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胡蝶 第2章 Chatper01

她是一个没有任何计划的人，永远行走在风里寻找自由。

很多年后，边叙回忆起来，依旧用这句话来描述她的故事。

他眼眸闪闪发光，走进回忆里刻意寻找，片刻后，他神情开始凝重，黯然道：“她是饱满沸腾的风。”

胡蝶一生都在追求自我的路上，从不停歇，和边叙再次相见时，他告诉她，已经有了可爱的妻子。

后来她在古巴的一家酒馆，被邀请上台分享脱口秀，她滑稽地讲述了她和边叙的故事，那是一个极其狗血的故事，两个互相爱慕却又隐忍理智的爱情故事，导致他们纠缠了八年。

她全程轻松带笑，连结束都是无关紧要，台下的黑人小妞问她：“那个男人有送你贵重的礼物吗？”

她沉默几许，紧握麦克风说：“他送我最贵重的礼物是时间。”

胡蝶的信念观里，爱一个人，时间便是最贵重的礼物。

边叙等了她八年。

台下唏嘘，氛围被她带得有些伤感，服务员女孩给她递上一杯Mojito，安慰道：“good girl ，人总是经不起等待，忘了他。”

胡蝶挤出一抹笑，接过那杯酒，轻吻她的脸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深刻地讲述，使她在这样盛大又落寞的热闹场想起边叙，她轻吸一记鼻子，眼眶渐渐酸涩，不曾想再次提起他的时候，竟需要加上很久以前的前缀。

那是美好的大学生涯中的最后一年，莫名掀起一股国企编制的热潮，胡蝶申请了非洲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志愿者，同龄人还在为毕业答辩发愁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广袤的非洲大陆上，目睹了世界震撼的动物大迁徙。

直到东非的雨季过去，她收到边叙的邮件，香港迪士尼开放了久违的烟花大秀，他想和她一起去。

胡蝶毅然地从肯尼亚回国，八千公里，三次转机到达他的城市。

时隔一年，胡蝶换了利落的短发，非洲阳光将她的脸颊打磨地更加干净。两人见面时，边叙有一瞬的怔楞，眼前的她和记忆里的女孩天遥地远，她比当初多了几分成熟和痞气，漂亮太多。

两人立誓抛开一切行程，只为这一天的欢愉。一路上的畅谈，从肯尼亚的动物聊到探险，胡蝶说起曾和团队前往坦桑尼亚的贫民窟救助，不幸遇上内乱，困在了赤道脚下，她和团队成员决定一起去看看非洲的屋脊，说到这儿，胡蝶不忍嗤笑了下。

“我这条小命差点交代在乞力马扎罗的山巅，冲刺山顶时严重高反，向导和队友拖着我登上了顶峰。”她语气轻松地仿佛在描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事实上那次登山之旅，是胡蝶人生中接近死神最近的一次。穿越山脚的热带雨林，穿越极地荒漠和戈壁，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在海拔五千七百米的山峦极度缺氧，身体逐渐失温，失去意识。

胡蝶以为自己要葬身于那片野性又充满生命力的土地。

很多年后她依然觉得，死在那片净土，成为乞力马扎罗山上源源不断地雪水也值得。

可惜老天不给她机会，那时她脑海走马观花，看见了边叙，她兴奋地朝他身边跑去，挽住他的手臂。这一次，她丢下了自由，丢下了风花雪月。

后来她被当地有经验的向导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兴许是她的意志力顽强，她还没活够，没见过世界的辽阔，没看过更多的野蛮生长，一想到未来的期许，她只觉得远远不够。

边叙听她气神淡定地讲述从死神手中溜走时，心中一紧，愕然抬起头，语气都认真了几分：“胡蝶，答应我，无论身处何地，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胡蝶点点头，说:“放心吧，我很珍惜我的小命。我每天跟着卢希亚人祷告，时常帮助一些可怜的人，无论大小，能帮则帮，只求上天保佑我在有生之年，能再次见到你。”

国外远远不比中国，没有国家的庇护，疾病和和战乱成灾，何况那里是非洲，一个充满未知的国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凝向远处，盈盈笑意，边叙看着她，心中软了又软，是啊，她永远都这么豁达，不论什么时候，像团棉花一样，柔软地将他包裹。

