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吗?”
“应该是,我的匕首在她摊子上。而且...她看着挺眼熟,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枣鸢压根没理他后半句,肩膀一松,长舒了口气,“难怪,我们在江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原来是在临江仙这边摆摊!”她说完,抬脚就走,回头瞧身后人没跟上,眉头又皱起来,“你今天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不过去?”
身后人的语气明显犹豫:“可那天晚上是一男一女,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
该不会有另一个人埋伏起来,要抓他们的吧?
他也不是半点戒心没有,尤其那晚的冲动过后,他回想起来总有点惊弓之鸟,这会儿四下张望了一圈,人显得犹豫不决。
“对哦,那个脸上带肚兜,下面长痔疮的男人没来。”枣鸢用力皱着眉头,人看着费解,“和他们家有仇的人不是那个男人吗?他没来是什么意思,你还去吗?”
“...再看看吧。”他想了很久,目光落在对面摊子上的匕首上,“先看看那个男人会不会来,要是来了我们再去,不来...你就帮我把匕首偷回来。”
*
二楼,言羽终于熬到太子又回了对面!
她借口说自己在那边拘束,想一个人在这边吃饭,实则对面的门一关,她转头就溜出了房间。
她是真的憋得不轻,谁能想到啊,当初那个能一枪弄断缰绳的太子,不是亚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唐僧!
话头从以后不要和吴家人一起玩,到三月马上就要来的万寿节和春猎。
从当年先皇后的仙逝,他给原身当爹又当妈,到就算父皇闭关,你也不要以为没人管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从原身八岁就从皇宫搬出来自己住,任性妄为,到现在她和谁都合不来,还浑身叛逆。
言羽起初还能把太子说的每句话,当成长难句来分析考点和难点,可到后头,太子开始引经据典的、连哄带劝的、煞费苦心的、拐弯抹角的教训人,言羽就开始头大了。
“不是大哥说你,平日里就叫你多修身养性,少和一些行事不正的人来往!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你公主府的荣华富贵不要了,血亲兄弟不要了?若是娘亲在世,你说,她就愿意看着你,沦落到这般地步吗?”
“再有,你眼看也是要当人家娘的年纪了,有些事情大哥不想说,但你要学会收敛,若日后还是这样随心所欲,哪家郎君还敢做你的驸马?你瞧瞧前朝的荣阳公主,不就是太过肆意妄为,才被前朝皇帝幽闭寺庙不得出,难不成你想像她那般孤苦一生?”
他叹了口气,对着言羽的肩膀又是一拍,“小五啊,你素日胡闹也就算了,大哥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父皇马上就要出关了,你还不提点小心,到时候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父皇耳朵里,大哥也帮不了你,你明白吗?”
......
说真的,起初言羽的心里,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对面是真的在相亲,希望自己那些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她家太子好大哥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太子,不会因为自己也是半个吴家人就徇私枉法!
可半个小时的变形记折磨过去了,言羽又会觉得,对面他们最好不是只谈感情!否则搞得她冒风险跟过来这一趟,白费功夫不说,还显得她上赶着把自己送到了太子跟前挨训这件事很傻!
言羽觉得自己像是听了半小时的紧箍咒,一脸菜色的出门去,示意外面的二月和锋露别出声也别跟上来,然后跟被火赶着似的,飞快跑出了临江仙。
她刚刚在楼上的时候就看见了,文锦就在不远处摆地摊。
简单一块大布铺地上,上面摆了一堆木雕娃娃和几桶染料,然后摊子前面的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大字“十文一个”。
街上的人不少,但正是吃饭的点,人.流很一致的往江边去,停住在摊子跟前的人不多。
言羽出了酒楼,就逆着人群,径直往她那边去。
言羽的脚步声,文锦挺远就听见了,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很快,两人的目光对上,文锦的表情看起来很诧异。
言羽很快到了跟前,蹲在对面挑挑拣拣,文锦往前探身,很纳闷的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来吃饭呗。”言羽回了一句,没抬头,专心在挑新玩具。
她是近了才发现,这些娃娃并不是完全一样,有男有女,神态各异,还有些小动物的,憨态可掬。
她最后挑了只狐狸,不是现代的卡通风格,很写实的小动物,眯着眼睛蹲坐的姿势。
她找了圈染料桶,发现被文锦拿到了里面,索性长腿一跨,径直到了摊子后面,蹲在文锦边上自己玩。
但文锦按住了她手里的毛笔,她这会儿坐在个石头上,比言羽高了半头,说话的时候把身体压低,很严肃的问她,“你不是进宫了吗?”
言羽耸耸肩膀,表情挺轻松,“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和皇后不和,所以没吃饭就出宫了啊!”
说完,她眨眨眼,很好整以暇的把胳膊搭在文锦的膝盖上,“不过,我倒是从宫里听说了件很重要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文锦本来还担心她在宫里会不会遇上什么事情,现在看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白自己是白操心一场。
加上前两天,两个人大打一架的火气还没消,这会儿看她正烦,于是唇角无声抿紧了,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很嫌弃的把她胳膊推开。
“怎么,又要钱?”文锦嘲讽地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的翻了她一眼,“没钱!”
说的是“没钱”,但那语气像是在说“快滚!”
偏言羽这会儿的脾气却好的不得了,她锲而不舍把胳膊撑文锦膝盖上,手心托着下巴,“你的钱本来就有三成要给我,我还要什么钱?”
