孔还是不由得让楚楹心头一震。

她缓缓上前，不禁用手抚上了佛杖，熟悉的力量朝她层层袭来。

清澈纯正，温暖正义。

果真是师傅的力量。

楚楹呼吸急促起来，还是闭上了眼，想要用心去感知一番。

“师傅，若你能听到，请回应徒儿吧。”她喃喃低语道。

忽地，楚楹感到金光袭来，刺眼的令人生疼，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沈槐安见状，在她身后拖了一下，楚楹一下睁开眼，有些疑惑不解，她微微喘着气，似乎想说什么。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道了句:“师傅！”

似有所感一般，面前的河神猛地睁开眼，扭过头来，漆黑污浊的瞳孔似与她平静对视几秒后，便开始怒吼挣扎起来，身上的锁链也被震得晃动起来。

佛杖冒出阵阵金光，可此时的力量却是污浊不堪，属于邪祟之力。

沈槐安扣住楚楹的手臂，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便抽回了手，侧身绕到她面前。

随后他一手两指交错，轻轻往旁一拉，河神身上的锁链便瞬间牢固，陵光也扑了过来将其控住。

楚楹见状也忙重启阵法，凝聚灵力放出灵锁，将其一起捆住。

见他动不了了，她才上前，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师傅，是你吗！”

问出这一句时其实楚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从怀里掏出令牌，唤出淮玉，想要举起给它看。

可河神依旧挣扎不止，楚楹咬咬牙，直接扑了上去，握住了其中一个锁链喊道:“清心去念，断缘求泽，此乃清缘。”

沈槐安见她这样突然，想要拦住却已来不及。

清缘，是师傅的名号，去除凡尘杂念，断却世俗之缘，希望求得世间安稳，福泽天下。

自她幼时，师傅便这样与她说道:“清缘清缘，是我一生所要做之事。”

河神终于停了下来，面朝着她，漆黑的瞳孔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别处，但只一会儿，而后便面容狰狞地朝她怒吼了几句，楚楹没有退，她依旧紧紧握住锁链不放，眼神死死盯着它。

良久，河神终于闭上了眼，也止住了挣扎。

楚楹的眼眶渐渐红起来，她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很快，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楚楹才慢慢松开手，轻轻擦了擦脸，也没有转过头。

沈槐安在身后想拍拍她的肩，却又放了下来，默了几秒后才道:“你先别忧心，我已告知冥界的人，待他们来了说不准会有些办法。”

楚楹点点头，把脸上的泪弄干净后便回过头来，眼神坚毅，似是下了某种决定般:“我得去趟城主府。”

“对了大人，那时被抓走的姑娘呢？”楚楹又问道。

“在这儿。”沈槐安摇摇头叹道，捧出一团小球来，“我们先出去吧。”

“竟……变成了魂体。”

其实已与死亡无异，但好歹不会沦为灰飞烟灭亦或者是怨念长存的下场。

待出去后找个机会超度一番，也能早日转世到一个好人家去。

楚楹怔楞地看了许久，将她接了过来，细细保存在灵海里，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沈槐安的方向迈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看师傅。

它依旧双眼紧闭，任由锁链缚在身上也不挣扎，似是睡着了一般。

楚楹看了良久，终是回过头往前继续走去，沈槐安随后也跟在她身后。

二人渐行渐远，这冰凉空旷的石洞也渐渐远去，待他们身影全部消失时，壁上的冥火一瞬便熄灭了。

但河神周围依旧点着几支烛，泛着阵阵幽光，它终于睁开了眼，偏头看了眼洞口，又忽地坐起身来，倚靠在石壁上，漆黑的瞳孔眨了又眨，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来。

待走至一空旷地方，沈槐安直接在府邸口开了一个结界，带着楚楹离开了这里。

两人一瞬便回到了客栈中，楚楹见状道:“大人厉害。”

沈槐安没接过话，反而道:“你灵力不足，若是要去城主府，我和你一起去。”

楚楹朝他笑了笑:“好。”

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那声音不那么急促，反而是悠悠地敲了三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楚楹与沈槐安对视一眼，随后沈槐安便先上前去打开了门。

楚楹被他的身影挡着，一时没看到人，待沈槐安自觉让出了位置，她才看清，外头那笑得灿烂的人是安七。

“姐姐，可想我了？”安七打趣道。

楚楹失笑一声道:“你怎来了？”

“我说过，迎神灯会之日你我会再相见的。”安七道。

随后他才抬头对身旁的沈槐安挥手道:“哥哥也好。”

沈槐安本是倚靠在门边，听他这样说点点头，便直起身来迈了进去，坐在了椅上问道:“有何贵干？”

安七也不客气，直接迈了进来也坐下，托腮道:“方才打擂时我也在场，看姐姐一展身手夺得了魁首，便想问问姐姐在祭台上碰见了什么事。”

随后他仰头看向楚楹，目光中隐隐一股期待。

楚楹思量了一番，便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待说完时，安七才恍然大悟道:“所以，凤城奇怪之事是这个所谓的河神引起的？”

“因为要人祭，便要挑选合适的祭品，所以才会掳走这些女子。”安七分析道。

听到河神，楚楹眼神微微动容，但很快摇了摇头道:“可我初来凤城之时，并非是送到河神手中，而是被送到了一个墓陵之中。”

“若要解释，也并非说不过去。”沈槐安平静道，随后他在桌上倒了三杯水。

“邪祟之中也有尊卑之分，高阶邪祟有自己的意识，可以用一些手段使比自己阶级低的邪祟臣服。”沈槐安缓缓道，执起一杯水递给楚楹。

“所以，那些墓陵里的新郎有可能是它的属下，而被抓走的女子也有可能是被献给其他的邪祟。”楚楹接过水来惊讶道。

沈槐安点点头继续道:“所以，这个小孩猜的也不无可能，若是顺利的话，凤城一事应当快结束了。”

“可往生之地所发生之事，并非与现世完全一致。”安七轻轻摇晃着杯里的水，状若无意问道。

“若是能解决，那过程就并不重要，不重要的事为何要追究？”沈槐安瞥了他一眼道。

“好吧。”安七耸耸肩，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哥哥姐姐，我想去看看那河神，你们可方便？”安七忽地问道。

楚楹听到这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不方便。”沈槐安淡淡一言直接将安七挡了回去。

“好吧。”安七又耸耸肩，随后好奇道，“姐姐，那个城主怎么就让你放人了，他没发现吗？”

“说来也怪，他那时与我说，好久不见。”楚楹举起杯来喝了一小口，才继续道，“直到他走前才与我说，他曾是我家乡的人，只不过我从未见过他。”

“姐姐家乡是何处呀？”安七又找到一个话点子，忙追问道。

“我的家乡，在南方。”楚楹低头笑道。

而后才抬起头来，摆摆手:“已是很久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