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臂传来隐隐地痛,楚楹这才想起自己那时被贬奴划伤了,她扯下几块布,将手上的伤口绑紧了,这便算包扎好了。
随后她不停歇地去往凤山寻张玲儿,当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楚楹才发觉,儿时的张玲儿和如今的张玲儿是有几分相似的。
“姑娘,你回来了!”张玲儿立于门旁,几日不见枯瘦了许多,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面露喜色。
楚楹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张玲儿随后将门敞开了些让她进去。
“姑娘,我姐姐……”张玲儿有些忐忑不安,却面露期待地瞧着她。
“她尚还安在,只不过……”楚楹停顿了一下,还是道,“只不过她被幻境所困,与雾妖融合了,如今是半妖体。”
“怎会如此?那……可有解决办法?”张玲儿惊诧道。
“雾妖擅迷人心智,我如今不敢做保证。”楚楹诚实道。
张玲儿却放下心地笑笑:“没关系,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那我姐姐现在何处?”
楚楹思考了一番,还是不打算隐瞒:“在一位高人手上,他不久应当会回来寻我们。”
经过这么多日相处,沈槐安虽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毕竟是冥界派来的人,就算不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楚楹对他还是有点信任的。
“好,多谢姑娘了。”张玲儿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面色都放松了不少。
“姑娘是在哪里找到我姐姐的?”
楚楹道:“在一个雾妖的幻境里,我……看到了你们生长的地方。”
张玲儿愣了愣,眼泛起了泪花,嘴角却是上扬的:“幻境吗,怪不得姐姐会被困住,若是我,想必也会愿意留在那儿吧。”
随后她转过头来面露温柔,有了几分张巧儿的模样:“姐姐比我大了八岁,自小爹娘都比较宠着我,照顾我,难免忽视了她,可是她甚至比爹娘更照顾我,从不在意我分走了属于她的爱。”
“我们从小没出过村,有时胡婶会淘来几册话本,我们就躺在一张床榻上一起看,话本上写了很多外面的世界,于是我们总是想着,若是能出去看看就好了,可是当村子被屠戮,我们迫不得已出去谋生,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没有这么好。”
“若是可以,我也想回去看看呢。”张玲儿似乎沉浸在了往事,边说边笑,眼眶却微微发了红。
她年纪尚小,却见证了家人的死亡,楚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往事不可追,姑娘节哀。”
张玲儿释然道:“没关系,凶手已死,还是要好好生活。”
说完她眼不移地瞧着楚楹,忽地上手触摸了下楚楹的额。
楚楹下意识躲了一下:“怎么了?”
张玲儿笑了笑:“我瞧着你脸有些红,怕不是生病了?”
楚楹这才感觉脑袋有些沉沉的,用手摸了一下脸,是有些微烫:“无事,小病而已。”
“那姑娘快去休息吧,我去熬点姜汤。”张玲儿起身出了门。
楚楹感到自己有些发热,便寻了一处地打坐调理起来,灵气紊乱,阴气过重,难怪着了凉。
待调理完后她再睁眼,才看到张玲儿自己一人坐在一旁,桌上放着姜汤,门窗紧闭,也未点灯,一片昏暗。
楚楹皱眉奇怪道:“姑娘?”
张玲儿才晃过神来,见她醒了,一脸担忧:“我方才出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人。”
“如何奇怪?”楚楹问道。
“他们……面色泛青,双眼无神,走路拖沓,总之就是很奇怪,不像正常人。”张玲儿努力回想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总之,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这座山不怎么来人,但是我头次见到那么多人。”
这个描述,莫不是贬奴?
楚楹凝眸沉思,难不成是因为结界崩塌,贬奴便泛滥出来了吗?
“所以我不敢点灯,怕惊扰了他们。”张玲儿又继续道。
“没事的,你别怕。”楚楹笑着宽慰道。
“我想出去看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楚楹道。
“我……”张玲儿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我很快就回来的。”楚楹安慰她,随后将菩提手串塞到她手里,“这个是师傅的灵物,虽未认主,但也是会保护你的。”
话语刚落,“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频率很快,似乎不是一人所敲。
紧接着便是更为剧烈的推门声。
楚楹将桌子踹过去抵住,张玲儿反应过来帮忙一起抵着门。但两个人的气力终究过小,木屋的门本就破旧不堪,难以坚固,在这样的力量下不停地发出剧烈的声音,仿佛随时要散架。
楚楹皱了皱眉,转头对张玲儿道:“姑娘往后面去。”
“啊?”张玲儿懵了一下,随后乖乖听话往后面去。
楚楹做了个深呼吸,一个轻功跳开,门转瞬间就被推开了。
她将张玲儿护在身后,双手比势默念道:“结界,起!”