流光一晃，天都暗了，两人走走停停，一刻不停地聊天，聊天聊地，什么都聊，好似要把从前没说过的话补回来。

夕阳缓缓下沉，天际熠熠生辉，余晖正浓，映照着两人，胡蝶盯着手掌上的金色光辉，眼皮一颤，脱口而出:

“爱在黄昏日落时。”

边叙偏头看她：“什么？”

她笑笑说，没什么。

期待已久的烟花秀终于开场，边叙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狠心摁掉，几秒后又匆匆作响，他动作熟稔地挂断来电，把手机丢进包里，打算放任不管。

胡蝶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调侃他：“再不接，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边叙哑笑，慢条理斯地接起电话，可这一接却错过了久违的烟火。

公司急召回去开会，最近一趟高铁是在半小时后，他好似无所轻重，目光停留在胡蝶身上不忍收回。

他心中思绪游离，万般不舍，仿佛有蚂蚁在啃蚀，他隐约觉得，以后再也没有这样融洽的时候了。

十分钟过去，他略有愧疚地说：“胡蝶…你愿意陪我冲刺吗？”

周边人如潮涌，为这场烟火驻足，她们被围在人墙里，四目相对，周遭的喧嚣都失去了意义，胡蝶便懂了，拉着他的手，忙不停跌地往外跑。

越过层层人海后，城堡烟花像洪水般绽放天际，五光十色的烟火照亮大地和夜空，她奔跑的脚步停顿了，抬头望向烟火，一簇簇升空，下坠，她的双眸闪烁着，紧紧攫取短暂的盛宴，而边叙正盯着她，一朵朵烟花升空，几秒后坠落在十七岁时他的每一寸滚烫的肌肤。

她拉着边叙边跑边看烟花，彼此都回忆起高三那年班级里流行起迪士尼和哈利波特，所有女孩都在幻想自己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边叙告诉她，迪士尼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

她和他约好，考上心仪的大学就去迪士尼。

两个人年轻时的约定在多年以后实现，边叙依稀记得高考结束后，他用一整个暑假制定这场迪士尼之旅的攻略，可彼此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期待多久，失望就有多久，直到时间冲刷，那段暑假早已不复存在，渐渐索然无味了。

TAXI到西九龙，仅仅十几分钟到达，边叙站在夜色里，背后驶过的列车轰鸣不止，迫切的时间里，两人沉默地注视着彼此。

“你怎么办？”

“我打算逛逛维多利亚港，”胡蝶吸一口凉气，拍拍他的手臂，“快去吧。”

边叙欲言又止，心中满是愧疚，他有太多自责，没想到再次见面却如此短暂。

“胡蝶。”他柔声叫她，嗓子忽然哑了起来，靠她更近一点，认真地，贪恋地，不舍地将她紧紧拥住，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我……”爱字脱口一半，被扼杀在喉间，边叙的眼睛被风吹地有些干涩，“算了，你懂的。”

“照顾好自己。”

胡蝶克制着情绪，在他面前撑住快要坍塌的身体，她声线有些颤抖，答非所问：“我会的。”

听到她的回答，他就放心了，他太懂她，这些年彼此从没说出口的爱，她都懂，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沉默。

火车倏地发出钝鸣，一阵阵哀嚎提醒他们时间紧迫了。

边叙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不再伪装了，眼泪瞬间决堤，吸一记鼻子，心脏仿佛在车底碾过一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胡蝶凝望着他宽阔的背影，红了眼，眼泪挤出眼眶，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终于开始哭泣，无声的哽咽，无尽无休的眼泪往下掉，哭地狠了，心脏开始痛，一阵一阵的绞痛，她蹲下来，拍着胸脯缓解抽噎。

导师曾告诉她人生一场梦，前途固然重要，但真正的爱情更难可得，眼下她执拗的想，爱情这场游戏，她何时才能取得胜利？

台上一番爵士乐将胡蝶从回忆中叫醒，她荒唐地笑出声，那场香港之旅竟是他们少有不多的温存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