她笑眯眯看文锦吃瘪,手里的木雕碰了碰她小腿,“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三月三日上巳节,又是怎么知道临江的,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你想知道这个?”
文锦的动作顿了顿,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言羽很轻点点头:“就想知道这个。”
“牢里听人说的。”文锦回的漫不经心,眉心不自觉拢着,语速很快的说,“狱卒说这天要带他们家孩子来临江玩。”
“哦。”文锦敛眉,打量的看着文锦的脸,很不置可否的说了句,“那你反应还真快。”
“也不算快吧。”她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很伶俐的反问,“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开篇就说‘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契事也’,暮春是三月,修契事说的是上巳节的风俗,怎么,你不知道?”
“还有杜甫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你没听说过?”
一连的反问,言羽脸上的笑绷不住了。
“承让,多亏你这位语文课代表抓得紧,当年语文课没白上。”文锦眯着眼睛笑,很挑衅的感觉,扬起眉,问,“所以,你知道的秘密是什么,可别是什么大家都知道的风俗节气吧!”
边上有马车过,后面跟了十几号人,严阵以待的样子,大约里面坐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他们经过摊子时扬起一片灰尘,言羽屏住了呼吸,表情有点落败的咬牙切齿。
灰尘没落,她也还没说话,文锦的手指先伸过来,落在她脖颈处,往下一勾,很精准的勾出了那根带着钥匙的红绳。
红绳被勒紧了,陷进皮肤,文锦的恶劣暴露无遗,她勾着手指接着用力,目光落在掌心的钥匙上面,隐隐从语气里透露出些难言的戾气。
“如果是那样,我倒是更想你告诉我,这钥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嗯?”
文锦手指一个勾动,就搞得言羽不得不身体身体前倾,加之这仰望的姿态,更让言羽觉得自己像是被文锦掐住了项圈的狗!
她被生生气笑了,眼睛里簇簇染着火苗,很快的说,“我警告你,先皇后是吴家的人,太子是她儿子,也就是半个吴家人!”
“现在皇帝闭关,你这案子最后还是落在人家手上,你最好想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求我,才能让我可怜你,把你送出京城。否则,你就等着再回牢里去吧!”
脖颈上的力道有些松了,言羽察觉过后,扯着嘴角冷笑,“呵,不过我看你也未必不想回牢里,毕竟你可是从那儿打听了不少的消息,是吧?”
从她和皇后不合,到那天晚上脱口而出“临江边上见”,文锦都说是在牢里打听到的。
牢里能听见这么多事?
言羽总觉得文锦还有事情瞒着自己,甚至都一度怀疑文锦继承了【文锦】的记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双标得很,自己不想她知道林清穿书的事儿,却对文锦瞒着自己这件事很不满,并且千方百计的想要证明这一点。
她紧盯着文锦的脸,想看她知道太子是吴家人的反应,可边上忽然来了客人,一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少年过来,指着摊上的木雕,目光却很隐晦的在两人脸上打量,问,“这怎么卖啊?”
这声音耳熟,两个人齐齐看过去,瞧见他边上的姑娘一身玄青色劲装,目光透着澄澈的单纯,视线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就毫不避讳的落在文锦左手边的匕首上。
两个人分开了,言羽憋着股气,拿了毛笔去蘸色,文锦没回他的话,只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字幅。
少年从身前的挎包里摸出二十文钱,然后拉着边上的少女蹲下了,好像很专心在挑木偶。
文锦则板着脸,面无表情把言羽手里的染料桶拿走,推到对面两人跟前。
然后言羽一个“手抖”,笔上的颜料好巧不巧都甩在文锦鞋面上。
文锦抬脚去看,又“不小心”蹭了言羽一裤脚。
一边试探,一边正斗的暗潮汹涌,两边大约都认出来对方了,但对面挺防着她们,说好做信物的金簪没拿出来,于是两边谁也没先开口。
摊子上安静了一阵儿,各涂各的,可忽然,左手边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言羽瞥了一眼,瞧见是临江仙的门口。
刚刚经过的那辆马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围了一群人在边上,又过了一会儿,“砰”的一声巨响,车厢翻倒在地上,边上人忙不迭的躲闪开一个空。
言羽看见,有个一袭粉衣的女子趴在马背上,和那几个护卫拉扯了几下缰绳之后,纵马朝这边而来。
这条路上不少摊贩,把路挤得狭窄,这会儿有人骑马经过,路上的人都忙往里躲闪。
对面的少年,应该就是那位好病友,见他还在瞧这那边出神,言羽赶紧招呼了一声,“赶紧过来避避!”
他反应不及,但被超人少女踢了一脚,直接撞翻了木雕和染料桶,一身狼藉地滚到了言羽边上,被言羽一把抓住了后背的衣衫这才停。
超人少女则一个稳稳的原地跳远,轻巧的蹦到了文锦边上。
四人注视着那位少女急驰而过,她带着的护卫一阵大呼小叫的追上去。
言羽挥了挥面前的灰尘,瞧着面前的一片狼藉,没什么好气儿,“这谁啊!”
“户部侍郎,万崖礼的...二女儿。”
好病友回完话,又翻了个身。
这下一身湿漉漉的染料又沾了一地黄土,当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用袖子上还算干净的内侧擦了擦脸,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精神状态很良好的去拧湿漉漉的衣摆,出了口气,说,“肯定又是逃婚的。”
“逃婚?!”言羽惊住了,目光看向临江仙的二楼。
“不会...是要逃大理寺少卿,冯大人的婚吧?”
当当,二五八万,正式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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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逃婚