晃然间结界形成,面前成群的人扑面而来,他们张狂肆意,嘴里发出肆意的低吼声。
果然是贬奴。
楚楹维持着结界,对着张玲儿道:“等会儿我放开结界,姑娘带好手串从窗外走,找地方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张玲儿道。
涌进来的贬奴越来越多,不可胜数,再留下去绝不是持久之计。
“我没事,姑娘快走。”楚楹迅速道。
张玲儿只好点点头,默默退了两步。
楚楹一手维持着结界,一手在自己臂上狠狠划了两下,鲜血慢慢溢出,染了一片的衣袖。
“姑娘!”张玲儿惊呼出来。
“快走。”楚楹声大了些。
下一秒楚楹自己破了结界,结界的冲击力让贬奴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身给了张玲儿一个眼色,便往贬奴处扑了上去。
张玲儿只好面色担忧,又颇为无奈地快速往后窗跑,有些困难地翻了窗便出去了。
楚楹纵身在贬奴间,两指发力朝弱点处点去,但贬奴仿佛无穷无尽,让她连这木屋也出不去。
尤其是她以鲜血吸引,贬奴更为疯狂了。
淮玉在怀中灵力流转,隐隐作动,似乎想要出来。
淮玉醒了。楚楹终于面露了些喜色,将它拿出来,淮玉浮于指尖,贬奴下意识便不敢靠近了。
趁此空隙,楚楹轻跃出去,跃于一棵树上,往下眺去,贬奴不能上树,在底下嗷嗷呜呜地朝她伸着手。
楚楹皱起了眉思考了一番,贬奴感知力弱,不灵敏,她手上虽受了伤,但也早已止了血,血腥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它们是如何寻过来的?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将它们引过来的?
楚楹眉间一松,似乎有了些答案,却见树上缓缓伸下来一只手,叶片遮挡下,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张面如枯槁的脸。
又是贬奴。楚楹一惊,将它打翻在地,贬奴从树上跌落而下,久久不能起身。
她直起身来,睁眼间瞳孔一变,往天望去,源源不断的黑色细线穿梭而来,挑起贬奴的四肢头颅,操控着它们。
果真是有人故意作为,楚楹凝聚灵力,化为手中利刃,顷刻覆出,细线被割落,断裂在空中,消散如烟。
贬奴依旧张牙舞爪,楚楹将新划出的伤口包好,收敛血味,渐渐地,那些贬奴便去无头苍蝇一样散开了。
她呼出一口气,从树上跃下,只留一片风声,后便静步往屋后绕去。
这木屋背后的不远处,有一片荒废的药园,杂草丛生,但隐蔽性好,也适合躲人。
楚楹便是从那儿找到紧抱着头的张玲儿,张玲儿显然躲得有些时间了,便没有那么慌张,见到她喜悦万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本想着再过一会儿去山下求援的。”
楚楹笑着点点头:“我们先走。”
张玲儿不会武功,两人便这样蹑手蹑脚,边观察边往山下走。
即使被发现了,楚楹也只是轻轻绕后戳中它们地脖颈正后方,再不打草惊蛇地离开。
不知觉间,下山时已是入夜了,凤城的夜市再次开启,街灯满照,欢声笑语。
张玲儿惊道:“山上那些走尸泛滥,城中却安然无恙?”
她已经把贬奴唤为走尸了,不过这也没有错。
楚楹点头道:“那些走尸有人操控,应当是这城中的人。”
“那我们还要进去吗?”张玲儿问道。
楚楹本意是想进去探探,但念到张玲儿一介弱女子,思考片刻后便摇摇头道:“不,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
“可这附近没有城镇,冬夜又如此寒凉,我们能去哪儿呀。”张玲儿不禁瑟缩了一下。
楚楹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冻的没知觉了,前几日虽停了雪,但夜晚的凉难免难捱。
况且二人身上衣着都单薄,这样冻一个晚上万万不行的。
“对了,凤城不远处还有一座齐明山,我们过去半个时辰便能到了。”张玲儿忽地想起了什么,声色欢悦了起来。
齐明山,柳记年?楚楹也想起了什么,那个似乎也是冥界的少年。
“我和姐姐来时去过那里寻药草,也是有几户人家的。”张玲儿似乎怕她不愿,解释道。
风声阵阵,寒凉入骨,楚楹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